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沖天大火來源是城主府的方向。
罪魁禍首正在逆流而行,瘋狂逃竄。
所以湊熱鬧過去的六人就這麼輕而易舉捉到瞭其中兩個罪魁禍首。
倪瑾萱和黃暄,一老一少,臉上都是說不出的迷惘與倉惶。
“小師叔!”
“少主!!”
兩個人看到人群中的一排人,險些以為自己視覺出瞭問題。
火海離他們越來越遠,而他們最想要見到的人離他們越來越近。
隻是這種驚喜之中,還帶著一絲恐懼。
如果這些人,也是假的呢?
“……你們兩個這副樣子,會讓我以為你們燒瞭城主府。”元燁開口戲謔道。
結果到瞭一排人面前的兩人同時剎住車,眼神遊移,身體緊繃,似乎做好瞭戰鬥狀態。
“……”
“不會真是你們吧?”
“我沒有!”黃暄大聲嚷嚷,“我隻是順水推舟!”
“懂瞭,有人要燒城主府,為什麼?”
“是一幫……一幫剛剛死瞭親人的城民。”
“除瞭我,還有別人,城主府內的人看見瞭也沒有阻止。”黃暄有些結巴,“再說,我想,是不是這個世界毀滅混亂瞭,少主就醒瞭。”
林渡不意外,“我就知道要出大事,如果城中惡皆除盡,那麼哪兒來的善,隻有創造出行善的條件,才能大傢都得道啊。”
他們是真的看不見嗎?
不是,他們隻是在等待爆發之後的行善機會。
林渡伸手試探著拍瞭拍倪瑾萱的頭,“沒事瞭。”
她聞到瞭倪瑾萱身上煙熏火燎的氣息,而她的鞭子還帶著餘煙和熱意,完全可以猜出來這小孩兒究竟如何推波助瀾瞭。
倪瑾萱幾乎是一瞬間確定瞭小師叔的真實性,放心地撲進瞭林渡的懷裡,順便控訴,“那個大祭司跟小師叔一模一樣!還強迫我玩八子棋!”
“八子棋?”林渡微微一怔,繼而笑瞭起來,“你輸瞭?”
“嗯!我輸瞭!”倪瑾萱大聲嚷嚷,理直氣壯,“她還不肯跟我掰手腕!”
林渡嗯嗯嗯拍著她的腦門,“可壞瞭是不是?”
毫無罵自己的自覺。
“超壞!”倪瑾萱用力點頭。
旁邊傳來瞭汪汪汪的哭聲,無上宗六人組詭異地轉過頭去,看向瞭抱頭痛哭的兩隻鳥。
“哇!!!老黃!!!我終於見到真的你瞭!!!雖然你平時從來我不誇我,但我覺得你不誇我也挺好的!”
“少主!!!我覺得你現在也挺好的!沒事兒我們慢慢吃教訓!我們不急著長大!”
一雀一鳥哭出瞭狗叫。
無上宗六人組:……沒聽說他們和鸚鵡是近親啊?
林渡嘆瞭一口氣,“都已經火燒草料場瞭,再不來個風雪山神廟實在不完美。”
“走,我們去神廟。”
元燁卻忽然停住瞭腳步,清晰的蓮花落聲傳入耳中。
“那蓮花寶座誰還坐著,三千世界齊來打破,人間路上有我行著,佛也是我來魔也是我……”
林渡猶豫瞭一下,抬起胳膊,手伸向腦後,解開瞭眼上的紗佈。
夏天無察覺到瞭什麼,下意識轉頭。
一片喧擾中,林渡怪異地停下腳步,歪瞭歪頭。
“居然是……這樣。”
林渡眼前的世界依舊模糊,可她卻詭異地看清瞭這個城內每個人的七情。
人之七情,喜、怒、哀、驚、愛、惡、欲。
這會兒奔向城主府的城民,每個人的七情都在狂喜,夾雜著一點驚懼,唯有零星幾個人,是又哀又惡又驚。
握著長長白紗的左手垂落下來,赤金二色的繩索環繞著纖細的手腕,在無人註意的地方,金色字符緩緩流動。
那些七情如同燎原的烈火,何其豐沛,直沖雲霄。
城中的規則,被這一把火,被暴動的城民,和成功湊在一起的八顆白棋,徹底打破。
城南城北的人拿著木桶銅盆甚至是一碗綠豆湯奔向瞭唯一的城主府,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城主府的斜中心爆發出來,一路將大火撲滅,接著以不容違拗的朔風姿態,向四周狂奔。
在林渡的視角中,那些七情濃鬱成瞭糾結的霧團,在城主府的力量湧出對撞之後,徹底爆發,彌散向整個城池。
爆炸聲沖天而起。
巨大的沖撞讓所有城民都在一瞬間化為瞭煙霧。
霧城終究成瞭真正的霧城。
大霧降臨,整個街道都彌漫上瞭古怪的霜霾,如同塵世瘴氣。
若有人提前抬頭看,就會發現,白天已經化作瞭黑夜,圓月高懸,月華如流霜一般流淌而下,化入瘴氣之中。
八人幾乎同時抬手捂住瞭口鼻。
爆炸聲停歇,耳邊是細密的,喀嚓喀嚓的聲音,很難講那究竟是火焰燃燒餘燼的聲響,還是霜雪結凍的聲音。
有人在一片霧氣中啦響瞭奚琴。
元燁忽然開瞭口,他轉瞭一下手中出現的弓弦,“小師叔,你們先走。”
“我看不見眼前瞭。”越晗小聲道。
“沒關系。”林渡淡然抬腳,“瞎子走夜路更穩。”
“小心。”墨麟不放心地叮囑師弟。
“放心啦,人如果打不過毫無經歷的自己,那可就代表我毫無成長。”元燁笑瞭一聲,大步向哀樂傳出的方向走去。
林渡極為從容地帶著他們在濃霧之中穿行。
一地狼藉,除瞭林渡,其餘人都走得磕磕絆絆。
夏天無腳下一個沒註意,被絆瞭一下,一隻有力的胳膊順勢托住瞭她。
似乎是害怕她再跌跤,那人沒松開。
夏天無試探著回握瞭一下,想確認身份,有皮質束袖,“師兄?”
“嗯。”濃霧之中,墨麟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林渡回頭看瞭一眼,墨麟身上代表愛的霧都快把他整個人包住瞭。
林渡:……6
夏天無忽然停住瞭腳步,看向瞭一處幽幽的赤火。
墨麟緊張地握瞭握。
夏天無隻當墨麟擔心,“師兄放心,我可以的。”
下一瞬間,對面傳來瞭劍出鞘的聲音。
林渡:……哦豁。
幾乎是同時,墨麟拔出瞭長劍,“走吧。”
林渡一路走,人一路少,直到最後她一個人走到瞭這個未建完的神廟之前。
屋頂尚未蓋好,神臺卻已經搬瞭過來,一片濃霧之中,唯有神臺被一束清冷的月光籠罩,盈盈似水。
林渡對上瞭一雙同樣銀灰色的眼眸。
“喲,坐上神臺就當自己是神瞭?你知道這屋頂漏雨嗎?”林渡的聲音極度戲謔,突兀地響在瞭寂冷的神廟之中。
“比我想象得更快一點,我以為至少神廟會建完。”同樣的聲線卻格外冷靜。
“散裝的世界崩潰不是理所當然嗎?”林渡抬腳走進瞭神廟之中。
對方坐在神臺之上,面前放著一盤棋。
“來下一盤棋嗎?”
“好啊。”林渡利落地坐上瞭神臺另一側,抬手抓住瞭白子,“在我們修真界,白子先行是規矩。”
“那就黑子先行吧。”對面抬手夾住黑子,咔噠一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