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子丹?什麼孕子丹?”崔瑜君瞪大瞭眼睛。
夏天無解釋道,“是我從上古流傳的一張殘缺丹方中煉制出來的,不過隻給妖獸試過。”
她補充瞭一句,“公的。”
一開始是後山的豬遭殃,後來是那些不聽話的吃人的熊妖、鬼猿……
能試驗的都試驗瞭,成功率百分百,顯著有效,林渡見瞭都說好。
崔瑜君哇瞭一聲,“不愧是你啊!我以為林渡就已經特別特別厲害瞭,沒想到天無姐姐你更厲害!這麼稀奇的丹你都煉成瞭。”
夏天無聞言,眸光微閃,像是一片雪花輕飄飄落在瞭枝頭。
那還是幾年前,從古籍裡找出來一個殘缺丹方補全瞭煉丹,上古種族混亂,流傳下來的丹方也混亂無比。
她著意補全瞭丹方,又用異火精心煉制,到瞭最後還是炸瞭爐子,都是上好的藥材,就這麼平白扔出去也舍不得。
按薑良的習慣,她就將那些廢丹扔到後山園子裡喂豬,好歹不能浪費。
誰知道公豬就懷孕瞭,還被墨麟這個每天喂豬的人發現瞭,當著一眾剛進宗門的小孩兒的面問瞭一嘴。
夏天無的性子自幼時起就內斂,拜瞭個話更少的師父,一個天芮峰一天講不到十句話。
從小,夏天無就被人說,是傢裡最省心的那個。
到瞭宗門裡,依舊是最讓人省心的那個,她天賦好,學得快,領悟快,會把自己照顧好,從不讓大人操心。
很多時候,丹道上遇到什麼問題,夏天無都是自己琢磨的,如果做的不好,師父該教的都教瞭,自己弄不成,那就是自己的問題。
異火是所有人都會艷羨的大機緣,盡管無上宗的人小心瞞瞭下來,夏天無也知道,自己是天大的運氣。
可這樣的運氣,卻讓原本煉丹順利的人,陷入瞭長達十幾年的不順中。
一切都要從頭再來,像個笨拙又破壞力十足的野獸。
這對於一直以來都讓大人省心的小孩兒來說,實在猝不及防,到瞭每一次煉丹的時候都會惶恐擔憂的程度。
越擔憂反而越做不好,那似乎成瞭一個死局。
她身懷舉世艷羨的天賦,卻舉步難行,反倒被洪流裹挾,江河日下。
那時候墨麟說完,林渡站在旁邊笑著說瞭一句,“那不就是孕子丹嗎?”
不過是一句話,卻成就瞭夏天無得到異火之後,燒成的唯一一個新丹方。
從那天起,萬裡冰封的長河,終於冒出瞭梅花香。
世人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但林渡說,其實不管寒不寒,梅花一直都是香的。
隻是因為寒冷,所以香得會慢一點,收斂一點。
要她說,花開不出來也不是樹不行,就該讓人來施肥,來犁地,來澆水。
崔瑜君見夏天無出瞭神,忍不住伸手晃瞭晃。
夏天無就笑瞭,她很少笑,這會兒像是凌晨開出來的曇花,清透聖潔,動人心魄。
“大概沒人會不喜歡林渡。”
也沒人會不佩服林渡。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崔瑜君表示很認同。
一個人當然都不會誰都喜歡,就是靈石都有人不喜歡。
比如現在,宗門裡就有一個不喜歡林渡的。
夏天無轉而開始和崔瑜君討論她的毒,“寒毒難解,你的經脈、本源、丹田都有受損,無法經受太強勁的藥力,但寒毒必須要強勁的藥力沖開。”
“你怎麼想?”
她補充道,“我已經將這件事告訴你的師弟瞭,一般這種事,我們會先告知病人傢屬,再酌情要不要告訴你。”
“但我覺得,你好像心裡很清楚。”
崔瑜君那雙從見瞭林渡和夏天無就一直閃亮亮的眼睛,裡頭的眸光忽然就碎瞭,即便臉上帶著笑,眼睛卻是空茫的。
她認真地想瞭想,小聲道,“其實我不想讓他知道瞭。”
有林渡的插手,劇情就好像是脫韁的野馬帶著方軲轆的馬車在水上漂。
其實後面走不走劇情,她都無所謂瞭。
夏天無有些意外,“我以為……”
“你為瞭救他承受瞭天劫,幾年前他為瞭給你求藥,跪在我們峰頭跪瞭整整一天,現在每年賺的錢都在還債,我以為你們……至少是過命的交情。”
“沒想到……不過你的心意最重要,外人無論做瞭什麼,你自己的事當然是自己決定,我給你道歉。”
夏天無很內疚。
崔瑜君哪裡舍得乖乖女鵝露出那樣表情,“那也不用那麼內疚,我無所謂的!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人都要走瞭,她現在就是給自己扣上一個和狗男人愛上同一個女人的帽子都無所謂的!
夏天無對崔瑜君的精神狀態表示很擔憂。
寒毒也沒進腦子裡,怎麼就是不太對勁?
誰知這不對勁的不止是崔瑜君一個人。
第二日一早,夏天無就被人堵在瞭半路上。
是巫曦。
他難得換下瞭一身弟子服,估摸是昨日被黑蛇弄傷瞭,不得不換瞭一身格外樸素,連袖口都短瞭些的袍子,人雖生得高大清朗,眼下卻是青黑,一臉疲倦。
“敢問道友,寒毒,究竟何物可解。”
夏天無聞言,微微挑眉,“昨夜想必我已經說的很清楚瞭,巫道友這又是何意?”
以崔瑜君的身體狀況,其實是個死局。
巫曦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臉上閃過瞭些掙紮。
“我昨夜下山借宿,僥幸聽聞瞭一樁秘法。”
夏天無微微抬眼,隻會打架的武夫還能懂醫術?不信。
她師父可見過太多奇奇怪怪的秘法瞭,太多人把那些謠傳的秘法當成瞭救命稻草,結果把人給秘死瞭。
“是……聽聞天地最純粹的火元素的精粹,能醫寒毒。”
夏天無眉頭一蹙,“巫道友,此等秘法,出自何書?可有依據?”
沒聽說過,完全沒聽說過,薑良聽瞭都要開口罵人。
“是……是一本古籍殘卷,我於夜市中僥幸得到。”
巫曦說著就要取東西。
兩人站在青山腳下,人間四月,芳菲未盡,桃花開得正好。
桃粉綠濃,高大的青年似乎有些急促緊張,彎著腰有些氣弱,女子一身山水漸變長裙,垂著眼眸,一貫冷清的側臉居然在參差日光下有些別樣的暖意。
墨麟剛剛拎著劍棍到瞭膳堂腳下,就看見瞭這一幕,那巫曦手上還拿瞭薄薄一張紙,看著莫名就像那個情書,而夏天無剛好就要接過。
他愣瞭一下,隱隱約約聽見瞭一句,“恕在下冒昧,久聞夏道友醉心丹道,煉丹之術爐火純青,我可否逾矩一問……”
墨麟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覺得奇怪,直接落在瞭兩人之間,如同一把帶著煞氣的劍,鐵塔一般擋在瞭夏天無身前。
巫曦一抬眼,一張男子的臉恰恰就懟在眼前,距離極近。
那人劍眉微凝,眸光沉沉,帶著壓迫性地審視,“你小子,要對我師妹逾矩什麼東西?”
在他們無上宗的地盤上,還敢隨便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