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大周要是亡瞭可怎麼好?

作者:紙老虎 字數:3117

林渡不好入定修煉,很多時候不是看書就是睡覺,大半天的路程她幾乎都是睡過去的,也就中間被倪瑾萱喊起來喝瞭一回藥。

這是危止頭一回看到林渡苦大仇深的一面,喝個藥像是視死如歸的勇士一樣,一口悶藥喝出瞭壯士斷腕的悲壯。

“喝完瞭喝完瞭。”林渡低頭咬瞭顆橘子糖,應付完倪瑾萱,又把自己團進船艙裡,閉上瞭眼睛。

靈舟行至交界處,慢慢下降至海上。

海上風浪極大,但蒼離為瞭自傢小師妹睡得安穩,靈舟看似簡樸,卻實實在在穩當得厲害。

元燁落在海上之時就惆悵瞭起來,嘴巴還咧著,眼睛已經不笑瞭。

“喂,你想什麼呢?”瑾萱發現瞭他的異狀,元燁平日裡笑得總是很欠揍,很少笑得這般艱難,太難看瞭。

“沒,”元燁下意識回瞭一句沒,但對上瑾萱那雙天真的眼睛很快松懈瞭下來,笑瞭笑,“沒事,有點……近鄉情怯。”

隻怕回去之後,滄海桑田,下山之後,早已不知人間日月瞭。

瑾萱不解,“那是你的傢鄉啊,回傢不應該開心嗎?”

元燁搖瞭搖頭,真不知道小師叔為什麼非要帶著倪瑾萱,她的性子就不適合跟他去應付皇傢那群人,輕輕松松哪怕一個小太監都能把她騙得什麼都沒瞭。

他坐在船頭,兩隻手玩著一把古怪的九連環,“不是的。”

倪瑾萱對皇室幾乎一無所知,元燁想瞭想,打算直接跟她講明,也好讓她不至於見誰都是好人,誰說的都是真話。

“我走之前,大周內憂外患,外有西夏虎視眈眈,內有冗官愚民和年老多疑的帝王,”元燁自嘲地一笑,“我父皇那人沒什麼本事,若是做個盛世的守成之君倒也勉強,隻可惜他接手的時候大周已經開始敗瞭。”

“說不定,我走之前老子還是皇帝,回去的時候老子就不是瞭。”

倪瑾萱聽得似懂非懂,“那,一個王朝,皇帝這麼重要嗎?一個人就能決定一個國傢的興亡?”

元燁想瞭想,“因為民間的皇帝就像是我們的天道,天道定的規矩,我們就要遵守,皇帝定的規矩,天下人都要遵守。”

“那樣大的權力,居然隻放在一個普通人身上嗎?天道可是強大且公平的呀,之前晏青說,你也有資格做皇帝?”

“是啊,”元燁垂眸,手上的九連環叮當作響,“我也有資格做皇帝,可就像你說的,那樣大的權力,一個會做錯事,甚至弱小偏頗的人,怎麼能坐得穩呢?”

不過是,海上行舟,風浪滔天,民生顛簸。

“我自認坐不上那個位置,也不能力挽狂瀾。”元燁笑瞭笑,“為瞭那個位置,人人自危,人人掩飾,人人爭搶,那可不是咱們飯桌上的最後一塊肉,搶不過也就笑一笑。”

“搶不過,是要死人的,所以這次我回去,不管究竟日月是否轉移,我的身份大抵都是尷尬的。”

元燁對上瑾萱黑亮擔憂的視線,認真又戲謔,“你們會被視為我的同黨,或許有很多人討好你,或許又有很多人敵視你,反正你也聽不明白,就隻當是小師叔帶你看的戲,他們說的話,都是唱戲,可不能當真。”

倪瑾萱瞪大瞭眼睛,“誒你這人真討厭,我怎麼就聽不明白瞭!你又不是小師叔!”

林渡其實並沒有在睡,隻是被藥苦得說不出話,不好冷著臉對瑾萱,自己回船艙裝睡瞭,聽到前面的話,閉著的眼睫微微顫動。

“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更喜歡那個小龍人瞭。”危止的聲音又在林渡耳旁響起。

林渡用神識回他,“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更喜歡元燁的?”

危止想瞭想,“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更信任或者放松。”

“你處處護著那個小女娃,在另一個醫修面前體貼乖巧,對著墨麟和那個晏傢人也算極好的同門情誼,但都不夠隨便,對元燁,你說話之前沒有思量,有點像是不怕說錯話。”

林渡笑瞭,“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不怕說錯話?”

“因為他夠聰明,至少在人情世故上,夠聰明。”危止摩挲著手上的佛珠,“至少和你一樣,是俗世磨礪出來的人,你不擔心自己的行為會影響他太多,但其餘幾人,性子都還沒有徹底成型,尤其是你看得最緊的那個小姑娘。”

林渡摩挲著中指,“你就是天天這麼到處看這個熱鬧?這樣揣摩人心?”

“也不是,”危止站起身,凡俗界和靈界的結界之處已經到瞭,他抬手結印,竹筏和靈舟輕巧地沒入空中禁制之中,再冒出到海上,已經沒有瞭靈氣所在。

林渡不適應地皺瞭皺眉頭。

“我隻是好奇,你總像是過瞭今天就沒有明天瞭一樣,有種孤註一擲的絕望感,可繃太緊的弦總是不好的,你別逼自己太狠瞭。”

危止一面帶著長輩的語氣教訓林渡,一面偏頭看著下面被靈力吸引到靈船附近的幾隻的大魚,輕輕釋放瞭一下身上的氣息,那群大魚立刻嚇得潛入水中,遊得遠遠的。

“真的過瞭今天沒有明天的也是你吧,”林渡嘴上就沒饒過人,“佛門你不回,妖界視你為天敵,你又不屑與邪魔為伍,想來想去,就喜歡中州修士們討厭你又幹不掉你的樣子,天天在中州溜達。”

危止端坐竹筏上,僧衣被海風吹得鼓動,“你說得對。”

幼時辯經從未敗過的人輕飄飄在林渡面前認瞭輸。

“其實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林渡出言彌補,“想那麼多難怪沒頭發。”

危止:……

頭發他想有就有,命可不是。

眼看快靠岸,林渡也就不再裝睡,湊到前面問瞭個問題。

“你身上還有錢嗎?能在大周用的錢?”

還在傷感之中的憂鬱青年眼睛一下瞪大瞭,接著倒吸瞭一口涼氣,“沒有。”

“金銀也得先兌換瞭錢才能用吧?”林渡忽然覺得他們最關鍵的沒有準備。

“對……而且大周在我走之前,貨幣雜亂,國庫空虛……我走瞭這幾年,也不知道錢引現在能不能用瞭。”

兩個人對望一眼,滄桑望天,看來還是得先回宮再做打算。

“那……你身上還有能印證自己是皇子的東西嗎?萬一他們不認你怎麼辦?”

林渡發出瞭致命一問,畢竟進宗之時還是個白白胖胖的,如今抽條瞭雖說五官還是那個樣子,臉可瘦下去瞭。

“這個還是有的!”元燁掏出一個明黃詔書,“就是……萬一我老子死瞭,或者直接大周亡瞭,可怎麼好?”

倪瑾萱也瞪大瞭眼睛,“大周要是亡瞭……那我們怎麼辦?”

這是個好問題。

元燁越想越驚恐,從凡俗界到修真界他沒錢被迫洗盤子,不會回去之後還要被迫洗盤子還債吧?

林渡扶額忍笑,危止無奈地答道,“你身上還有龍氣在,說明你的皇室氣數未盡,你大可放心。”

一幫人漏夜上瞭岸,好在大周無宵禁,元燁順手拉瞭個看著明顯也是富商的走客詢問,“如今年號是什麼?”

那人疑惑地看瞭眼前分明一身華服的幾人,就連那個僧人都看著高挑清瘦,氣質出塵,瞧著身上料子宮裡的人也難比上。

不過到底凡人天然對有靈氣之物心生好感,那人按下心中疑惑,還是回道,“如今是熙和三年啊。”

元燁臉色一白,嘴角的笑僵瞭僵,“是嘛,我隨大師入深山清修多年,未上山的時候,還是景宣二十年元月呢。”

倪瑾萱聽得一怔,難怪元燁從來不喊她名字,居然是因為她的名字年號同音。

那人稀罕地看瞭元燁一眼,“原是這樣,不過那位太上皇還在呢,三年前退位讓賢啦。”

元燁想瞭想,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金鎖,“這是我從前傢中為我幼時打造的玩意兒,還請大哥與我細說,當今是哪一位登基啊?”

“嗐,好說好說。”那路人摸索瞭一下那金鎖,左右看瞭一眼,湊近低聲道,“繼位的,是從前的成王。”

“四年前,謝太尉不明不白地被革職,之後啊,據說也是出傢修行,結果一年後就帶兵包圍瞭皇城,和成王一道清君側,斬瞭那迷惑君王的國師老道!成王登基繼位,謝太尉就又回瞭朝廷。”

元燁聽得臉色越來越白,最後連笑都快繃不住瞭,客氣地送走瞭人之後,一臉恍惚地看著林渡,“小師叔……”

為什麼是從前隻喜歡種地的二叔成瞭皇帝?為什麼兒時的伴讀會成瞭逼宮造反的謝太尉?為什麼國師從修真界又回到瞭凡俗界?還被人草草瞭結瞭性命?

林渡伸手拍瞭拍他的肩膀,“無論如何,你二叔繼位,總好過大周亡瞭,你如今是我們無上宗的人,凡俗界的皇帝,傷不瞭你。”

“那我們還要回宮嗎?”元燁有些發愣,“我怕二叔以為我是回來和他爭搶皇位的。”

她眼珠一轉,笑道,“我們不光要回宮,還要風風光光聲勢浩大地落在你那皇帝二叔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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