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狩擺出專業中醫的架勢,扣著這傢夥的腕子診脈。
估計是有真本事在身,樓清影猜,他三下五除二就給這校服半穿不脫的傢夥診出瞭一堆的病。
裴狩嘴裡的話玄之又玄,樓清影不是專業的,聽不大懂。但總之,這傢夥一身的病就對瞭。
尤其是,裴狩特意點出,這傢夥的腎毛病很大。
——這一指控似乎讓對方格外受不瞭。
“叫什麼名字?”樓清影問。
“湯文風。”對方還有點懵圈,下意識報出瞭自己的名。
裴狩意味不明地笑瞭:“湯傢的?”
湯傢以房地產起傢,算是新貴,不過因為剛剛暴富,上流社會所謂的“老牌世傢”都對他們不怎麼瞧得上。
湯文風一看裴狩知道自己的背景,又硬氣瞭點,開始叫囂:“我勸你個喪傢之犬對我客氣點!”
他想起自己的傢世,腰板硬瞭,對樓清影兇惡道:“臭女人,你完瞭。”
還不等他繼續威脅,樓清影就冷笑一聲,“你傢很厲害?”
最近他正對一本玄幻龍傲天文著迷,熱情追更中,張口就是一股味:“我告訴你,我是個孤兒,無牽無掛,大不瞭到時候帶你們全傢一起上路,反正不虧。”
“你也看到瞭。”樓清影用力的摁住湯文風,像壓路機壓馬路一樣把他往下壓,湯文風痛叫幾聲,他繼續恐嚇:“我有力氣,有手段,到時候你傢的狗都跑不瞭一隻!”
湯文風平時習慣仗勢欺人,隻要搬出他的後臺,大部分人都會望而卻步,安慰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瞭,他囂張瞭許久,頭一次見到樓清影這樣開口就要“帶你全傢一起上路”的,而且言之鑿鑿,看起來不像騙人。
主要是因為外貌和聲音,樓清影本質上是個男生,扮瞭女裝身上也有股雌雄莫辯的味道,五官輪廓被頰邊的黑發襯得柔和瞭些,但依舊顯得很鋒利,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的確讓人發憷。
聲音也不柔和,壓低的嗓子勉強能冒充一把女聲,但控制不好的時候還會帶點威脅和恐嚇的味道。
穿上一件黑色風衣都可以去直接COS殺手瞭。
湯文風嚇瞭一大跳。
什麼……?
全傢一起上路?
他看瞭眼樓清影,對方漂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背對著窗,逆著光,一半的臉藏在陰影裡,尖長的眼尾透出一股冷漠。
……來真的?
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力氣大的都快把他脖子壓斷瞭,他平時不鍛煉,在樓清影手下就跟個小雞仔似的,根本掙脫不瞭。
他眼淚都快出來瞭,在樓清影兇惡的瞪視下雙腿發軟,他這種人一碰到硬茬子,膝蓋就會自動發軟,顫巍巍的叫瞭幾聲女俠饒命。
樓清影松開手,做戲做全套,抄出紙筆開始查戶口。
傢住哪?幾口人?狗幾條?貓幾隻?
通通給我老實交代。
湯文風縮著脖子回答瞭,他不老實,想耍滑頭撒謊,裴狩就適時出聲,像個負責的測謊儀那樣判斷:“不對。”
樓清影立刻接上:“你敢撒謊!”
湯文風快嚇死瞭:“對不起對不起!”
十五分鐘之後,世界清靜瞭,裴狩還得到瞭十萬塊。
“分你一半?”他提議。
樓清影很有法律意識:“不要,等下他告我們詐騙,最好還是把錢轉回去。”
裴狩現在也不缺錢,聽樓清影這麼說瞭,點點頭,拿出手機把錢轉瞭回去。
想瞭想,他打瞭一行字。
順手為之,能起作用當然好,就算不能,也可以樹個好心的形象。
人人都喜歡好心人,因為好心人願意讓渡自己的利益。
裴狩關上手機,指尖動瞭動,突然想跟樓清影說話。
他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觥籌交錯間無師自通瞭語言的藝術,知道如何挑起話題,引導交流走向。他知道該怎樣和女生談話,如何逗她們笑,從而趁機得到一些信息。
裴狩在心裡想瞭幾個話題,感覺都不合適。
開不瞭口,不知道為什麼。
他轉頭去看樓清影。
或許,她會搭話?
那樣就簡單瞭,隻要回答就好。
帶著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裴狩側頭去看樓清影。
樓清影沒註意到他的視線,自顧自的埋頭幹自己的事,顯然剛剛發生的事已經被樓清影像扔垃圾一樣扔掉瞭。
樓清影把寫著湯文風傢庭住址和一系列信息的紙片丟進黑色小垃圾袋,看起來剛剛真就隻是開玩笑。
這小垃圾袋掛在他們倆課桌的中間,樓清影第一次掛的時候宣稱這是“共用”的,裴狩默不作聲,不同意也不反對,反正他沒往裡面丟過垃圾,也沒把垃圾袋拿去扔過。
他動瞭動嘴唇,說出瞭自己最蹩腳的一次搭話:“我去扔垃圾。”
裴狩說著,站瞭起來,把幾乎空空如也的黑色小垃圾袋從掛鉤上取下來,拿去丟瞭。
樓清影沒感謝他:“那垃圾袋是空的!你好浪費啊!”
裴狩沒忍住笑瞭:“對不起,下次我註意。”
鈴聲響瞭,數學老師走進來,裴狩拿出數學課本,默默的回味自己剛剛的回答。
“下次”
真是個絕妙的詞。
湯文風回到自己的教室,害怕的勁兒過去後就開始肉疼自己那消失的十萬塊,這下賠瞭夫人又折兵,裴延的要求沒辦到,自己倒賠十萬!
他傢富起來之前也是普通人傢,十萬塊在他父母眼中不是小錢,湯文風很羨慕那些富傢子弟動不動幾百萬的花費,多次央求父母漲零花,但每次都失敗。
他正咬牙切齒,幻想著要報復。
那個女的就算瞭,臨走前她宣佈,之後不管她碰到瞭什麼壞事,絕對一股腦兒算他頭上,到時候就算不是他,也要上門來找他算賬,她力氣那麼大,心那麼狠,還是個孤兒,沒有軟肋,湯文風不太敢招惹。
怕她到時候真的魚死網破。
最近他正迷《倚天屠龍記》,那句“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此時跳出來。
她會不會隻是說說而已?
他問自己。
你敢賭?
湯文風心裡的冒險精神剛抬頭一點,樓清影那張臉就跳瞭出來,還伴隨著陰惻惻的警告:
“要是你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不敢!
裴狩就不一樣瞭,一個失去繼承權的廢物,現在連他的地位都不如,還不是任由他搓圓捏扁?
裴傢的繼承人現在已經是裴延瞭,裴狩肯定鬥不過他堂哥。裴延也容不下裴狩,到時候他隻要順水推舟,敲敲邊鼓,就能讓裴狩好看!
他做白日夢的時候,手機突然響瞭,低頭一看,是十萬的銀行轉賬,還附上備註:
【十萬塊掛號費隻是開個玩笑,但你身上的病是真的,建議你抽個時間去醫院檢查一下,沒騙你。】
錢回來瞭!
隻要錢在,那就好說瞭。雖然這錢原本就是他的,但湯文風看著自己的賬戶餘額,心裡還是冒出瞭點感激。
裴狩好像是個好人,沒裴延說的那麼陰險。
這麼一想,他緊張瞭:
之前在裴狩那裡被診出的那麼多病,該不會是真的吧?!
他是不是應該去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