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小道上,一輛騾車宛若脫韁的野馬,比那沒有拉車的大馬跑得還要快,一路那塵煙滾滾,黃土漫天,混合著那拖著的木板車不堪重負恨不得騰空起飛吱呀怪叫,路過的人險些以為見瞭鬼拉車。
“你能不能讓騾子慢點!我的驢肉火燒的驢肉都被顛散瞭!”林渡眼含熱淚,捏緊瞭火燒。
好不容易吃口火燒都不安生。
“我也不想的啊!”元燁將手中的已經隻剩下火燒沒有驢肉的驢肉火燒叼在嘴裡,用力拉緊瞭韁繩,“是小師叔你說的這騾子怎麼慢吞吞的,要不咱們給騾子喂顆天無師姐的靈丹試試的!”
林渡嘆瞭一口氣,“我哪知道二師侄的獸藥這麼厲害。”
等那騾子一路顛出去二十裡路,這才終於停止瞭狂奔。
林渡將最後一口火燒塞進肚子裡,在危止狐疑的眼神中,解釋道,“喝過釋蓮花蜜瞭,養胃。”
危止眼神微閃,“確實養胃。”
那可是佛門裡也少有的好東西。
林渡吃得很開心,凡俗界也有凡俗界食物的妙處。
“小師叔該喝藥瞭!”倪瑾萱喊道。
這句話如同林渡魔咒,一天響四次,次次讓林渡恨不得裝聾。
“前面就是金梁城瞭,咱們進去歇一晚上?咱們如今無法修煉,還是睡覺的好。”元燁問道。
林渡點瞭點頭,看瞭一眼元燁,“你還得早日回去養一養,等我辦完事就帶你回去。”
“現在也不是不能養。”危止淡然取出一顆丹藥,“治療龍氣反噬的,晚上服用之後記得找人護法,堆個聚靈陣吧。”
林渡偏頭看瞭他一眼,意有所指,“大師真是什麼都有呢。”
“過獎,不比你這個青雲榜第一。”危止已經換瞭一身簡單的海青僧袍,帶著鬥笠,像個普通的行腳僧,隻是身量高挑些。
“元燁,咱們進城的路引拿瞭嗎?”林渡看著越來越近的城門,這才想起來這一樁大事。
“謝聿幫我辦好瞭。”元燁揣著東西,“就今兒早上走的時候拿給我的。”
“真不打算回去瞭?”林渡又看瞭他一眼。
“嗯,沒必要。”元燁看著那路引,“我讓仆從給二叔帶信瞭,就說我塵緣已斷,不再是皇傢人,請他將我從皇室玉牒除名。”
一行人進瞭城,四個光鮮亮麗的人加一個簡樸驢車的設備實在有些詭異,一路惹得不少人行瞭好長時間的註目禮。
元燁毫無自覺,“啊,咱們是不是該遮一遮臉,要不怎麼會這麼多人都看我們。”
林渡:……
“冒昧一問,咱們坐的這個騾車,真的是坐人的嗎?”
元燁沉吟片刻,“所以……”
一攤販轉頭小聲跟旁邊人議論,“哪兒來這麼一群奇人,難不成是戲班子遭打劫瞭?要不這衣著光鮮的坐板車?”
耳力極好的幾位修士:……
林渡苦中作樂,拍瞭拍元燁的肩膀,“至少你實現瞭小時候的夢想。”
元燁:?好有道理。
於是金梁城中的一處客棧內,就迎來瞭遭瞭劫的戲班子四人住瞭進去。
林渡對品嘗凡間的食品興致勃勃,如同偷偷背著大人在校門口對面吃垃圾食品的小孩兒,出瞭房間就帶著人直奔東市街頭。
“少吃點。”危止第五次提醒。
林渡將自己的視線從酒蟹的攤面上強行拔出來,敷衍道,“知道瞭知道瞭。”
“你不是已經達到目的瞭,怎麼還不回去?”
危止聞言閑閑攔住瞭想要順著林渡的視線給錢買東西的元燁,“怕元燁身體出事,何況要是我不在,誰敢攔你亂吃?”
林渡嘆瞭一口氣,接過瞭瑾萱遞給她的炙焦金花餅,“你知不知道我腦子動得很快,大量動腦的人要是不吃得多些,會餓昏過去的。”
“現在事情都已經解決,你還在想什麼?”危止毫無防備地踏入瞭林渡的陷阱。
“多得很啊,比如……你身上的秘密,本來是不想知道的,可惜你泄露的點太多瞭,”林渡笑瞭笑,“龍氣反噬的丹藥,被偷走的龍鱗和龍血,我控制不住我的腦子呀。”
危止:……看來腦子是真的動得快,早挖好瞭坑等他往下跳瞭。
就在兩人對峙之時,人潮來往,倪瑾萱被結結實實撞瞭一下,下意識靈氣護體,那人被生生彈瞭出去。
四人齊刷刷回頭,那人重重飛到瞭地上,成瞭個四腳朝天的王八,手上還攥著倪瑾萱腰間的儲物袋。
林渡:……
她要怎麼解釋人間其實很險惡,不是絕對的實力壓制可以解決的。
甚至這一趟還真見瞭個無藥可救的戀愛腦,舍棄輪回拋下一切,隻為瞭一個人。
這她要怎麼教!!!
林渡嘆瞭一口氣,走到瞭那人面前,“兄弟,你偷瞭我傢孩子的錢袋。”
那人兇神惡煞地爬坐起來,順手護住瞭豁出去一個屁股蹲兒才拿到的儲物袋,“你憑什麼說這是你傢的?這就是我的!”
他一面說一面看向那邊的小丫頭,穿得簡直就像是京城宮裡貴族般華麗,一看就涉世未深,臉皮也薄。
想他在這條街偷瞭無數的錢袋都不曾失手,今日這怎麼就被莫名其妙撞到地上去瞭。
倪瑾萱剛發現自己儲物袋沒瞭,頓時也跑瞭上來,“這就是我的呀!你這人剛剛故意靠近我就是為瞭偷東西!”
元燁也走上來幫忙,“這錢袋是粉色繡花的,什麼正經男人用粉色!”
“誒唷,小姑娘傢傢的,怎麼好含血噴人呢?這是我相好送我的!怎麼,難不成你這小丫頭是我的相好?”
倪瑾萱聽完氣得臉色都紅瞭,“你這人怎麼這樣!”
元燁氣得就要去喊官差,誰知被林渡拉住瞭,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開口,“你有辦法證明這個錢袋是你的嗎?”
那人冷笑,“我自己的憑什麼要證明?”
“那你打開這個錢袋,隻要你能打得開,就能證明是你的。”
林渡含笑摟過瑾萱的肩膀,安撫地拍瞭拍。
“切,這有什麼難的。”那人說著就要打開,卻發覺怎麼也打不開,甚至急得想要用力撕扯,也沒扯開。
“這他娘……邪瞭門瞭。”
“看到瞭嗎?不是你的東西,是打不開的。”林渡淡淡說著,“你信不信這東西還會自己回到它主人手上?”
那人瞪大瞭眼睛,忽然覺得自己定然是出門撞邪瞭。
林渡伸手勾瞭勾,那儲物袋果真慢慢浮起,接著回到瞭倪瑾萱伸出的手心。
周圍的百姓都看呆瞭,眼看人越聚越多,都傳言這是有瞭什麼奇異之兆。
林渡忽然抱拳道,“在下是戲班的,自京城歸來卻不幸丟瞭戲班大件兒,今兒給諸位變個戲法啊,大傢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也叫我們好賺些路錢回傢。”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變戲法啊,那就合理瞭。
“這出戲法就叫……不該你得的錢,就是長瞭腿兒的都會跑掉。”林渡笑吟吟地看著嚇得冷汗涔涔接著轉頭拔腿就跑的人,轉頭拍瞭拍元燁,“來都來瞭,拉個二胡變個戲法,攢攢錢吧,咱們出門沒帶銅錢,買個吃的都找不開。”
元燁還真就笑嘻嘻拿著二胡坐下瞭,一時花瓣紛紛,樂曲悠揚。
青年人拉著歡快地曲調,林渡順手讓自傢小姑娘表演瞭一場徒手劈磚,觀眾反響十分熱烈,銅板嘩啦啦地砸向地上的鐵盆,三人攢瞭一盆銅板,趕在衙門來人之前退瞭場。
早在一開始就默默把自己塞進人堆裡的佛子:我常常因為太過正常而顯得和他們格格不入。
林渡走出人群一段距離之後垂下瞭眼眸,“甩掉瞭,元燁,方才一直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
“不確定,應當不是謝聿或者朝中的人。”元燁煩躁地沉默瞭片刻,“估計是看我們身上衣服太好瞭,想要搶劫?”
林渡嘖瞭一聲,“回頭換幾身簡單的衣服吧,和人動手起來更麻煩,又不能抹去記憶。”
“我可以。”危止說道。
林渡:……
“那你不早說?”林渡瞪大瞭眼睛。
危止嘆氣,“你沒問啊……”
林渡悟瞭,這是報復,一定是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