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看眼前人不信,笑道,“陣我是不知道,但今日村裡有個和尚來過,看著他們村子井好看,所以就把井偷走瞭。”
她這麼說著,靈力已經一點點蓄積到瞭手中折扇上。
眼見白袍人直接動手,一刀回旋鏢都要打到她臉上瞭,林渡嘆瞭口氣,再抬眼黑眸霧靄沉沉,“不信,就讓印仲自己過來,我親自跟他說。”
她聲音不大,除瞭對自己人,她對於外人的態度都是能聽見就聽見,聽不見拉倒的態度。
都是修士,除非是個天殘,總不能耳背到這個地步。
白袍人對視一眼,殺機一觸即發。
“小師叔,你來做什麼,他們都是騰雲境修士,陣破瞭他們是來屠村的!”夏天無有些急,抬手擋瞭那回旋鏢。
林渡笑吟吟地,“還能為什麼,我能放你一個人守村?”
她的扇子指瞭指眼前密密麻麻的白袍人,“方才二師侄你說七八個而已,那你就對付那七八個,剩下的,交給我。”
狂妄到瞭極致。
全然沒有當日在船上顫巍巍吐血的樣子。
隻要印仲本人不來,她就還能狂。
“小師叔……”夏天無說這些不過是想讓林渡在村中安心待著。
“我說,你八個,我十個,剛好。”
林渡說著,掏出瞭一大把靈符,接著不要錢一般,用浮生扇掃到瞭白袍人前。
惹誰不好,你惹我這個氪金玩傢啊。
無上宗別的不行,那祖上夠富。
她猶嫌不夠,喊瞭一句,“給諸位提前燒點黃紙瞭。”
幾十張靈符一起被甩出去,多為黃符赤字,漫天飛卷的樣子,還真有點祭奠亡者的時候燒黃紙的意思。
夏天無忙著對戰,聽到這麼一句,心道能不能殺死人不好說,但小師叔光靠這張嘴,大約能把人氣死。
黃符大多品階不高,但仗不住量大,且有些稀奇古怪。
有人抬手抵擋,卻發現那不過是個水龍符,但疊上瞭雷符之後當即烏雲密佈,水龍與雷翻滾成瞭小型雷雨;
有人眼前被一堆火星流雨接連蓋上,沉沉浮浮,晃得人眼前生疼,連白袍都被灼燒出一塊塊黑洞;
有人被泰山符壓得沒入地下半尺;有人被符紙招來的蝙蝠劈頭蓋臉沾瞭一身……
不致死,甚至傷害性不大,但格外擾人。
村口一時間熱鬧得像是個菜市場,一地雞毛。
林渡在這功夫之內順勢扔出去一把短刃,那幾乎是她的全部身傢,一共四十九把,那是閻野為她預估的最大陣法,亦是林渡的控制極限。
而借助三面環山一面有水的地形,這村口是聚氣的出風口,她或許真能佈出超出她自身極限的一個大陣。
一人橫起一刀,正朝林渡面門而來,另有一人煩躁於這小孩兒的搗亂,一道磅礴的殺招帶著朔風將至。
而此刻那四十九片刃還有小半不曾連綴好,林渡需要專心驅使,沒辦法分出精神來抵擋。
林渡心道自己這個脆皮法師果然還是需要個抗傷害的輔助的。
刀氣和朔風裹挾著巨大的靈力,就快挨到林渡衣袍之時,一道金色法印忽然顯現在她的身軀之上,但聽得錚然一聲響,巨大的反沖力將那兩道靈力碾為齏粉。
林渡嚯瞭一聲,最後一刃落在村口一棵樹上,一直如墨竹般直立的人終於有瞭動作。
在一側巨大的爆炸聲映襯之下,一場格外森冷的寒雪自青袍少年周圍以狂暴之勢疾馳出去,如同玉山崩雪,帶著不容錯辨的殺意。
數十人齊齊一怔。
旁邊那幫人在應付烈得骨頭都快化瞭的異火,這邊倒是遇上瞭能把人骨頭凍脆瞭的寒冰。
好一個冰火兩重天,偏偏那寒雪沖撞出來,邊緣擦過異火,居然過瞭好一會兒才消融。
林渡隻是個琴心境大圓滿的修士,除卻一個天品冰靈根,沒有任何特殊。
但這場寒雪格外凍人,即便是騰雲境的修士,也都忍不住打瞭個哆嗦,看著衣袍上攀附的冰霜,連出招都慢瞭好幾息。
借著這場寒潮的掩蓋,無人註意,縱橫交錯的陣紋在迅速連綴成型。
林渡輕輕合攏浮生扇,身形一晃,挺直的背佝僂下來,吐出一口血來。
她毫不在乎的擦掉,唇角露出瞭個詭異的弧度,直起身看著那七八道向自己席卷過來的殺招,打瞭個響指。
下一瞬間,空間劇變,洶湧的殺招突兀地被截斷。
青山震蕩,水灣激沸,山鳥驚起,走獸四散。
山河之靈是天地之間最厲害的風水,而斫龍煞水陣,借山水之靈,引天地之勢,無論是人鬼妖魔,都不能抗衡。
那是林渡算的最後一個上古陣法,傳聞是遠古一位上神拿來捍衛自己陵墓的強悍大陣。
當初這道陣法,林渡花瞭將近九天,期間還被迫拉下臉請教瞭一次閻野。
饒是你人多勢眾,也走不出這道陣法。
以她現在的境界和神識力量,十個人殺是殺不瞭,困還是困得住的。
林渡出瞭一口氣,接著抬手按瞭按額頭,神識用得太超標瞭,現在疼得厲害,身上因為動用瞭大量暴動的靈力,現在也有些岌岌可危。
她胡亂找出一顆凝碧丹和一顆金烏玄元丹,再度塞進瞭口中。
接著踉蹌走到瞭生門,村口的那棵樹前,順著樹幹就滑瞭下去。
實在沒力氣瞭。
老脆皮瞭,藍條直接耗空,血量隻剩十點。
就是現在印仲親自來瞭,她都跑不瞭,隻能喊閻野。
但她猜印仲不敢來,也不能來,一個茍且偷生好不容易有瞭新身份的人,他要來才是真的暴露,所以才派這群白袍人來屠村銷毀一切證據。
七師姐像是迷瞭路,但是如果十幾個騰雲境喊閻野也不太劃算,高階修士閉關大部分是需要潛心參悟,走之前閻野那個樣子必定是有瞭什麼感觸,單純喊他問一句話也就算瞭,耽擱時間太長萬一那感覺就沒瞭呢?
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喊閻野的。
殺人就要背因果,天劫就要多幾重責問,閻野還是早點順利飛升的好,多看見他一天都煩。
她仰頭靠著樹幹,懶洋洋地偏頭一看,一口丹藥噎在喉嚨裡,唇上的笑也沒瞭。
墨麟他怎麼來瞭???
還真是個傻柱子不成?
不光是林渡支棱不起來瞭,夏天無也快到瞭強弩之末。
夏天無對付的白袍人已經有四五個橫屍地上,或者已經不能叫屍體瞭,叫碳。
但此刻夏天無靈力消耗巨大,已經接連服瞭幾個復靈丹。
她看瞭一眼林渡,在心中思忖中逃跑的路線,卻意外看到瞭一個不該出來的人。
高大勁瘦的男子自村口緩緩走出,那把比尋常劍長出許多,狀似長棍的刀被他雙手拿著。
上頭纏著的赤金紋路,此刻在火光映襯之下,上頭的金紋流光溢彩,像是活瞭。
靈力沖撞將他的袍底也吹得微微鼓動,男子眉目俊朗堅毅,在夏天無錯愕的喊聲中,走到瞭她身旁,右手發力蓄勢,劍格緩緩移動。
“你瘋瞭?你不能動用靈力。”
“我知道,我不動。”
墨麟聲音沉穩,“到我身後來,剩下的就交給我瞭。”
藏鋒劍,從來不是為瞭藏,而是為瞭有朝一日,劍鋒出鞘,力破鬼魅,鋒銳傲世。
幾十年每日的揮劍,每一次的出招,揮出的劍氣都不是墨麟一招的真正實力,至少有五成,在劍鞘之中蓄養。
那些靈力和劍氣,藏瞭許多年,不是為瞭什麼爭第一第二,對於墨麟的道來說,是為瞭誅殺邪魔,護佑世人。
就算此刻不能動用靈力,那些年蓄養的劍氣,也足夠瞭。
墨麟右手陡然發力,拔出瞭長劍,天地之間風雲變動。
一劍揮出,成百上千道驚雷在村口炸開,林渡順手牽動陣法,將那劍氣引入陣中。
無數道雷光將山前照得恍若白晝,震懾妖邪的浩然劍氣在村口爆發擴散,將那些人爆發出的殺招直接擊得粉碎,犀利剛烈的劍氣刺入十幾人的身軀,帶著神霄玄雷的寂滅之力,將人直接洞穿。
遠處的鳳凰城中,有人夜聞驚雷,翻瞭個身,哄著身邊被驚醒的小孩兒,“春雷響,萬物長。”
春雷響,萬物長,邪祟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