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悠還以為林渡要送他回去瞭,走的時候高高興興,可一轉頭對著滿院子的修士,傻瞭眼。
“我怎麼覺得,你們像是要圍攻我們富泗坊呢?”
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齊全的無上宗修士,說出去能吹一百年。
但不對勁啊,不對勁。
狐悠腿肚子直打顫,要知道無上宗的修士向來行蹤不定,神出鬼沒,就是詢問本宗門,就連中州大比那種比賽都從來沒有集體出現過。
這得是什麼架勢,把無上宗這麼多人都喊出來瞭?
狐悠不理解,狐悠十分害怕。
鳳朝看瞭一眼林渡帶著的狐悠,“雖說你一直都喜歡往宗門內拖東西,可怎麼連富泗坊的人都能撿回傢。”
林渡看瞭一眼狐悠,“他自願的。”
狐悠在十幾雙眼睛凝視的壓迫下,賠瞭個笑臉,“我確實是自願的,這不是想要棄暗投明嘛。”
這句話裡沒有一個字兒是真的,但林渡也不急,抱著胳膊淡淡說瞭一句,“改造你父親的實驗地點,在富泗坊。”
狐悠方才堆出來的笑容慢慢凝結,反應過來之後猛然看向瞭林渡,“您……您是說……”
林渡點頭,“我們這麼多人,是為瞭,去超度所有人造邪魔,清掃全部涉案者。”
狐悠忽然不知道什麼滋味,咬瞭咬牙,收起瞭通風報信的舉動,他慢慢直起對著無上宗一眾修士躬著的背,抬手向林渡行瞭個有些不嫻熟的道禮,“我狐悠,願與富泗坊諸人就此割席,協助諸位真人,找到富泗坊行這些勾當的真正地點。”
“隻是我地位卑微,隻是分壇的屬下,且富泗坊許多人員之間是互不認識的。”狐悠腦子瘋狂運轉正確反水的方法,“不是分堂堂主和總堂之人,不可能知道總壇的地點。”
林渡笑起來,“不需要,我倒是有個辦法。”
一日之後,狐悠出現在瞭鈞定府公示的逮捕名單裡,罪名是,設計誆騙宗門弟子,竊取宗門機密。
這種能公開的逮捕名單,放出來不僅僅是公示,還有讓各傢勢力認領的意思。
狐悠的畫像在一眾精致筆畫中顯得十分顯眼,在沒見過狐悠的外人眼裡看著有些抽象,但那眉眼和嘴巴三條彎弧,傳神到見瞭就知道畫的是誰的地步。
不過三日,狐悠就被人撈回去瞭。
和歸看著那一盒靈石,對著林渡怎麼看怎麼順眼。
“還得是小師妹啊。”和歸心滿意足,抱著盒子對小師妹的操作表達瞭高度認可。
又三日後,林渡卻遲遲沒有收到狐悠的消息。
鳳朝對此有些擔心,林渡雖然聰慧,可人心又哪裡能全部算盡,總會出現些變故。
她躊躇片刻,起身去瞭花玉樓,一進門就要找花魁仙子。
芷凌再次見到瞭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我一直在等您。”芷凌先是露瞭個笑,在那蒼衣修士觸碰過架子上的翡翠玉雕之後,臉上的笑容迅速落瞭下來,變成瞭惶急。
“狐管事他……”芷凌蹙著柳眉,“不太好,昨日通過一個暗線給我傳瞭個消息,之後我就一直沒能聯系上。”
林渡在心中思忖著內裡的緣由,“什麼消息。”
芷凌一面緊張地看著門邊,一面抬手取下一個簪子,抹開封印,取出一張零碎的小佈條,“這是狐管事內衣的衣襟邊子,可上頭什麼也沒有,我懷疑他隻怕是遭瞭什麼不測。”
林渡挑眉,接過那碎佈條,捏瞭捏,裡頭沒東西,等從頭到尾摸索瞭一遍,她腦子裡轉過彎兒來,面上卻不顯,“沒看出什麼啊,那你最近有聽到什麼異常的動靜嗎?富泗坊內部的?”
芷凌搖瞭搖頭,“沒有誒。”
林渡點點頭,“我盡量想想辦法,隻怕他是出事瞭。”
她說著,一面抬頭看向芷凌,目光幽深,語調卻輕快促狹,“說起來,你和狐悠是什麼關系?”
芷凌似乎沒想到林渡會問這個問題,抬手捏著帕子,垂下眼眸,“從前我還是個掃灑婢女的時候,狐悠已經是這裡的管事,他喜歡認幹親,有好多幹兒子,幹女兒,我就是其中之一。”
林渡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我先走瞭,姑娘保重。”林渡說完,勾瞭勾手,寒月靈從玉雕上跳瞭下來,落在她的肩頭。
芷凌看著她走到門口,張瞭張口,想要說什麼,最終隻道,“要不您再坐一會兒?先別走?”
她言辭懇切,甚至帶瞭點惶急,林渡看瞭她一會兒,找瞭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瞭,看似姿態愜意,上半背部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外面的街市。
芷凌見這修士這樣,忽然開口道,“花玉樓從無跳窗跑單或是爬窗偷香之人,您知道為什麼嗎?”
林渡聞言敲瞭敲窗欞,“嗯?”
“這整座樓都是靈氣,設有極強的陣法,出自最上乘的陣法師和煉器師。”
“你把我留在這裡,是在想雖然我跑不掉,你也暫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好歹留我一會兒,就能再找找機會,好歹留一會兒性命嗎?”
修士聲音被晚風送進瞭芷凌耳邊。
芷凌一怔,以為自己聽錯瞭,“什麼?”
下一瞬間,一道靈力攻擊直接破開瞭房間門,絲毫不顧及站在屋子中間的芷凌,殺氣騰騰,像是要將一路的障礙都清除攪碎。
林渡直接抬手,擋瞭一擊,頭朝下一個躍身,極為順暢地倒著出瞭窗子,順勢一個翻身落到瞭地上,驚起花街兩側一片驚呼。
她摘瞭變幻法器,身後也在這一瞬間多瞭好幾個人影。
“小師叔?”
“看來狐悠是暴露瞭。”林渡祭出浮生扇,“不過不要緊,先解決一下眼前的。”
芷凌被重重掀到瞭窗邊,一轉頭看到瞭站在街上的人,一晃眼居然險些沒認出來,隻當那人已經跑瞭。
可下一瞬間,那道聲音又再次響起,“我說,芷凌姑娘,你要不要跳下來?看起來他們好像對你的性命毫不在意。”
芷凌愣瞭一下,沒明白林渡是怎麼破的這棟樓的禁制,按理來說,跳窗逃跑也完全不可能的。
直到那一群修士沖到瞭窗前,“果然是你,林渡。”
芷凌腦子轟然炸開,目光聚焦定格。
那平平無奇的一張臉早就消失不見瞭,一街流火暖燈下,一排齊齊整整的六人就站在窗下,容貌各異,神色卻格外地一致。
“既然知道我是林渡,你們,還敢殺我嗎?”林渡站在下頭,咬字清晰,眉目如天上寒星落入人間繁景,分明在下,字字句句是睥睨眾生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