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帝女的這番話,朝堂內的文武百官當即沉臉下去,一雙眼睛謹慎而又審視的盯著龍椅上的皇甫靈。
丞相的位置上還缺人,這話說的實在是直接。
她要給這皇朝,定一個新的丞相。
丞相,文武百官之首,大幽正一品的官兒,輔佐皇帝處理政務,甚至擁有一定的決定權,貨真價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謝沉淵在這個位置上時,便做瞭許多不得瞭的功績,權傾朝野,無人能夠忤逆。
若非他如今巫族人身份曝光,淪落為階下囚。
丞相之位他還能坐幾十年。
皇位需要看血脈,可丞相這位置……人人都有機會。
這一位置,那可是人人都要爭搶的。
皇甫靈如今要定下,這可是大事。
而且……她估計心裡早有人選。
果不其然,下一秒,皇甫靈開瞭口:“本宮如今能坐在這個位置上,薑侯功不可沒,再加上她手頭還捏著平內亂,定戰局的功勞,封一個丞相之位……各位可有異議?”
整個皇宮鴉雀無聲。
很明顯,沒人有異議,也沒人敢有異議。
上一個有異議的才剛脫下瞭自己的官衣官帽。
下一個有異議的結果會好到哪裡去?
如今薑輕魚手握重兵,且這重兵就在京城把守。
她一路將皇甫靈扶持上這個龍椅,皇甫靈扶她為丞相,再合適不過!
所有人目光掃向早已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位置的女子身上,她官衣呈現青玉之色,上有玉光絲精繡而成的仙鶴圖。
這衣裳他們今日上朝時就已經全都註意到瞭。
按照大幽的規矩,每個品階的官員官衣上繡制什麼都是嚴格把關的。
九品繡鵪鶉。
八品繡雲雁。
唯獨一品,能繡仙鶴。
這身衣裳明顯早就準備好瞭,今日的結局也早已定下瞭。
人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還覺得有些瘋狂。
回看曾經所有皇朝,前朝無一位女子當政。
可是如今,很快這個國傢權勢最高的兩個位置,全由女人當職!
女帝,女相……還有一位,年紀輕輕就走上副將之位的女將。
放在幾年前,人們想都不敢想。
可現在卻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們的眼前。
這亂世,當真是亂世!
從頭到腳,全都亂瞭!
可偏偏……大勢已定,誰都無法阻止!
隨著薑輕魚那聲清亮的“臣接旨”,張公公端上瞭早已準備好的衣裳與相令,以及禦賜的金筆。
從此刻起,大幽誕生瞭七百年來歷史上的第一位女相。
她以絕不可能的姿態,亂世稱雄。
這命運吶,何人不稱奇?
當年跪在丞相府前求生存的女子,如今竟也成長起來,走上瞭故人的位置。
前朝丞相與今朝丞相,竟為夫妻?
人們恍惚間竟從她的身上看見瞭他的影子。
挺拔的,神秘的,同時逼迫自己每一步都懸走在鋼絲之上的。
人們這一瞬間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
隻希望……這不是壞事。
薑輕魚被封相之後,皇甫靈也下瞭一道旨意將華嬌提拔到瞭正四品。
她雖也立功幾次,但這封官的事情不可胡來。
若真把朝中臣子全都逼急瞭,這對誰都沒有好處,頂多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後果。
朝廷上的消息很快就擴散開來,也不知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這消息實在誇張。
不過他們越是擴散這個消息,也就越是合瞭薑輕魚等人的心意。
女帝女相之事肯定會有許多人不服,平民百姓等也都會心存懷疑,當人心惶惶時……才越發需要有人為他們送上定心丸。
而這定心丸,自然也是薑輕魚早就想好的。
……
下朝後,皇甫靈隻留下瞭薑輕魚一人。
群臣散去之後,皇甫靈猛地一下疲軟瞭下去。
雖說她本身性子就比較淡,但這做皇帝的,底下又是一大堆人不斷施壓,她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未滿十六的孩子。
被趕著鴨子上架,做足瞭準備也難免虛弱。
能堅持到現在很不錯瞭。
她看向薑輕魚,與方才掌控一切的大氣放肆不同,難得的流露出一抹柔軟:“魚姐姐,這龍椅還真難做。”
薑輕魚哭笑不得:“回頭微臣遣人去給龍椅上再加兩層墊子。”
皇甫靈當即紅瞭臉:“你別打趣我瞭……我很緊張。”
“私底下無人,你還叫我靈兒就好。”
薑輕魚這才掩面笑笑,而後才上前捏瞭捏她的臉頰:“都要做皇帝的人瞭,這可成何體統?你是君,我是臣,這君臣之間……不可太近。”
君臣之間若是相近,也會出現很多麻煩,最重要的是她和靈兒這關系,讓人傳出去有損皇威。
如今正是立威的時刻,尤其皇甫靈的上位十分危險,必須讓她盡快坐實“玉女下凡”的名頭才能把這位置坐穩。
這是兩人早就心知肚明的結局,稱帝拜相的付出便是曾經所有的交情,兩人都不能再同以前那般親密無間。
皇甫靈心底升上來一種說不出來的委屈,所有的話都堵在瞭心口處,下唇一收,輕輕顫動。
“魚姐姐……日後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瞭嗎?”
薑輕魚深吸一口氣,又將濁氣吐出,將皇甫靈的腦袋抱進自己的懷裡,拍瞭拍她的後背。
“雖然不像往日那般,但隻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一日,我都能陪著你……”
皇甫靈終於忍耐不住,咧開瞭嘴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
最終她在薑輕魚的懷裡哭的抽搐,滿臉通紅。
許多話從今以後不得宣之於口。
因為她是君,她是臣。
即使她在她的心中地位斐然,讓她願意放棄一切回到她的懷裡,像以往一無所有時那樣依偎。
可她們承載著的不僅僅是官職。
更是國,更是傢。
因此,她們都必須放手。
這一日皇甫靈哭到最後眼淚都流幹瞭,掉出來瞭兩滴血珠,才被薑輕魚制止。
“不可哭,你是皇帝。”
如今,竟也到瞭她教人的時候瞭。
她一滴眼淚也沒流,隻是說出這話的一瞬間,她閉上瞭眼。
“你是皇帝。”
“皇帝,是不能在百姓面前流淚的。”
她是丞相,也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