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是空的,永遠都是補不上的空寂。
直到這兩年,手心裡才漸漸拽住瞭一點東西。
對曾經一無所有的人來說,得到瞭寶貝之後,隻會更想要緊緊攥牢。
現在她有瞭一個哨兵,身心都屬於自己的哨兵。
林苑關掉瞭水,走出淋浴房。
她洗澡的時間有點長,出來的時候看見倪霽站在爐灶前煮一鍋食物。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材料,空氣裡彌散著香氣,讓人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需要補充食物瞭。
倪霽總是這樣,不論在什麼樣的環境裡,他都能變魔術一般給自己弄來吃的。
更不用說在這樣有鍋有灶的地方。
他收拾過自己,頭發和臉都洗過瞭,手上和腳踝露出雪白的繃帶,他甚至給自己找瞭一根拐杖支撐著傷腿。
剛剛在戰場上殺得屍山血海的哨兵此刻一隻手拄著拐杖,一隻手持著鍋具,低頭站在爐灶邊,火光映在他神色專註的面孔上。
他的容貌其實很俊美,五官柔和,帶著一種溫柔的居傢氣息。
讓人突然覺得不應該讓他去經歷那樣的殺戮火海。
就應該讓他待著這樣幹凈又舒適的屋子裡,一起吃一點溫暖的食物,然後獎勵他一個吻。
有空的時候再一起去院子裡曬曬太陽,騎著他那隻鯨魚去看崇山和峻嶺,去飛躍草原和大海。
總而言之,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時代,他這樣溫柔愛笑又美麗的人,不應該被染上血,浸滿仇恨和痛苦。
倪霽的臉上有一道跨過鼻梁的血口,傷得很深,看起來竟然不顯得醜,隻令人心底升起一股憐惜。
林苑從後面握住瞭他持著鍋具的手,把火關瞭,環住他的腰。
哨兵緊實的肌肉一瞬間在她手中繃緊。
林苑動瞭動鼻子,感覺自己餓瞭。
空氣裡混雜著食物的味道,一種麥片的香氣還有蘑菇的氣味。
還有一種甜味,純正誘人的甜。來自於她的哨兵。
林苑的臉貼著倪霽緊實寬厚的脊背,感受那裡肌肉的緊繃又緩緩放松。
有一點分不清自己是哪一部分餓瞭。總之都很餓,什麼都想吃。
她接過倪霽煮好的食物,分成兩碗。
燕麥粥裡加入瞭香氣撲鼻的蘑菇。
也不知道倪霽從哪裡變出來的蘑菇,或許是在自己淋浴的時候,他拖著受傷的腿出去瞭一趟。
外面的天空還沒有亮起,仔細尋找的話,當然還是能找到一點可口的食物。
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哨兵,一身的傷,還總是忙碌著想要照顧自己。
兩個人在餐桌邊享用這份熱氣騰騰的食物。口感鮮美。
在經歷瞭數天高強度的戰鬥後,能吃一點這樣溫熱可口的東西,簡直令人幸福得想要落淚。
金黃的燕麥粥裡浮著切成片的白色食用菇,林苑看著那些白色的小蘑菇,心神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曾在某段神志不清的時期,企圖用地底巢穴裡的彩色毒蘑菇喂養自己的哨兵。
掐著他的下巴,把胡亂采來的食物往他口裡塞。
回憶起那段記憶,連觸手們都扭捏瞭起來。
吃完飯,林苑怎麼也不肯讓倪霽再辛苦瞭,觸手們乒乒乓乓把碗碟丟進水池裡。
但倪霽拉過她的手,坐在沙發上,給她處理身上一些不太嚴重的傷口。
為瞭減輕負重,他們攜帶的藥物並不多。
哨兵自己舍不得用完,剩下的一點全仔細塗在林苑的身上。
這時候兩個人靠得很近,林苑能聞到他頭發上洗浴後的氣息,能清晰地看見他低垂的睫毛在輕輕抖動。
他纏著繃帶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手指很有力,帶著一點厚繭,捏著自己手腕的肌膚。
另一隻手用棉簽沾瞭點藥水塗在傷口上,帶來一點輕微的刺痛。
林苑小聲嘶瞭一聲,看見倪霽抬頭看她一眼,朝她露出一點笑。
酒店燈光打得有些曖昧,朦朧晦暗。
他這樣抬眸一笑,像是夜色裡突然綻放的薔薇。
從花芯到嬌艷的花瓣,無一處不透著迷人,透著誘惑。
寂靜的夜裡,釋放美麗,含羞勾搭。
小小的空間滿是他的甜香。
林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告訴過倪霽,她最喜歡看他笑瞭。
他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時時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
無聲無息,勾出人心底深處某種原始的情感。
讓人哪怕在他這樣傷痕累累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做出點欺負他的事。
林苑的目光從哨兵臉上的傷口往下探索。
越過鎖骨——那裡有一道可怕的刀痕,再往下是纏著紗佈的胸膛,腿上也打著繃帶。
一身的淤青和血口,肋骨和腿骨都受瞭重創。
應該讓他好好休息的。
兩個人坐在那張小小的,過於柔軟的沙發上。哨兵拉著她的手,消毒水已經徹底塗歪瞭,倪霽的手指在下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
真是要命。
向導素的氣息濃得醉人,包圍住兩個人身邊的空間。
觸手們從地底爬出,地上瓶瓶罐罐的藥劑都被打翻瞭。
林苑的頭低下來,緩緩湊近。
她知道自己不該沖動,時刻反復提醒著倪霽是傷員。
但倪霽的眼波流動,他還沖著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