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這哪兒來的野茶精

作者:紙老虎 字數:2610

石洞之內掛滿寒霜,讓本就簡樸空洞的洞府如今徹底成瞭冰雪之地。

陣紋卻始終差一步成型。

【你要知道,溯平生這東西之所以隻在年輕一輩的比賽之中使用,是因為年齡越小的人經歷越少,回溯的所需要的時間越少,若是遇上深重的心結,就算溯平生回溯得極快,你也會被困住,沒個幾年,甚至幾十年,都出不來。】

【中州大比的個人賽就在兩年後。】

【所以林渡,真相真的那麼重要嗎?這個真相和現在的你無關,也和日後你走的每一步選擇無關,你就這麼想被以前的自己影響?】

林渡懨懨坐在陣紋之中,笑得厭倦疲懶,“從你選擇以一個外物的身份接近我,安排這一切,就不說是在影響我嗎?”

“如果不是因為我已經在無上宗和同門相處瞭這些年,或許你都不敢暴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事實。”

她壓抑瞭幾日的負面情緒終於爆發開來,陣紋四分五裂,冰霜自她周身順著傾瀉的靈力一寸寸向外爬,霜雪封凍,凜冽徹寒。

“我的確可以容忍自己設計自己,自己算計自己,但我不容許我隻是棋子,而不清楚佈局。”

【林渡,我已經不是林渡瞭,但你還是林渡。】

【這世間,從來隻有一個林渡,是你做的決定。】

【我隻是……你凝結出來的過去的一部分。】

【就算你不用崔瑜君身上那個在我意料之外的系統逼我暴露本就沒有系統這回事,按林渡的原來的規劃裡,等到第五候開始,我們就會開始融合,等到第六候,煉神合色,徹底融合,就再也沒有一個系統瞭。】

“所以我預計我自己能在乾元境就能瞭結一切嗎?”

“那我對我自己還真的是挺自信。”

第五候乾元境,也就是如今兩個師兄們閉關沖擊的境界,兩人都九百多歲瞭,可臨湍和後蒼的事,就緊跟著魔氣動蕩天道不穩之後,也就不過三五百年。

還得是她林渡啊,兩輩子都沒改。

【……說正經的呢,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比起你一下子囫圇走馬觀花完粗略的一輩子,慢慢融合真實記憶對你更好。】

林渡垂著眼眸,過瞭許久,啞著嗓子,第一次沒在神識裡回答,而是說出瞭聲。

“也好。”

這句話好像也不是對她的精魂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

話一說出口,就像是結瞭霜一般,落在瞭空中。

其實不說林渡也能猜到,或許就連現代的身份都是她自己安排的。

父母不慈,無所依靠,所以才不會想著回到現代。

同門環繞,各個親昵相伴,身體衰敗,命不久矣,所以她才會想要拯救。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算計。

其實更早一點開始,是從辭職之後,還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在這世間空耗下去,自己本該有什麼目標的,但偏偏在現代就是沒有任何努力的方向和想法瞭。

現在想來,那是根植於她靈魂的執念。

再想到閻野在神墓中所見的八觀鏡,他見過自己的死相,或許也見過旁人的死相。

她是回來自救的,也是回來救人的。

她叫林渡,渡人渡己的渡。

可上一輩子的林渡是怎麼佈下這麼一個大局,怎麼安排好那些救命的丹藥呢?所有的故事裡,都沒有她自己的多少痕跡,讓她如同一個尋常看客。

林渡隻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心境。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崔瑜君的‘系統’是旁人的精魂寄生,你卻隻是我的一部分。”

【……無所謂,你自己和自己還能聊起來不也挺奇怪的,還自己跟自己生氣。】

林渡收拾瞭東西,轉身出去瞭。

【不是,等一下,你丹藥不服瞭?你現在正是可以突破一個小境界的時候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精魂一噎,什麼好人會自己嗆自己啊!

林渡出瞭洞府門,走出瞭洛澤,拐去瞭內庫,支取瞭一壺醉玉山,又拐彎兒回瞭禁地深處。

其實想要找回些記憶還有一個辦法。

心魔。

修真之人極少入睡,即便入睡,也極少做夢,有所夢,那便是白日未完的修行落到瞭夢中。

還有一種可能,是心魔。

但林渡的心魔隻出來過一次,神識耗盡,靈力透支,昏睡過去。

所以她在弄碎陣法之後沒有補充靈力和神識,徑直出瞭門。

這回桃林在林渡剛剛漏瞭一點氣息,桃林就自動讓開瞭一條小道。

臨湍仰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像小貓一樣可憐的小師侄走瞭過來。

分明那孩子衣冠整潔,青袍纖塵不染,一張蒼白卻不羸弱的臉,嘴角還帶著點慣有的笑,哪裡都是幹幹凈凈的,但臨湍就是覺得她像是跑出山門後一路顛沛流離把自己的毛弄得濕答答臟兮兮的花貓。

原本的意氣風發也變成瞭見過瞭人間險惡的可憐兮兮,灰溜溜地回來,才發現原來傢裡這麼好。

臨湍看她手上拿著一壺酒,那酒她很熟悉,是無上宗獨有的醉玉山,入口隻是尋常果子酒,後勁卻大,人醉得悄無聲息。

是她最常喝的一種酒。

小孩兒似乎是掌管內庫的,她見過宗門內庫的賬冊,上頭很多的確認的落款都是林渡的名字。

於是她笑問,“你這算不算監守自盜。”

林渡也笑,“不算,師伯每一旬才來拿一壺酒,我算算時間,該到時候瞭,就給師伯送來,順道討一口。”

其實林渡想要喝酒,和封儀鳳朝說一聲,庫裡的好酒大約也能隨便挑。

但她就是打著送酒的名義來瞭。

林渡從沒忘瞭自己的任務,哪怕這樣的境況下,她也沒有想單純地放任自己一回。

大概她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哪怕隻是一個念頭,也能分出無數的枝丫,把自己每一步的利益都最大化。

一個天生的佈局者。

“第一次喝酒?”臨湍看著端著酒杯如同臨大敵的小孩兒,忍不住笑瞭。

倒也不是第一次,但在這裡還是第一次。

林渡不喜歡酒味。

但她還是喝瞭,跟甜水一樣。

至少比她的藥好喝。

林渡說著這幾天遇到的事,比如魔域的魔氣本源似乎在變多,天道規則的力量似乎在減弱。

臨湍歪著頭聽瞭一會兒,臉色從散漫到凝重,接著輕輕嘆瞭一口氣。

都說高階修士因為壽命綿長,天道為瞭限制,千年一命劫。

但有誰能說,天道就沒有命劫呢?

她轉頭看著林渡,“邪魔橫生絕不是好事,這事兒我知道瞭,若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不管的。”

“你以後每一旬來給我送一回酒,我也教你些克制邪魔的法印和魔域的平衡之術,有些書樓中沒有。”

林渡喝完三杯,腦子興奮瞭,人卻有些暈乎,她撐著頭嗯瞭一聲,腦子卻在想後蒼那廝為什麼還沒來。

“多謝師伯,你真好。”

她說完,就感覺到瞭有一道比自己還冷的勁氣逼近。

林渡順勢滾到瞭臨湍的膝頭,閉著眼睛睡著瞭。

後蒼來的時候隻能看見桃林正中那唯一一棵從不開花的樹下擺著桌案,臨湍坐在竹席上,重紫的法袍廣袖被一片青衫壓著,她也沒像從前對自己那樣抽去,反倒隻是順手摸瞭摸膝上人的頭,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擋住瞭他方才練功時釋放出來的犀利氣勁。

林渡呼吸綿長平穩,應當是真的睡著瞭。

空氣中有淺淡的甜膩酒香。

後蒼冷冷地看著那抹突兀的青色,一張冷情臉難得出現瞭點裂縫。

這哪兒來的野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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