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他們心中都敬佩著對方的強大,覺得自己是被另外一個人守護瞭。
“七隻手”和三五隻畸變種湊在那個吃光瞭的鐵鍋邊,舔著鍋底的醬料。
在倪霽靠近的時候,他警覺地抬起頭,動瞭動鼻子,
倪霽握緊瞭刀柄。
七隻手甩瞭甩尾巴,嘀咕瞭一句,
“啊,是那個好哨兵。”把頭埋瞭回去,“呼嚕呼嚕,算瞭,算瞭。”
終究,那一小群強大的畸變種都沒有抬起腦袋。
倪霽謹慎地註視著他們,慢慢移動腳步,從他們的身邊無聲地穿過。
兩人一路避開滿地遊走的畸變種,慢慢退進巢穴之中。
巢穴裡很深,越往裡去越黑,幾乎連一點光都沒有。
滴滴答答的水聲,在這裡聽得很清晰。
這裡是地底的迷宮,道路四通八達,內部藏著一座瑰麗雄偉的神殿。
一隻躲在通道中的怪物從角落裡沖出。它的個子很小,類似人類的嬰兒,速度極快,以四肢爬行。
倪霽抬腿把它踹開,揮刀砍斷瞭它的頭顱。怪物吱地尖叫一聲,噴出一蓬污血。
污穢兜頭澆落,哨兵側身遮擋,沒讓那腥臭的血液濺到林苑的臉上。
靠在他肩頭的林苑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倪霽找到一個角落,將林苑放下,點亮手電,查看她的情況。
林苑的情況看上去很不好,臉色蒼白,滿頭是汗,坐下後彎腰吐瞭一陣。
但她似乎幾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根本吐不出來。
她坐在那裡,和倪霽對視,明明很虛弱,卻朝倪霽露出瞭個笑容。
腦袋雖然很疼,但記憶在一點點的恢復。
她知道這一次很危險,險些葬送在瞭這裡,差一點就變成瞭永遠生活在地底世界的怪物。
但她最終沒事,還活著,還清醒。這就夠瞭。
她甚至發現瞭母親落在這裡的東西。
母親也曾經來過這裡,探索過這個無瞳之地。
這說明她一直以來,走的道路都沒有錯。
瑪麗號沉船——黃金樹——無瞳之地,按照木盒給出的提示,一個接一個污染區走下來。
木盒上的路線,是母親走過,卻最終沒有走通的路。
有她母親曾經尋找過,卻沒有找到的答案。
從一開始,從幼年時期下瞭這個決心的時候開始,她就知道這是一條很危險的道路。
很難,幾乎十死無生。
父親和母親都是強大的人,卻因為探索這個真相,葬送在瞭那樣人為的大火中。
當她決定一個人去做這件事的時候,是抱著赴死的心態走向這條路的。
但現在她走到瞭這裡,還活著,沒有死,向著那個不為人知的真相靠近。
這就很好瞭,值得高興。
何況她如今並不孤單,身邊甚至還有瞭朋友,傢人,有瞭可靠的哨兵。
林苑很少笑。
昏暗的一點手電光中,那張蒼白的面孔,靠著潮濕的墻壁,露出的一抹笑,幾乎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攝住瞭哨兵的心。
“我好餓啊。倪霽,你有沒有吃的。”林苑很虛弱地說。
她從前的記憶恢復瞭,但想不起從倪霽被麻藥放倒到她們重新見面之間的事情瞭。
想不起來自己和他分開之後這段時間發生瞭什麼。
隻覺得這幾天自己過得渾渾噩噩,似乎精神力受到瞭強烈的影響,變成瞭一隻龐大的怪物。
一直在這地底洞穴中遊走,什麼也沒有吃,直到倪霽找到瞭她。
現在清醒過來,恢復瞭記憶,發覺自己身體空泛,肚子餓得慌,也不知道是餓瞭幾天,手腳都餓得虛脫無力。
倪霽摸遍瞭全身口袋,才發覺身上穿著的不是原來的衣服,而是林苑給他找來的哨兵服,口袋裡沒有他一直習慣帶著的糖果。
他們躲避進來時候過於匆忙,他除瞭肩頭的手電和手上的刀,什麼也沒帶。
他隻好靠近林苑身邊,對她說,“忍一忍,馬上就能找到吃的。”
黑暗中,兩個剛剛脫離瞭戰鬥的兩個人靠得很近。
林苑把腦袋靠到瞭哨兵的肩膀上,閉上瞭眼睛,“那先歇一歇,肩膀借我靠一會。”
她的呼吸很細弱,吹在瞭哨兵的肌膚上。
倪霽的肩膀僵住瞭。
這些天裡,他們的精神圖景總是相互連接在一起,肢體接觸似乎也做得太多。
此刻肌膚相互觸碰,立刻就讓兩個人的精神末梢自然而然地連接到瞭一起。
倪霽瞬間察覺到腦海中強烈的刺痛感。
那是共感,林苑此刻身體中所承擔的痛覺,從精神連接裡傳遞過來,被他反向體會到瞭。
靠在他身邊的向導,精神圖景受到瞭嚴重的傷。原來此刻正在承受這樣的痛苦。那樣強烈的痛,連他這樣的哨兵共感到的時候,都覺得難以承受。
她擺脫瞭這個污染物帶來的某種強大的控制,從那樣古怪的狀態下掙脫出來,恢復清醒,是很艱難的。
為此精神圖景受創,虛弱疲憊又疼痛難忍。
可是自己幫不上任何忙,他是哨兵,連精神力的安撫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隻能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她靠一靠,讓她好歇一會。
“我想吃甜的東西。很甜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