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生命之源,這句話並非胡謅。
人在超過長時間不攝入水分的情況下,第二天就會因為大腦供血供氧不足而出現頭疼頭暈的癥狀。
到瞭第三天,便會昏迷,甚至出現失溫現象。
一旦出現失溫現象,也就意味著此人距離死亡已經不遠,再沒有得到及時的水分攝入,各個器官就會出現衰竭,最後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薑輕魚自己脫水就十分嚴重瞭,早就開始感覺到頭暈目眩,因此在謝沉淵不願意伸手給她檢查時她便隱約感知到瞭什麼。
所以她的態度變得格外強硬,要求似得道:“伸手。”
謝沉淵腦袋昏沉,幾乎失去思考能力,但還是本能的念著:“我在……”
薑輕魚感覺大事不妙,於是悄悄的俯下身子,借著石頭下的那一道縫隙將手伸瞭過去。
等謝沉淵意識到的時候為時已晚,薑輕魚直接抓住瞭他的手。
好冰!
她突然心急瞭:“你就這麼瞞我?!”
薑輕魚有醫術基礎,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謝沉淵想抽開手,但這一次薑輕魚拉的很緊。
薑輕魚貝齒輕咬嘴唇,強忍著心裡的委屈:“不準松手,否則以後我不會再見你。”
謝沉淵嘆氣:“我無事……”
到現在還在逞強!
薑輕魚心裡是有些生氣的,可一想到對方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的,更多的卻是心疼。
她沒有任何猶豫,深吸一口氣便將自己另一隻手猛砸在旁邊尖銳的石頭上,細嫩的皮膚被劃出一道口子,紮眼的血水就這麼湧瞭出來。
她將抓住謝沉淵的那隻手收回,把這一隻手伸瞭過去。
“你喝。”
謝沉淵看到這一幕,腦袋都要炸瞭,本來已經陷入昏沉的意識瞬間驚醒。
“薑輕魚!”他怒斥一聲,覺得薑輕魚簡直是瘋瞭。
她知不知道這種時候還流血意味著什麼?!
她會死在這!
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再一次救她的能力瞭。
薑輕魚則道:“相爺,說什麼都已經沒辦法改變這個傷口瞭,與其糾結沒必要也沒辦法改變的東西,倒不如趕緊喝下才是,我現在情況尚可,你就不要與我爭執瞭。”
這話聽得謝沉淵氣得甚至想笑。
如果他這一次接受瞭薑輕魚的血,那麼薑輕魚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樣一個剛及笄的小孩想用自己的命給他續命?
他辛辛苦苦都是為瞭誰!
謝沉淵的情緒永遠是藏起來的,可在極端環境下誰還能藏得住?
就在他要呵斥薑輕魚的時候。
薑輕魚的聲音微弱的傳來:“我們之間,不能總是你一個人在付出……我也需要為你做些什麼,對不對?”
聲音輕而柔,像是哄人一般。
讓謝沉淵的怒火瞬間熄滅,讓他的所有想說的都堵在嘴邊。
他低著眼,垂著眸子微微一嘆:“你沒必要這麼做。”
薑輕魚卻說:“相爺,我的身體裡曾流淌著你的鮮血,因為契約……我們是一體的,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為我做瞭多少,可我不是傻子,我明白……”
“若你真的在意我,就不要輕賤我的回應。”
“我們約好瞭,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某種說不出的情緒,五味雜陳的沖入謝沉淵的軀體,讓他平息瞭一切的躁動。
他捏起薑輕魚正在流血的手臂,眼花繚亂的竟出現瞭疊影。
他苦笑:“薑輕魚……我忽然有些後悔瞭。”
薑輕魚:“相爺悔的是什麼?”
謝沉淵沉默瞭好一會兒,腦子裡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腦海本能的走馬燈似得自問自答。
後悔什麼?
太多太多。
最後說出來的卻隻有一句話:“後悔當場,我就不應該讓你進府。”
就該任由你跪在那兒,讓你繼續愚鈍,繼續天真,不被卷入旋渦。
他總有能夠保住你性命的能力。
薑輕魚卻道:“相爺,你這是後悔愛上我的意思嗎?”
謝沉淵沉默,扯瞭扯嘴角緩緩靠近薑輕魚的傷口處。
“或許吧。”
他輕輕的舔舐薑輕魚的傷口,將她流出的血水卷入自己的口腔。
連帶著她的回應,她的溫度,她的喜怒哀樂。
他說:“薑輕魚,回去之後,若我們都還活著,你還好奇我的臉……我允許你摘下我的面具。”
“隻允許你。”
“好。”
話音落下,環境中便隻剩下痛苦與愛意交雜的吞咽聲。
所有的酸澀脹在心口。
他曾一直守著的人,竟在她及笄的那一日……護住瞭他的一條命。
……
很快,薑輕魚的意識也昏沉過去。
她也支撐不住,暈倒瞭。
謝沉淵不斷呼喚她的名字都無濟於事,隻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脈搏。
每當她脈搏快要消失的時候,他便為她轉移傷害。
隻要他還清醒,隻要他還能夠。
他謝沉淵自從經歷過那次災難之後就再也沒有求過什麼。
因為他不信。
他曾在族人被殺時,躲藏著祈求神明讓他的族人活下來。
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他仍目睹瞭族人的死亡。
他曾在大業完成,感覺到無盡空虛與孤獨時求取一絲絲的快樂,讓他證明自己想要的,所做的都是沒錯的。
可無論他如何找尋,他的內心也隻有一片荒蕪。
他回想往日,回想自己心中貧瘠荒蕪無邊無盡的某處是否有一絲絲的波瀾。
後來他終於找到……那荒蕪地上曾短暫的盛開過一朵白色的花朵。
簡單,純粹,讓他產生瞭一絲絲的眷戀。
於是他找到瞭巫族的秘寶“雙魚玉佩”讓他與她重生。
而現在……就連雙魚玉佩都沒辦法保住他們。
他隻能荒謬的,自嘲的,同時又虔誠的祈求著從未回應過他的“神”。
救救她吧,起碼……讓她活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竟離奇的聽見瞭巖石被搬動的聲音。
上面有人聲音被無數障礙阻擋,微弱的傳來:
“喂——”
這一刻,謝沉淵已經分不清這是幻境還是真實,隻是用盡瞭這具身體最後一丁點的力氣撕心裂肺的喊著:
“救她啊——!!!”
眼淚掙紮而出,喉嚨也跟著破開,連同血液一起湧出口腔。
謝沉淵肝腸寸斷,隻求一個她活下來的機會。
喊完,他也跟著昏瞭過去。
在最後意識昏沉的時候,他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他謝沉淵是罪孽深重之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
他願意贖罪。
隻求……她能活下來。
她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