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雖然變大瞭,動作還依舊像是一個幼崽。
直線不走,喜歡爬上爬上,偶爾被什麼東西分瞭心,還要停下來擺弄一會。
很純粹,心思單純。但有些行為有顯得很殘忍,諸如之前一言不發企圖獵殺倪霽和林苑,諸如毫不猶豫地吞噬瞭死後的母親。
雖然是由人類演變,但在行為和意識形態上都顯而易見地和人類是完全不相同的種族。
倪霽和林苑相互對視瞭一眼,拉開一點距離,跟著他慢慢前進。
前方傳來小畸變種的那種稚氣的聲音,“哥哥姐姐,你們是從外面世界來的吧?大傢都說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人類很恐怖。其實我覺得也還好,你們兩個都是好人類。”
“為什麼要去神殿呢?”稚氣的聲音邊爬行邊說,“神殿現在很不安全。”
“神殿不安全嗎?”倪霽問。
“我們感覺不到神靈瞭,祂不見瞭,也有人說祂已經死瞭。大傢都說神殿很快就要崩塌,很危險。”
巨型的幼年畸變種爬行在漆黑的通道中,語氣中透出迷茫和擔憂。
“也許我也應該離開這裡,但我不知道該去哪。”
他從出生起就生活在這個世界裡。
沒有眼睛,不知道何謂光明,這座廣袤的地下城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或許是應瞭他提到的坍塌,很快迷宮的地面一陣可怕的搖晃,塵土淅瀝下落,金屬管道在晃動中咯吱做響。
小畸變種害怕地將巨大的身體擠進一個小小的角落。
躲避掉落物的時候,倪霽順便伸瞭一下手,幫他擋住瞭一塊從屋頂砸下來的金屬片。
直到那陣天旋地轉的晃動結束,他還撅著屁股躲在那個角落裡不敢出來。
隻伸出一條長長軟軟的手臂,扒拉著墻面扭動著比劃出路線圖。
“不太遠瞭,你們往前,這樣拐再這樣拐再這樣就到瞭。”
一陣餘震來襲,屋頂嘩啦啦地又落下不少東西。
林苑抬頭看搖晃的屋頂,懷疑這裡真的有可能發生塌方。
小畸變種尖叫一聲,把臃腫的身體團得更緊瞭。
他沒有聽經歷過地震和坍塌,幾乎不敢相信庇護著自己從小長大的鋼鐵城市,也會有這樣搖搖欲墜的時刻。
林苑和倪霽準備和他告別,加快前往神殿。
“等,等一下。”
那個沒有眼睛的腦袋從洞穴中伸出來,光禿禿的,形態詭異。
但這些日子看得畸變種多瞭,林苑覺得也就看習慣瞭,甚至覺得那光溜溜的樣子還有一點可愛。
“我,我可能離不開這裡。”小畸變種請求,語氣很懇切,“我想拜托你們,如果我死掉瞭,你們能吃一點我的肉嗎?”
林苑搖頭拒絕,“抱歉。”
她能感受到聽到自己拒絕的話之後,對方傳遞來一種很濃厚的失望和悲哀。
對他們來說,死亡之後由自己喜歡的生物吞噬身軀,才是生命的一種延續。
沒有人能繼承自己的身體,是一件異常難受的事。
吞食,是這裡的生物繼承力量,延續生命的一種方式。
強者吞噬弱者,死去的親人把自己的身體交托給後輩。在他們眼中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林苑從小生活環境給她塑造的觀念,讓她沒法接受這樣的囑托。
在這樣搖晃的震動中。林苑想起瞭之前的記憶。
在倪霽昏迷,她在被藤露帶來地底深處的時候。
有一個蒼老到接近枯竭的古老畸變生物從地底爬出,想要吞噬下她的身軀。
“太好瞭,終於給我送來瞭,一個向導,一個和我血脈相近的年輕向導。”那個龐然大物說。
林苑不願就范,為此她們的精神力發生沖突,相互糾纏,拉鋸戰鬥瞭很長一段時間。
地震停止之後,林苑和倪霽告別驚慌不安的小畸變種,按照他的指路前進,終於來到瞭一扇巨大的大門前。
大門不知道用什麼特殊材料制成,純白厚重,手指觸摸到的時候,會亮起一幅幅美麗的金色壁畫。
倪霽雙手按上那扇門,手指發力,吱呀一聲推開瞭厚厚的白色大門。
他們發現自己終於來到一直尋找的那座神殿。
這裡被稱之為神殿,但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空間巨大的研究所。
裡面不再黑暗無光,每隔一段空間的角落裡都亮著幽幽的燈光。
四面墻壁是白色的,地板也是白色的,整個空間開闊,寬廣,純白得可怕。
白色的大屋裡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先進儀器,屋頂垂掛下各式的電纜和鋼索,外側整齊排列著一個個巨形的玻璃密封艙。
那些玻璃器皿如今都已經空瞭,黃綠色的液體幹涸在玻璃內壁。
林苑和倪霽相互握瞭一下對方的手,走進這座寬闊死寂的蒼白空間。
他們看見很多鐵質的病床。
床的兩側拖落著粗大的鐵鏈,鐵鏈上幹涸著污黑的血跡。
顯而易見,曾經有很多人類被死死鎖在這冰冷的鐵床上,痛苦掙紮過。
一張張寂靜冰冷的鐵床擺放在蒼白的世界中,空氣中仿佛還響徹著一聲聲古老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