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小姐,口忌

作者:七一子 字數:2033

薑輕魚看著面前崩潰宛如稚童訴苦的秦王,那強烈的情緒湧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是啊,生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風雲詭譎變化,每一步都是鋌而走險。

所有人都沒得選。

不過都是仇恨驅使的行屍走肉。

可……

薑輕魚握瞭握拳頭,一雙含水的雙眼噙著些苦澀,她道:“縱使如此,我也無法同情你,當你選擇殘害百姓,要置我於死地時,我們之間的立場便無路可退瞭。”

“就算陛下要我死,對我起疑,就算我遲早有一日會死在他手裡,但……絕不是現在。”

“我在乎的人還活著,我要活著回去見他們。”

薑輕魚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瞪著面前的秦王,秦王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

他是不理智的,也是瘋癲的。

可這麼多年他都裝作胸有成竹的模樣。

裝一輩子,那他便是。

他看向薑輕魚,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勸薑輕魚束手就擒,也不認為對方會因為他的故事而做出改變。

就如他的想法也不會改變一樣。

他今日也不過是死前的宣泄罷瞭。

他道:“我現在能給你放一條生路,兩日內離開秦北郡,宴會開始當日……一切計劃都會啟動。”

他說完後沉聲片刻,又補充道:

“隻是,如果你認為你逃的出去的話。”

說罷,秦王甩甩袖子離開瞭屋裡。

薑輕魚獨留在此,手指捏住自己的眉心,不過一會兒後也離開瞭。

回到雲煙閣後,薑輕魚將發生的事情告訴瞭怡翠與薩落逵斯。

怡翠咬唇道:“難道就不能偷偷離城?算上我們帶來的所有人,平安送你回府應當不成問題,小姐……命重要。”

薑輕魚搖頭:“這的確是秦王給的一條生路,我能夠從城中逃出不錯,可若我們隻是為瞭保全性命離城……那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該來這一趟。”

她如果隻是為瞭活命,一開始完全可以借著救靈兒的功勞拒絕赴宴,明哲保身。

可偏偏,她如今沒有退路。

三個月的時間迫在眉睫,倘若此時退走,那麼她將永遠失去在朝廷上改變局勢的機會,所有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

屆時,相爺勢力必將掌握朝廷,面臨的就不隻是一個郡的威脅,而是一個國的威脅!

國難當頭,身為國之子民,她與傢人又豈能安身?

謝沉淵再承諾能夠保住她與她傢,也無濟於事。

無人能在災難中安然無恙。

此時退走,隻是無意義的延緩罷瞭。

薑輕魚深吸一口氣:

“你們都退下吧,讓我一個人冷靜片刻。”

“轉告秦王,兩日後的宴會我會按時到場。”

怡翠眼裡噙著淚,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

可到最後,她也隻能應下。

薑輕魚幾乎是點著油燈熬瞭一整晚,地圖上,情報上,全是她的勾勾畫畫,到最後手指都有些顫抖,抽筋。

有些炎癥瞭。

所有的苦思冥想,隻想出來瞭一條活路。

一條勝率不足一成的活路。

一條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活路。

薑輕魚寫瞭一張單子,立馬吩咐薩落逵斯傳令下去,做足準備。

薩落逵斯看到那張單子裡的內容之後都不由驚詫萬分。

“薑輕魚,你可知你這一計要賭多少條命進去?”

薑輕魚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我別無他法。”

“這是註定充滿犧牲的局。”

世間安得兩全法?

無論輸贏,代價都是巨大的。

薩落逵斯沉默許久後才道:“我明白瞭。”

薩落逵斯離開之後,薑輕魚遲遲沒辦法休息,偶然一抬眼,卻發現窗外似乎有一道人影站著。

那是自小便在一起生活,如親如故的一道影子。

幾乎隻要薑輕魚需要,她就永遠在那兒的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在,薑輕魚也能安心許多,雖然莽撞……但忠誠,勤快。

有她在,薑輕魚總是能被分憂許多生活上的瑣事。

薑輕魚道:“怡翠,進來吧,外邊冷。”

那身影頓瞭頓,好像正想著什麼東西想的出神,這會兒被薑輕魚一喊受瞭驚。

見怡翠不動,薑輕魚便主動過去把門推開。

怡翠雙手端著一盆水,手指凍的發紅發青,一碰上去直接生硬且冷。

她眼神盯著薑輕魚,裡面好像噙著復雜的情緒。

“小……小姐,我本想給你打盆水暖暖腳,這會兒水都冷瞭,我……我回去重新打一盆。”

她要轉身,卻被薑輕魚喊住。

薑輕魚上前將怡翠手裡的盆接瞭過來放在地上。

“你自個兒身子不要瞭?趕緊進來吧。”

怡翠猶豫片刻,點點頭跟著進去瞭。

兩人私底下情同姐妹,沒有那般過於繁雜的禮儀,可今日怡翠卻放不開瞭,薑輕魚讓她坐,她卻坐立難安。

屁股剛落椅子上,下一秒就像被燙著似的站起身來:“要不小姐,我還是給你暖暖腳吧,這……這水應該也還算熱乎。”

薑輕魚哭笑不得:“你就這麼想伺候我呀?”

怡翠眼底噙著淚,聲音帶著些哽咽:“是,我就想伺候著小姐,陪小姐說說話。”

薑輕魚:“說話成,暖腳就別瞭吧,你自個兒手凍著,我叫人拿暖壺來。”

怡翠趕緊開口拉住她的手。

那手冰涼,給薑輕魚都嚇瞭一跳。

薑輕魚錯愕,可抬頭就看見怡翠雙眼通紅著,她執拗的盯著薑輕魚,眼淚就這樣大滴大滴的掉下去:

“小姐,你就讓我伺候你這一次吧。”

“平日我就沒分寸,你總讓著我,今日你也讓讓我,成嗎?”

薑輕魚嘆氣,伸出手捧住怡翠的臉,擦瞭擦她的眼淚:“唉,怎麼搞的像生離死別一樣,又不是再也見不著瞭——”

這話剛出口,怡翠就趕緊伸出一根手指壓住薑輕魚的嘴巴,一片沉默之後,怡翠這才小心翼翼的開瞭口。

她的聲音很輕,很弱。

她說:

“小姐,口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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