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代價有一點大,滿地是被切斷的觸手,偶有幾隻斷足還在血泊裡抽動,紅色的血液在緩緩蔓延。
林苑坐在這一片血色中,明亮的光芒在她的手心中亮起。
那光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沖破瞭濃黑的煙霧,沖出白骨堆砌成的高塔。
戰鬥的硝煙和炮火還在白塔底部轟鳴。
白塔的頂端亮起瞭一道灼目的光。
整個帝國,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見瞭這一幕畫面。
塔頂亮起的光不是那種神性的聖輝,倒很像是人類科技產物那種冰冷的熒光。
一點白光從塔尖擴散,化成一片半透明的虛擬屏幕,在半空中緩緩展開,圍繞著純白的塔身飄飄下降。
慢慢下降的虛擬屏幕亮起熒光,上面出現瞭畫面。
場面看起來很神秘,但屏幕上出現的景象卻不是什麼奇幻光景。
隻是一些普普通通人類的臉,一些真實發生過的事。
一張又一張柔軟的虛擬屏幕從塔頂的白光裡飄出,它們圍繞著高高的白塔,徐徐墜落。
巨大的屏幕上,滾動播放起人類腳下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事。
真實的,沒有經過篡改和修飾的,人類真正的歷史。
那些林苑曾經在食龐之城的長廊中見過的,在無瞳之地的神殿墻壁上看過的,在黃金樹地底巢穴的石壁上,在五號污染區的白色大門上看到過的畫面,此刻一幅幅在這光天化日中展現。
圍繞著白塔四周,在郎朗陽光之下,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從人類的世界被入侵,到哨兵和向導出現的原因。
從白塔是人類屈膝下跪後的產物,到帝國是怪物圈養人類的牧場。
一幀幀,一幕幕,述說著真像。
帝國的官員親手將同胞送到怪物血淋淋的嘴邊。
那些慘死在污染區內的年輕生命,不過是人類向敵人祈活的祭品。
真理之盒在每一次鑲嵌入寶石的時候,都會出現微縮的虛擬景物。
沒有人知道,在將它完整補完之後會以這樣驚人的場景,浩浩蕩蕩展示人類血跡斑斑的歷史。
一片片的屏幕雪片似地從高塔墜落,隨機滾動播放著這個帝國歷史上不被大部分人知道的辛秘。
所有的人都抬著頭在看。
不論是駐守偏遠之地的哨兵,奔跑在漁村的孩子,行走在貧民窟的路人,一個個的,都停下瞭腳步。
帝國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屏幕前,匯聚瞭越來越多的目光。
就連戰鬥中攻守雙方的火炮聲,都為之停頓瞭片刻。
原本電視上在滾動輪播帝國繼成人冊封盛典。
也不知道是被誰黑瞭攝像頭,革|命軍沖入白塔的時候,視屏的畫面一直就沒有停。
那些本來匯聚在屏幕前看冊封典禮的人,看到瞭入侵白塔戰鬥的直播。
到瞭這一刻,白塔之外有鏡頭對準瞭那些一片片從白塔上飄落的屏幕。
海量的信息爆炸一般顛覆瞭無數人的三觀。
混沌的大腦,被恐怖的真像來回沖刷,整個帝國的邊邊角角,所有人目瞪口呆。
貧民窟路邊的老舊電視機前,一個斷瞭腿的老人反應過來,哆哆嗦嗦伸出手指著一張被定格在屏幕中的臉,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兒!”
住在這裡人都知道,瘸腿張本有一個優秀的哨兵兒子,前幾年死在瞭污染區。
那以後老張就瘋瞭,每一天都瘋瘋癲癲的,還摔斷瞭腿。
屏幕上那孩子的面孔上沾著一點血跡,回頭朝鏡頭外看瞭一眼,轉身義無反顧地朝著污染區的怪物沖去。
這是一個在這條街道上大傢看著長大,好不容易當上瞭哨兵的孩子。是他父親所有的驕傲。
原來隻是祭品。
那個孩子被怪物抓住,電視裡紅色的血雨兜頭濺滿屏幕。
“噫!天殺的!”瘸腿張瘋狂地撲上前,抱著那個小小的破舊電視搖晃,“把我的兒還來!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污濁的巷子裡,聚集在屏幕前的人沉默瞭。隻有那個瘋子還在喊叫。
遠處的白塔,炮火聲在不斷轟鳴。
一雙雙仇恨的目光從這條不起眼的巷中抬起,投射向那座高塔。
流過血淚的又何止這一位老人,這裡幾乎所有的人,都有傢人的血肉曾被填進過污染區。
原來我們隻是祭品,是傢禽,為瞭供養那極少數的一點人躲在白塔中醉生夢死。
毀瞭那座塔!
毀瞭那座塔!
這樣的心聲是號角,一聲聲的開始在帝國的角角落落響起。
如波濤、似巨浪在整片帝國土地上蕩開。
如果一開始,隻有少數地下組織的戰士舉起反抗的旗幟。
在那一幀幀畫面剝開真像的時候,仇恨的怒火在整個帝國所有的平民心底點燃。
白塔中,一位皇傢衛隊的隊長推瞭把身邊的下屬,大聲怒罵。
“快,愣著幹什麼,去拿更多的武器!必須守住這裡,不能再往後退瞭。”
那位年輕的戰士晃瞭一下身體,愣愣轉過臉來,指著鑲嵌在這一層墻壁上的電視屏幕,
“長官,你,你看見那個瞭嗎?”
戰火的硝煙裡,附近墻壁上電視依舊亮著,沒有人管理,它自顧自地發著冰冷的光。
屏幕上,巨大的皇傢飛艇浮在空中。一個年幼的向導乘坐著飛艇,被護送小隊悄悄送入污染區。
“傻逼東西,那隻是敵人迷惑百姓的東西。這種伎倆你也信。”隊長抬手開瞭幾槍,擊碎那個大逆不道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