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與其責備自己,不如懲罰他人

作者:紙老虎 字數:2533

那修士滿以為自己能抬手擋住這一拳。

他的的確確抬手擋住瞭,那拳頭打上人胳膊的一瞬間,震得人又麻又酸,甚至骨頭都岌岌可危地反饋出瞭不耐的疼痛。

拳頭遭遇這樣的阻礙勢頭還沒停,於是那拳頭就帶著人格擋的胳膊,自己砸上瞭自己的臉面。

他聽到瞭那道委實年輕卻讓人膽寒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看見瞭邪修吃人?”

還是這句話。

固執又低沉,煞氣四溢。

修士徹底麻瞭。

“是,我是看到瞭。”

回答他的是重重一鞭。

“小師叔,放著我來,別用拳頭。”

是一道很清脆甜蜜的女聲。

修士先是被自己的拳頭砸得腦瓜子嗡嗡的,又被一鞭抽到瞭身上,徹底爆發瞭,“不是,你們是正道大宗弟子,知不知道什麼叫仁義禮智信啊!”

一道端方溫潤的男音響起,“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啊?你就這麼坐視不管?你無德無義無悲無憫,就是路邊的狗路過看到邪修吃人都知道叫兩嗓子?你居然無動於衷?不配修道!不配為人!不配存世!”1

“我又不是你們正道弟子!”

有一道囂張貴氣的少年音響起,“哦,原來這也是邪修!抓起來!押送鈞定府!”

四個人一擁而上,也沒如同那人預料的一般直接捆起來押送,而是一個大個子先對上他,三下五除二將他按在瞭地上,緊接著身上就騎瞭一個人,沙包大的拳頭如雨點般沉悶落下,還有人在其中暗下黑拳,盡往那腰上砸。

雙拳本就難敵四手,更何況四個人八隻手,還都是蠻力正大的熊孩子。

等一切安靜下來的時候,三個人帶著的三條捆妖索就都繞上瞭這修士的身子,雙手雙腿和整個上身各自被捆瞭一條,隻能如同一條無望的人蛹。

四人同時直起身拍瞭拍手,林渡支使人去收絕靈陣。

元燁忽然在一處樹下喊瞭起來,“小師叔!嗝兒……你看!小虎崽子!”

晏青正要將人拖起來,剛把人抬瞭一半,聞言啪的一下松瞭手,抬起頭,三人看向瞭元燁的方向。

一身赤金長袍的少年此刻雙手高高舉著一個虎崽子,雙手剛好叉著那小虎妖的兩條前肢,虎崽子的後腿還在拼命蹬動,尾巴很好地保護瞭自己的個貓隱私,夾得緊緊的。

林渡瞇起眼睛,總覺得這孩子能把那崽子端到王座上去。

“得瞭,走吧。”

元燁就把虎崽子抱自己懷裡瞭,那虎崽子還試圖掙紮一下,一口咬上瞭人的袖口,嗷嗚一聲,把晏青和倪瑾萱嚇瞭一跳。

“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就是……”

元燁從自己的外袍大袖裡捻起一顆小虎牙,“虎崽子的牙硌掉瞭……”

晏青嚇瞭一跳,“你煉體已經到這種程度瞭嗎?能把虎妖牙給硌掉瞭。”

林渡失笑,伸手探瞭一下那虎崽子的年齡,“五六個月瞭,剛好在換牙期,隻是正好而已。”

晏青舒瞭一口氣,還好,沒輸。

不然回去他就要加大訓練量瞭。

定九城鈞定府,此刻天色已經泛瞭淡淡的蟹殼青,透著點灰蒙的冷意。

門口的晚班守衛正是疲乏懈怠的時候,剛剛跟兩個親傳弟子打過招呼,一個激靈,轉頭就又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疏冷眼眸,他一怔,很快看到瞭領頭的人腰間的弟子令牌。

“來者何人?”鈞定府的規矩比無上宗嚴密得多,盡管看到瞭弟子令牌,守衛還是問瞭話。

“無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林渡。”

“原來是林師叔,那是?”守衛看向瞭她的身後。

三個人身旁的還有個飛行法器沒收,那上頭擱著一個大約是人樣的東西,甚至能看到衣物和眼睫上的冰霜,中州北部冬日極冷極長,若是沒點靈力護身,上天飛一會兒定然會凍成個人棍。

“攜三個師侄從河定村驅獸歸來,恰好在村子邊緣抓到一鬼祟邪修,所以順路帶來鈞定府。”

林渡說完,身後三個人同時端著臉微笑點瞭點頭,頗有些正道弟子風范。

守衛感嘆,“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渡禮貌頷首,帶著人進去瞭,順著守衛的指向,直奔那府邸北側的十八面地牢。

鈞定府總有宗門的真人輪守,除卻被發配來算賬的雎淵,今年值守的真人是和歸。

那十八面地牢的禁制需要專人打開,林渡著意看瞭一下,是她師父的手筆沒錯。

每個陣法師佈陣都會有自己的一點怪癖,若是熟悉的內行人,其實很好分辨。

林渡對閻野的怪癖很熟悉,他喜歡在復雜的陣法殺陣中融入一道自己的劍意,仿佛非要證明,他是個能修出劍意的陣法師。

十八面地牢不是隻有十八間牢房,而是分作瞭十八個區域,按程度和罪行、危險程度關押著犯人。

一進裡頭,也不是想象中的森冷黑暗帶著血腥和嚎叫宛若地獄,反倒有淡淡的草藥的清苦味,是個徹頭徹尾的絕靈地,墻上也沒有刑具,幹凈整潔得連一點幹草屑都不見,靜悄悄的,偶爾會聽到一些妖獸邪魔睡覺的巨大呼嚕聲。

這還是四個新弟子頭一回進十八面地牢,外界傳言許多,有人說鈞定府內有許許多多壞事做盡的邪道妖魔,被關押之後飽受地獄一般的酷刑。

走過一道燃著長明燈的青磚小道,就到瞭一間堂屋。

還沒等他們帶著人走進去,就聽到瞭熟悉的數落聲。

“你也是,我都說瞭要小心要小心,藏鋒劍法藏得把你腦子都藏沒瞭?怎麼就不知道……怎麼就不知道保護好自己呢!你的靈氣護體呢!怎麼就中瞭蠱瞭,你……”

雎淵的聲音從裡面傳瞭過來,倪瑾萱加快瞭腳步。

“師父。”

一拐進堂屋內,迎面就看見雎淵站在墨麟面前,手上還拿著一本賬冊一把算盤,那烏木算盤正敲在墨麟的頭上,嘩啦啦算珠子跟著人的胳膊動。

雎淵臉上一派恨鐵不成鋼,林渡卻瞧見這個師兄握著賬冊的手青筋畢露,甚至在微微顫抖,厚厚一本賬冊都攥出瞭扭曲的褶皺。

墨麟比雎淵還高出一些,此刻垂著頭,任由自己師父數落,一點沒有在外的俊朗銳氣。

一旁的夏天無倒是勸瞭一句,“蠱師用蠱防不勝防,並非靈力沒有護體的緣故。”

“等我弄醒那邵緋,問清楚究竟是何蠱毒,就會配置好解藥,一定能解救大師兄。”

“你不用護著你大師兄,隻要足夠強大,一切陰謀詭計都不過是虛妄,他就是……”

雎淵話還沒說完,林渡忽然開口,“是我佈局不夠完善,師兄要怪,就怪我吧。”

“是我沒有提前通知瞭大師兄,師父你要怪,就怪我吧!”倪瑾萱搶著開口。

雎淵啞瞭火,嘴巴張張合合,良久才憋出一句帶聲的語句,“怪我!徒弟受傷,自然是師父教導不力,都怪我。”

林渡笑著搖瞭搖頭,那笑很淡,帶著些落魄的自嘲,“與其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如好生料理清楚那些真正的罪魁禍首。”

與其責備自己,不如埋怨他人。

這話不該是正道人士說出來的話,林渡想瞭想,沒有說。

元燁說瞭,“我知道,我父皇就是這麼幹的,與其責備自己,不如懲罰他人!通通下獄抄傢!”

林渡:……還得是他們老元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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