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後,夜色將黑。
由於晚上有大戰,安東尼早早地命令士兵埋鍋造飯,養精蓄銳。
他還本想通知不遠處的法蘭西軍隊,讓他們今晚也隨自己一同過河。
但勤務兵跑回來說,法蘭西軍隊的指揮官召開宴會,所有尉級以上的軍官,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其手下5000人也大多在喝酒打牌,一片散亂。
安東尼聽到這個消息,氣得牙齦癢癢,不過實在沒有辦法。
這幫醬油兵能一路跟過來已經實屬不易。
不指望他們能具體幹些什麼事情,隻要不添亂已經是求神拜佛。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
安東尼靜靜地坐在帥帳之中,等著河對岸傳來的消息。
所有士兵也都枕戈待旦,等待著大帥的命令。
這一等,就等到瞭半夜時分。
嘭!
就在安東尼起身想要去外面巡營的時候。
一聲炮響,打斷瞭夜晚的寧靜。
他霍然轉頭,看向河對岸。
嘭!
亢亢亢!
又一聲炮響之後,開始瞭非常急促的槍聲。
對面打起來瞭!
安東尼頓時一臉欣喜,得知動手的時機來瞭。
“傳令,所有尉級以上的軍官馬上來大帳集合!”
“是!”
親衛兵火速沖出瞭營帳。
沒一分鐘,所有軍官全都跑進來瞭,面色激動。
沒人是聾子,所有人都聽到瞭對面的槍聲,都知道行動的時間到瞭。
安東尼面沉似水,看著眾人。
“諸位,約克鎮一役一旦成功!日不落將徹底失去對新大陸東部的統治。”
“能否將他們趕回老傢,全在今夜。”
“告訴我,你們有沒有決心!”
他大聲喝問,看向每一個人。
“有!”
所有印第安軍官大聲回答,面露亢奮。
沒辦法不亢奮。
今夜之後,隻要贏得這一場勝利,未來將是一片坦途。
日不落人若是能被趕出新大陸,象征著印第安人終將迎來自由。
屆時將不會再有欺壓和殺戮,不會再有流離失所和生靈塗炭。
所有印第安人的目光火熱,積壓瞭數百年的仇恨,誓要在今夜徹底爆發。
聽著河對岸的槍聲越來越激烈,安東尼也不廢話,直接開始下達攻擊命令。
“何賽!你帶領1000人強渡約克河!”
“歐圖,你帶領1000人留守大本營,時刻準備接應!”
“其餘人等,隨我登船等候,一旦何塞成功渡河,馬上緊隨其後,攻占兩側高地堡壘!”
“是!”
所有人轟然領命。
“出發!”
安東尼見士氣高漲,也不再廢話,一馬當先地走出帳篷。
河邊,早已準備好的船隻被解開錨繩,善於遊泳的印第安戰士登瞭上去。
他們都是由何塞帶領的死士,全部抱瞭必死的決心。
一旦強渡被日不落人發現,勢必將成為河中央的活靶子。
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為瞭掩護大部隊過河,強攻高地堡壘。
可以說九死一生!
安東尼站在岸邊,瞇眼看著。
1000人分別登上瞭50艘小船,浩浩蕩蕩地向河對岸開去。
他不禁心中祈禱,一定要渡河順利才行。
所有等待渡河的將士也呼吸急促,默默地為他們祈禱。
所幸,老天爺似乎也在幫助印第安人。
今夜是個大霧天氣,河面上什麼也看不清楚。
再加上自由社方面已經開始行動,高地堡壘不斷對著城鎮方向開著大炮。
在大霧掩護下,在轟鳴的炮火中。
這1000人的強渡竟然異常順利。
當安東尼看到他們消失在河對岸後,心中一陣激動。
不能再猶豫瞭。
盡管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再猶豫下去,戰機轉瞬即逝。
一旦登岸的何塞被敵人發現,己方將受到炮火的覆蓋。
“歐圖,看好老傢,等著天亮準備以後進城!”
安東尼扔下一句話後,宣佈所有人開始渡河。
眾人興奮莫名,全都跨上小艇,急速向河對岸駛去。
一萬多人的部隊全部出動,而本部隻留下一千人的輜重兵和後勤兵看守大營。
所有人隻有一個目標,今夜誓要拿下約克城。
盡管一切順利,安東尼在渡河時也保持著高度警惕。
河面大霧,模糊得讓人看不清楚。
他放下單筒望遠鏡,側耳傾聽。
約克城下炮聲依舊,那裡仍然打得正酣。
安東尼放下心來,但心裡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踏實。
太順利瞭。
一切都太順利瞭。
一直等他們的一萬餘人登陸瞭對面河岸,兩側的高的堡壘竟然還沒有發現異常。
就算他們集火在轟擊城下的自由社民兵,也應該留幾個瞭望手觀察河面吧。
隻要不是傻子,應該都知道河對面肯定有所異動。
可安東尼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他的腳踩在對岸河灘上時,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
和何塞的先遣隊匯合之後。
“保持安靜,隨我接近堡壘高地!”
隨著安東尼的命令。
一萬餘人火速分為十個列隊,沖向高地。
這是兩個高約五十多米高度的丘陵,兩邊高地各有五個堡壘。
每個堡壘配置200人的戰鬥單位,也就是說高地各有1000名日不落炮兵和火槍手。
炮兵負責發射火炮控場,而火槍手的責任是防止有人突擊高地。
顯然他們想不到,身後已經插來瞭一把鋒利的刀。
安東尼帶隊向左側率先發起沖鋒。
在黑暗和大霧的掩護下,一切顯得異常平靜。
人們屏住呼吸,快速奔走。
若是從高空看去,一個個印第安戰士和灰熊火槍手猶如暗夜中行動的獵豹,速度飛快。
安東尼跑在最前,一直沖進瞭距離堡壘三十多米的距離。
他甚至能看清頂端的人影。
無數日不落炮兵,正在填裝大炮,準備下一輪轟擊。
顯然,他們還沒有發現自己的人。
安東尼忍著心中激動,越發加快速度。
隻要從後面給他們打一個措手不及,再加上五倍於對方的兵力,在半個小時內就會結束戰鬥。
隻要成功攻占瞭高地堡壘,那麼整個約克城將在炮火的覆蓋之下。
想必到瞭黎明時分,他已經能在約克城安穩地睡一個早覺。
離的近瞭。
越來越近瞭!
安東尼匍匐在草叢上移動,甚至能看清日不落士兵帽子上的徽章。
他心中默數,再過二十秒後,等後續部隊跟上來就下令突擊。
“12、13、14、15……”
當安東尼即將數到20秒的時候。
誰知。
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蜂鳴。
安東尼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
曳光彈的聲音!
居然有人沖著天空打出瞭曳光彈!
糟瞭!
他來不及想是誰打出的曳光彈瞭。
一旦曳光彈爆炸,整個戰場將亮如白晝。
自己的部隊會徹底暴露在堡壘面前。
安東尼站起身子,放聲大吼。
“全軍突擊!殺!”
他厲喝聲傳遍整個高地上空。
聽到安東尼的呼聲,頂端的日不落士兵全都渾身巨震。
他們下意識回頭。
嘭嘭嘭……
不隻一發。
整個高地的上空至少炸響瞭六七發曳光彈。
兩側高地瞬間變為白晝,一切都盡收眼底。
日不落人驚恐地看到,不知何時身後已經沖上來瞭密密麻麻的人。
他們頂著一頭黑色頭發,黝黑的皮膚,士兵甚至能看清他們憤怒的眼神。
印第安人!
這是一群印第安人!
該死,河對岸已經打過來瞭!
“敵襲!敵襲!”
有人高喝出聲,開始發出警示。
用不著他說瞭,高地堡壘內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在沖城下開火的炮兵,甚至都能看清楚,約克城下哪裡有什麼自由社民兵的影子。
他們被騙瞭!
不。
連帶著,安東尼都被騙瞭。
自由社騙過瞭所有的人,提前埋伏瞭一場大戲。
幾個呼吸之內。
兩側十個堡壘內的槍口打出瞭火花。
高地陣地上,所有的火炮全部迅速調轉瞭炮口,開始向安東尼等人攻擊。
安東尼看得肝膽俱裂,大聲嘶吼:“沖!所有人全部沖上去,千萬不要停留,千萬不要躲避!”
他心知,此刻一秒鐘的猶豫,都是在給上帝充人頭。
他恨死瞭在如此關鍵時候打出曳光彈的人。
是誰已經不用想瞭。
能打出現代武器,除瞭綠蝰和他手下的星條大兵,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他被騙得好慘!
安東尼來不及多想,率先沖瞭上去。
所有印第安人,灰熊火槍手們也都沖瞭上去。
亂戰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可惜。
在曳光彈的作用下,安東尼的部隊猶如移動靶子。
在密集山坡上沖鋒,甚至不用瞄準。
當堡壘內開始開槍之後,人群如潮水般倒下。
十幾門大炮也砸瞭過來。
重達上百斤的實心彈砸入人群,慘叫一片,血肉橫飛。
灰熊火槍兵還好,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
印第安人何時見過這種場面。
一路順順利利的他們,被眼前的場景全嚇呆瞭。
他們下意識的臥倒匍匐,開始尋找掩體躲避。
安東尼看到後氣的大吼。
“所有人,不要臥倒!沖!給我向高地上沖,不然全都要死在這裡!”
可惜,兵力多也有兵力多的劣勢。
狹小的山坡上堆滿人,槍聲、炮聲、慘叫聲響成一片。
安東尼的嘶吼很快淹沒在人潮中,誰也沒有聽見。
他無奈之下,掏出沈浪留給他的自動步槍,沖著前方堡壘就是一梭子亂射。
中槍的炮兵倒下,讓幾門炮火暫時沒瞭動靜。
可這樣一來,也暴露瞭他的位置。
日不落士兵很快看到,這是一個掛著將軍銜的將官。
更多的炮火開始沖他飛來,燧發槍子彈也呼嘯而至。
安東尼跑著之字型路線,咬著牙迅速向高地接近。
他的親衛兵們在後面瘋狂追趕,口中連呼將軍小心。
嘭!
突然,一聲沉悶的槍響。
安東尼一聲不吭地栽倒在草叢之中。
衛兵都嚇傻瞭。
難道將軍中槍瞭嗎?
他們迅速沖來,卻被上方的火槍打得人仰馬翻。
草叢中。
安東尼死死咬著牙,強忍著劇痛。
他伸出左手在肚子上摸瞭一把,一手的鮮血。
媽的!
有狙擊手!
竟然在高地附近還有著狙擊手的存在。
在亂軍中精準瞄準自己,並能在至少百米外擊中自己的肚子。
這絕對是星條大兵,甚至就是綠蝰所為。
栽瞭大跟頭瞭!
這次行動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從一開始,自由社就借著暗夜佯攻約克城,吸引高地上的炮火註意。
同樣,也吸引著自己的部隊。
等他帶人即將沖上高地的那一刻,突然點燃瞭曳光彈暴露自己的行蹤。
怎麼辦?
沒辦法瞭!
此時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隻要退後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襲擊變成瞭強攻而已。
他還有機會!
安東尼趴在草叢中,撕扯開衣服的衣角,將肚子上的傷口牢牢勒住。
他的腰似乎被打穿瞭,肚子上一個碗口大的血洞。
胡亂將腸子塞回肚子,安東尼下瞭狠心。
優秀的身體素質,讓他原地蹦起,同時口中大喝。
“格老子!來啊,爺爺在此!都沖我開炮!”
他大喝一聲,意圖吸引全部的火力,沖著高地狂奔。
一時間,所有印第安人,所有灰熊火槍手,全都看到瞭將軍的英勇行為。
將軍冒著槍林彈雨,悍然對高地堡壘再度發起瞭沖鋒。
人們被他的行為感動,隻感覺渾身湧起一股熱血。
原本匍匐在地上的人,原本慌於逃命的人,原本因傷痛在地上哀嚎的人,在這一刻全都站起來瞭。
“沖啊!”
人們發一聲喊,拼瞭命地向上沖去。
堡壘內的日不落士兵沒想到對方如此悍勇,嚇得越發加快瞭射擊速度。
雖然印第安士兵還在不斷倒下,但這一次再沒人後退。
越來越近瞭!
50米、40米、30米、20……
安東尼沖在最前,仍然冒著狙擊手帶來的死神威脅。
身後的衛兵也追瞭上來,將他牢牢地圍在中間。
嘭!
該死的狙擊手又開槍瞭。
一名親兵頭部中彈,摔下山坡。
其餘人看也不看,立馬填補上他的空缺,掩護著將軍沖鋒。
終於,清脆的槍聲在山坡的頂端響起。
噠噠噠噠……
這是安東尼的怒火。
頂端還在準備發炮的日不落炮兵成片地倒下。
有人拔出瞭騎士劍,意圖沖過來和安東尼一決生死。
安東尼也不廢話,調轉槍口砸在對方的臉上,將對方砸的面目全非。
人們被他的兇惡所嚇,掙紮著開始後退,意圖躲進堡壘中逃命。
安東尼怎麼還會放過他們。
子彈打完瞭,就拔出腰間的馬刀。
死亡和殺戮在坡頂不斷上演。
更多的人沖上來瞭!
畢竟,部隊有一萬餘人,且全是悍勇之輩。
當他們得知沒瞭退路,隻有沖鋒,沖鋒,再沖鋒。
炮兵見大勢已去,開始驚慌失措的逃向反方向的坡下,意圖回城中逃命。
堡壘中的火槍手,則緊鎖大門,利用射擊孔和敵人負隅頑抗。
印第安人可不管你這個。
大手伸出,抓住伸出來的火槍,直接將對方整個人從堡壘中拽出。
還有人點燃瞭火把,直接扔進射擊孔內。
片刻,裡面燃起熊熊大火。
日不落士兵慘叫著打開大門沖出,四散逃命。
一號堡壘處。
安東尼已經徹底殺的瘋狂,他一腳踹上堡壘的大門。
裡面的人轟然而逃。
他帶著衛兵殺瞭進去,片刻功夫就將裡面的人殺的精光。
一號堡壘拿下後,迅速向其他堡壘發起同樣的進攻。
此刻,曳光彈也失去瞭效用。
但整個戰場已經充滿瞭火光。
月亮也從雲層裡鉆出,似乎在看著這場人類的殺戮。
二號堡壘、三號堡壘、四號堡壘……
越來越多的堡壘被印第安人攻破。
同樣,右側的坡地上的堡壘也不斷升起印第安人制作的旗幟,證明那裡也在節節開花。
安東尼終於力竭,但也終於露出笑容。
他最終還是勝瞭。
雖然付出瞭將近4000人的代價,戰損比例達到瞭二比一,但最終還是拿下高地堡壘。
隻要拿下這裡,他進可攻退可守,將對約克城帶來極大的威脅。
“將軍!您在流血,快治療一下吧!”
衛兵大喊著,強行將他扳到椅子上面,有醫療兵火速沖過來,要給安東尼治療。
安東尼感到一陣頭暈眼花,沒再拒絕,而是專註著看著戰況,心裡盤算。
綠蝰,或許你怎麼也想不到。
老子終究還是拿下瞭坡地,粉碎瞭你的陰謀。
等老子打下約克鎮,勢必揪出你那三千自由社民兵,拿他們開刀!
在醫療兵的包紮下,他的腹部已經纏滿瞭膠帶。
此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安東尼推開眾人,發出命令,讓所有人休息片刻,隨後馬上檢查火炮彈藥,為即將攻城做準備工作。
他剛剛走出堡壘,正要巡視。
“報!”
忽然,一聲急促的聲音傳來。
安東尼轉頭看去,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士兵正在沖來。
他雙目狠狠一縮,認出眼前的人是少校歐圖的親衛兵。
這是怎麼回事?
親衛兵哭喊著大喊,報告著最新軍情。
“將軍!不好瞭!法蘭西人倒戈相向!大本營被他們五千餘人攻占,歐圖少校帶我們死戰,傷亡慘重!對方在營地內放起大火,輜重糧草全部被焚!”
“什麼!”
安東尼失聲大喊。
法蘭西人居然在這個時候背叛瞭?
他們為什麼要沖進自己的軍營?
安東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呼!
容不得他再細問,一陣狂風刮起。
狂風吹散瞭河上的大霧,吹散瞭兩岸的屏障。
不用他再問任何人,河對岸的情況已經出現在安東尼的視線之中。
大本營裡燃起沖天大火。
法蘭西人獰笑著,正在營地裡沖入沖出。
安東尼看的目呲欲裂的,幾欲咬碎滿口的鋼牙。
這個該死的蛇鼠兩端,兩面三刀的法蘭西人,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切斷瞭已方的退路!
容不得他說些什麼。
轟!
又一聲巨響傳來。
是約克城城墻上的炮聲。
城門打開,數不清的日不落士兵從城中沖出,意圖開始奪回高地堡壘的控制權。
“將軍,您看!自由社的人沖上來瞭!”
又一聲噩耗,安東尼轉頭看去。
隻見來的路上,又一隊士兵正在向山坡發起沖鋒。
那是自由社的民兵!
停在河邊的小船,不知何時已經全被民兵全部鑿穿沉入河底。
他們全軍出動,竟然全部埋伏在瞭河邊等待。
等待已方攻下堡壘之後,坐享其成!
安東尼茫然四顧。
遠處的大本營已經被徹底摧毀。
前方,是數不清額日不落士兵。
後面,是3000以逸待勞的自由社民兵。
他的所有退路和前進道路已被切斷。
此刻,成瞭一隻徹頭徹尾的孤軍!
想到8000餘人將全部死在這裡。
噗!
安東尼仰天吐出一口鮮血,腹部的傷口再次崩開。
堅韌如他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的打擊。
他感覺雙目一黑,仰後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