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霽閉著眼睛,維持著呼吸的平穩,不敢讓林苑發現自己醒瞭。
在他接受疏導陷入沉睡的時候,他的精神體——那隻虎鯨,不知道什麼時候跑瞭出來。
那隻毫無羞恥心的傢夥,把自己縮小成一隻圓滾滾的抱枕,主動地和林苑擠到瞭同一張單人沙發上。
林苑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它的脊背。
林苑大概率是想不起來的,對別的哨兵和向導來說,精神體遭受的一切,都會原封不動地傳達給本體。
她的精神體巨型且觸足眾多,細微的觸碰對她來說過於分散難以察覺。每天太多的觸手到處探索世界,她時常會忽略很多事。
所以她不太明白,那種精神連接的傳遞,不僅限於戰場中斷手斷腳的劇烈疼痛,更包括所有些微的撫摸,觸碰和刺激。
林苑看著她的書,偶爾讓觸手幫忙翻過一頁,指腹沿著虎鯨脊背的肌膚輕輕往下劃。倪霽屏住瞭呼吸。
指腹的遊走,指甲的觸碰,都那樣無比清晰。走到哪裡,引起一路的戰栗。
那隻手順著虎鯨的脊背往上,摸瞭摸它的腦袋,很溫柔地揉一揉,搓一搓。沙發上的哨兵感覺到瞭手心的溫度,有手指伸進頭發裡,安撫地摸著他的腦袋。像在寬慰一個受瞭很多傷,無處可歸的孩子。
倪霽閉緊瞭雙眼,他應該讓林苑知道自己醒來瞭。
那種觸碰感又沿著大魚黑色的脊背往下,一直向下。沙發上的哨兵繃緊瞭脊背堅實的肌肉。
到瞭尾鰭最細的地方,捏在掌心反復把玩,久久不肯放過。
倪霽咬住牙關。小小的虎鯨舒服地發出嚶的一聲,把柔軟的白肚皮翻瞭過來。
林苑看著書,手指又順著尾巴開始往回走。
遊走,向上。靠近黑白斑紋的交界處。
再也忍不住的哨兵從沙發上跳瞭起來,滿面通紅,一把將自己的精神體搶瞭回去。
林苑的書掉落在地上,抬頭看見睡醒瞭的哨兵,一臉無辜。
這是怎麼瞭?
倪霽在疏導的半途就睡著瞭。她等著無聊看瞭會書,小虎鯨主動和她親近,她好像隻是順手捋瞭捋。
倪霽此刻表達的,這是什麼情緒?
不過回想起來——林苑悄悄捻瞭捻手指,虎鯨的皮膚可真好,光滑溜溜,富有彈性,叫聲也好聽。
令人心情愉悅,難怪觸手們都喜歡擼虎鯨續命。
第77章[VIP]第77章
郭鎖清晨醒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準備進廚房,發現廚房裡亮著燈,裡面微微傳出一些動靜。
她大驚失色,傢裡不會是進賊瞭吧?
小姐是不可能進廚房的,她隻要一進廚房就是個災難。
觸手們沒有眼睛,又愛搗亂,一會摔碎這個,一會偷吃那個,分分鐘把廚房弄成災難片現場。
園丁先生除瞭喝水不用吃東西,也從不進廚房。
小姐沒來之前,她一個人躲在這個院子裡的時候,經常有一些小賊溜進來,大部分都被她悄悄嚇走瞭。
自從小姐回來之後,特別是園丁先生來瞭以後,這個傢裡再也沒有進來過小偷瞭。
太可惡瞭,竟然有賊!
郭鎖目露兇光,鼓起勇氣,嘩一下推開門。
和灶臺邊圍著圍裙正在打雞蛋的倪霽四目相對。
兩個人面面相覷,呆愣瞭好一會。
“啊……這……你,”小鎖手忙腳亂地比劃瞭半天,眼睛都瞪圓瞭,“你你你,昨天晚上住在我們傢?”
昨天,她覺得這位和小姐一起回傢的哨兵很可怕。
他拔刀的模樣兇得很,他踩著自己的腿,從自己頭頂翻過去,一下就把園丁先生按在瞭地上。
園丁先生已經很可怕瞭。這位想必更是一個很厲害很強大的哨兵。
和當年進入污染區,把自己抓出來的哨兵們一樣強大。讓小螃蟹有些畏懼。
但現在,這個哨兵站在她的廚房裡,圍著她粉色的圍裙,手裡拿著碗和筷子,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頭發還有一點亂。
看起來好像又沒有那麼可怕瞭。
他昨天明明不是走瞭嗎?什麼時候又回來的?
郭鎖四處張望,發現小姐居然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瞭,身上蓋著條厚毛毯。
這兩位,昨天半夜是做瞭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昨夜,倪霽本來應該在疏導結束後離開。
但深夜的京都實在過於寒冷,這間屋子裡又太暖和瞭。
兩個人就窩在各自的沙發裡聊瞭一會。
客廳很空闊,隻點著一盞小小的閱讀燈,暖黃色的燈光驅散瞭這一小片區域的黑暗。把兩個殘缺不全的人籠在溫暖的燈光中。
他們沒有聊起即將到來的危險旅程,反而是說瞭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倪霽說起瞭北境哨崗的生活,和那裡的一些人。林苑提瞭一點幼年時傢裡發生的災難,還有自己的母親。
他們各自包裹著一條厚厚的毛毯,毯子厚實又溫暖,空氣裡彌散著一點月季的花香。
林苑還和平時一樣,不太有表情,話也不多,但她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燈光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散著星辰,湊在沙發扶手上的腦袋興致勃勃。
反而是倪霽笑瞭好幾次。
這有多少年瞭,自從他擔任瞭哨兵隊長,肩上擔起瞭責任之後,他好像就很少這樣笑瞭。
他還記得從前,很多人說他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
他希望自己在林苑面前,能夠好看一點。
這樣的小心思太蠢瞭。大概都怪那首莫名出現在夜晚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