司機跳下瞭車,砰一聲甩上車門,獨自一人蹲到路邊的角落裡,點上瞭一根煙。
“他也太狠心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也不喊一聲,那麼多人都來不及跑出來。”
“就是,喊大傢一起跑多好。這人怎麼這麼自私。”
“收那麼多的錢,態度這麼差,心還黑,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命用這錢給自己買棺材。”
男人聽見瞭這些話,也不說話,埋頭抽自己的煙。
煙頭紅色的火光時明時暗,照著他那張歷盡滄桑,冷冷冰冰的臉。
他跑瞭這條路線二十多年。知道路途上每一處危險,每一種可能面對的絕境。
更知道人心。
剛剛,但凡他提前喊一聲,生活在邊境哨崗的這些人,立刻就會亂成一團。
他們會爭先堵著路,沒有車的會拼搶著往車上擠。
那就誰也跑不出來瞭。
說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罷。他終究是把車上的這些人平安拉扯瞭出來。對得起他收的那一份車錢。
林苑打開一直捏在手心的紙包,拿出瞭一灰撲撲的飴糖,放進瞭口中。
果然不好吃。
這樣的苦澀。
第50章[VIP]第50章
托梅娜哨崗本來是一個不大的哨崗,這幾天卻很熱鬧。
好幾隊外來的哨兵坐在哨崗內唯一的酒館中,討論著不久前發生的污染區擴散事件。
“77號區又擴散瞭。這次死瞭多少人?”
“誰知道呢。這年頭人命不值錢,死多少也沒人統計。”
“黃金樹的擴散真是越來越頻繁瞭,每次無聲無息地,速度又快,簡直防不勝防,我一兄弟沒來得及跑出來,折在裡面瞭。”
倪霽一行人進來的時候,酒館裡不少人的目光落在瞭他們的身上。
帶著戒備的目光在他們的裝束上打量瞭一圈。
有些人看見他們肩膀上黃金色的臂章,識別出瞭他們的身份,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
那是遠在帝國首都的皇傢警衛隊才有的特殊黃金臂章。
“呦,讓我看看來的是誰?”吧臺邊上,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大漢敲瞭敲桌面,“倪霽,我們北部哨崗的最強者。現在怎麼回事?當起皇傢的狗來瞭?”
坐在他身邊的好幾個哨兵,附和著哄笑起來。
邊境哨崗的哨兵和京都來的哨兵總是互相看不順眼。
在邊境這裡,居民們生活在苦寒之地,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每年卻必須把冒著生命危險種植出來的糧食和收集到的物資以稅收的形式上交大部分給白塔。
辛辛苦苦所得的東西交上去,換取的是白塔下發的向導素,以及需要一年一換的,守護哨崗的“聖骨”。
哨兵離不開向導素,哨崗的居民也離不開“聖骨”的庇護。
因此邊境的哨兵們對安居在首都的皇族和那座神秘的白塔既充滿依賴,又滿腹牢騷。
也就免不瞭將這種怨懟折射到從白塔來的哨兵身上。
倪霽同行的哨兵們滿面怒容。
他們都是皇傢衛隊中的精英,哪怕在首都也是受人尊敬的存在,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一同前來的副官路宣伸出手攔住所有人,他微微搖頭,不讓他們在開戰前另生事端。
“倪哥。別搭理那個瞎子。來這邊坐。”酒館的客人中有一兩個人沖倪霽抬手打招呼。
各個哨崗之間的強者,或多或少相互聽說過彼此,大多會是有著一兩面之緣的泛泛之交。
越是資深的哨兵越是克制,很少會和不屬於一個隊伍的人產生過深的交情。
今天一起喝酒的兄弟明天就慘死在污染區的情況發生得太多瞭。
以至於每個人都給自己內心豎起厚厚的屏障,
非必要,絕不願意隨便讓什麼人在自己的精神圖景中留下過於鮮明的記憶。
倪霽在一位相熟的哨兵身邊坐下。
哨兵綽號大鐮,剛剛口出穢言的絡腮胡綽號瞎子。
“怎麼這麼多人?”倪霽帶人坐瞭過去,給大鐮遞瞭一支向導素。
“還用說嗎?”大鐮接過倪霽給的“煙”放在嘴裡點燃瞭,“不就是沖著黃金樹來的。”
“白塔發佈瞭懸賞,要破解77號污染區。百萬帝國幣加上京都戶籍。”大鐮夾著煙的手指點瞭點周圍的人,“這世界上窮鬼很多,不要命的更多,這不,都來瞭。”
“倪哥,你們也一樣吧?”他看著倪霽手臂上新戴的金色臂章,“女王直屬的特別行動處,如果不是為瞭黃金樹來這裡幹嘛?”
倪霽看他一眼,算是默認瞭。
大鐮湊近他身邊,壓低聲音,“換資料嗎?兄弟。”
和倪霽坐在一起的路宣開口,“77號區至今沒人攻略,你哪來的資料?”
大鐮瞥瞭他一眼,冷笑起來,
“別和老子裝。這不是你們帝都那些人的拿手好戲嗎?”他用兩根手指點瞭點自己的腦殼,“正常人沒有出來,但瘋子有。隻要裡面的腦子還在,你們什麼畫面都讀得出來。別說你不知道這事。”
路宣也不生氣,笑瞇瞇地道,“說得也對。你有什麼資料,我們願意買。”
大鐮白他一眼,不搭理他,背著人對倪霽非常迅速地比瞭個手語。
“怎麼樣?隻換不賣。”他說。
倪霽想瞭想,點點頭,兩人在桌子底下握瞭一下手。
交換瞭一下個人終端上的部分信息。
大鐮拿到瞭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情大好,和倪霽到吧臺邊要瞭兩杯酒,
“進去之後,就各憑本事瞭,這麼多人,不知道最後能有幾個活著出來。”
他舉杯和倪霽碰瞭一下酒杯,又說起這幾日的見聞,“這次來得人是真多。什麼樣的都有,倪哥,我昨天居然還看見一個向導。”
大鐮認識倪霽很多年瞭,交往雖然不多,但他知道這是一位任何時候都很沉得住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