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臂沿著外墻往上攀。
身手敏捷,臂力強悍,沿著光潔的外墻上行的速度比林苑走樓梯還快。
林苑從窗口伸出腦袋一直看著從墻角爬上來的哨兵,柔順的黑發被微風掠到胸前。
這讓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篇繪本,大概是高塔中的公主放下長發,讓自己的騎士從塔下爬上來找她的故事。
那本書現在還擺在床邊的架子上呢。
林苑覺得很有趣,心底有一種隱秘又特殊的感覺。
好像自己成為瞭童話故事中的角色。
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私會某位騎士。
天邊浮起一點淡淡的魚肚白,黑衣騎士爬上瞭她的窗戶,黑色的手套掰著窗沿,站在窗臺上,低頭打量。
或許是背著光的緣故,他的眸色看起來比平時更深沉細膩,像是濃稠的琥珀。
深藏著某種自己用觸手搜尋都沒能發現的情緒。
林苑的心跳突然猛地跳瞭一下,那種心情讓林苑感覺很陌生。
她邀請倪霽進自己的屋子。
一口氣爬墻又翻窗的哨兵,好像在踏上窗臺時,就卸掉瞭那股一時沖動的勇氣。
他一身露水站在窗臺,卻不願再踏進一步。
“我剛剛聽說,你在白塔裡受瞭傷?”
倪霽的聲音壓得很低,在清晨中私語,像是生怕擾他人清夢。
雙眸把林苑細細打量。
倪霽執行瞭一個秘密任務,完成之後回到白塔,才聽見那裡的哨兵都在議論白天發的一場戰鬥。
林向導受瞭傷,在治療艙躺瞭好久。
很多人這樣說。
聽到瞭這件事的倪霽一路飛奔,翻墻爬窗。直到此刻看見林苑身體並無大礙,才終於讓胸腔中那顆不安的心沉淀下來。
倪霽的手指緊緊掰著窗沿,腳跨在窗臺,沒有半點下來的意思。
好像一路奔跑,爬這麼高的窗戶,就為瞭問完這句話準備轉身回去。
林苑把自己的手給窗臺上的哨兵看,“很疼。整條手臂都斷瞭,骨折瞭好幾處。”
倪霽下意識就接住瞭她的手,從窗臺上下來瞭。
他脫掉自己的手套,手指捏著林苑的腕關節,仔細地捏瞭捏骨頭,又轉動瞭一下手腕和手肘乃至手指關節。
對他們這樣受過無數傷的哨兵來說,骨頭是否有傷,一上手就可以輕易摸出來。
在很多個污染區內,他們都互相牽過彼此的手。
本來是很習慣的事。
哨兵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指腹有一點冰,按在林苑的肌膚上,輕輕摩挲皮膚下的骨骼。
讓林苑覺得皮膚莫名有些癢。
眼前的哨兵低垂著睫毛,神色很專註。
天際在這一瞬間完全亮瞭,迷蒙晨曦給倪霽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一點細密的色澤。
林苑有瞭一種奇怪的想法,覺得自己心裡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連自己都說不明白。
白塔中的女王陛下讓林苑心生畏懼,也讓她有一點奇怪的親切感。總覺得那位陛下,某些地方和自己很像。
她們或許都是那種表面上偽裝得像是人類,實際上很清楚自己和大部人類不同。
但此刻,她又覺得自己和那位陛下不太一樣。那位陛下表面溫柔愛笑,其實精神世界冰寒一片,胸腔中好似沒有活物。
而自己胸口藏著一顆炙熱的心,會加速跳動,會怦然心動呢。
兩個人坐在雨後的窗邊,湊得很近,倪霽修長的手指握著林苑纖白的手腕。
像是才剛剛反應過來這件事,哨兵的耳朵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微泛紅瞭。
昨天夜裡,倪霽奔波瞭一夜,任務隱秘艱難,苦戰多時,身上至今染著硝煙的味道。
昨日早晨,林苑在白塔中面見精神力強大的女王,惡戰兇險,斷瞭手臂。
兩個人的生活,都像走在刀刃鋼索之上,危機四伏,逆風惡浪。
但是在此時,在寂靜的窗邊握著手,相互坐上一會,時光仿佛變慢瞭,風雨都為之停息,那些疲憊孤寂都被對方的體溫消融瞭。
倪霽告訴林苑自己在白塔裡見過羅伊。
告訴他自己見到的,那些關於林苑的父母留下的秘密記錄。
“白塔內有很危險的存在。”倪霽說。
“到瞭下午的時候,我第二次見到你們特研處的那位羅伊。他整個人都變瞭,好像已經完全不記得早上的事情瞭。”
昨天早晨,找到瞭秘密筆記的羅伊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到瞭下午,倪霽和紀宣再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恢復瞭從前那副吊兒郎當,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樣瞭。
紀宣不動聲色地和他打瞭聲招呼,“早上的事情都解決瞭嗎?羅伊?”
羅伊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麼?早上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