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是貴族,污濁危險的前線戰場不適合你。不許你再帶隊去瞭。”
戰友們的話語交錯響起,“雲隊,雲隊,你好厲害。我們都沒想到貴族中,也有你這樣厲害的戰士。”
“雲隊別往前去瞭。我們撤退吧。那幾個孩子救不回來瞭。那可是黃金樹污染區,有去無回的地方。”
……
無數的雜音在耳邊響著。
不論是痛苦,友善,詆毀,諷刺,那些記憶裡的聲音交雜喧鬧,吵得他頭疼欲裂。
下墜停止瞭。
脊背觸碰到一片冰涼的金屬,哨兵雲洛驟然睜大瞭眼睛。
他被按在一個冰冷的鐵籠中。
幾隻巨型的傢禽大踏步向他走來,那些怪物鉗制住他的身軀和手臂,無論他怎麼掙紮,都動彈不得。
他隻能勉強轉過眼珠,眼睜睜地看著一把冰冷的鋸片一點一點切開肌肉,鋸斷骨頭,在他的慘叫聲中,把他的右手活生生斬斷。
這是他心底中最深的噩夢。
噩夢在重新復蘇,恐懼抓住瞭他的心臟。
手臂斷瞭,自己被鎖在鐵籠中。視線的餘光看見一隻怪物提起畫筆,冰冷的筆尖在他的腹部上畫著一個古怪的符紋。
他知道那是什麼。
他們在改造自己的身體,即將把他從一個人類變成囚禁在農場裡的牲畜。
難道我不曾醒來嗎?雲洛混亂地想。
其實自己不曾獲救,也不曾逃脫。一直在這片地獄中,悲慘地活著。
隻是他瘋瞭,做瞭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人群中,遇到瞭最好的夥伴。
哨兵絕望地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無盡黑暗的天空。
一隻小小的觸手不知從哪裡鉆出來。
很細小,沒有多少力量,隻在他的額頭輕輕點瞭一下,微微帶著點冰涼的感覺。
【雲洛。快醒來】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
雲洛恍惚瞭一下。
鉗制的力量消失瞭,自己好像躺在一個倉庫的草垛上,有一位面目模糊的向導對他說,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打開門。”
小的時候,老師摸著他的頭對他說,“小洛,你在這裡的等著,老師去污染區瞭。”
成年之後,林向導對他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替你打開逃生之門。”
他是如此軟弱,永遠沒有力量,隻能在後方等待。
黑色的獨角獸發出一聲嘶鳴,四蹄生煙,從虛空中踏出,背起雲洛向外沖刺。
雲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騎在獨角獸的背上,離開瞭那團濃黑的噩夢,重新回到花海。
在木樁的刑臺上,手把手教導自己多年的老師雙目流血,神色悲哀地看著他。
“老師。從您死去的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一定查清您死去的真相。查清這個世界的真相。”
雲洛抬起唯一的手臂,合上刑架上那雙痛苦的眼睛,
“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辦,您就安心離去吧。”
死去多年的老師,終於在他的面前閉上雙眼,染血的嘴角依稀帶上一絲釋然的笑。
雲洛環顧四周,看見花海的另一邊,出現瞭一隻體型龐大的克拉肯。
無數的觸手從虛空中踏出,正準備朝著更深層的精神領域邁入。
漫天紅色的觸足蠕動著,冰冷的黃色雙瞳朝自己看來。
那是自己感激,尊敬又熟悉的夥伴,林苑向導的精神體。
巨大的克拉肯隔著花海,站在那道長長的彩色回廊內,金黃的瞳孔朝他遙遙看來一眼。
這裡是敵人的精神圖景之中。他已經清醒過來,但林苑卻以身犯險,正在準備深入。
她沒有張嘴說話,雲洛卻能聽見她的聲音。
【外面的戰鬥就拜托你瞭。雲洛哨兵。】
雲洛在沙發上睜開瞭眼睛。
他從一層又一層的精神圖景中抽離,終於在現實世界裡醒來。
在他眼前,杜圓圓剛剛睜開眼睛,勉強站起身,那隻巨大的熊貓已經出現,正準備加入戰場。
雷歇爾從地面爬起,散著長發,朝前方走去。妮可緊皺著眉頭,正要醒來。
而林苑,他們的向導雙目緊閉,按著沙發的椅背,站立在所有人身後。
倪霽紅刀染血,已經守護他們多時。
該參戰瞭,雲洛想,這一次絕不再留守後方。
機械義肢斷在半路,但他還有一隻手,還有血肉之軀。
俊黑的獨角獸四蹄化出滾滾黑煙,額尖利角亮一抹寒光,朝著眼前的戰場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