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者:青草糕 字數:3626

還有什麼可問的呢?雖然十分離譜,雖然難以置信,但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世界是真實的,沒有誰在做夢,也沒有誰瘋瞭,唯一的解釋就是,崔令宜和衛雲章,因為一場落水,互換瞭身體裡的靈魂。

崔令宜隻覺得心都涼瞭,人都冷瞭。

這算怎麼回事?如果她成瞭衛雲章,衛雲章成瞭她,那她的任務怎麼辦?

衛夫人看看崔令宜,又看看衛雲章,小心翼翼道:“你們……”

“母親。”披著崔令宜外殼的衛雲章有氣無力地開口,“能否讓我們二人,單獨待一會兒?我有些話,想同……三、三郎說說。”

顯然他還很不適應新的身體,每一句話都像是擠出來的一樣。

崔令宜也隻好道:“是、是啊,母親,知道您也有許多問題想問,但現在,能不能先讓我和四娘說說話?”

衛夫人一臉不贊同:“可你方才明明……”

“方才隻是我做瞭個噩夢,有點沒睡醒,嚇著母親瞭,實在抱歉。”崔令宜揉瞭揉額頭,“現在沒事瞭。”

衛夫人:“……”

她左看右看,見自己兒子現在好像正常瞭許多,兩個人現在又似乎都沒有大礙,猶豫再三,還是勉為其難地給他們留下瞭獨處的空間:“那你們先說著話,我去看看藥煎好瞭沒有。”

她和玉鐘一離開,崔令宜就默默往床榻裡面挪瞭挪,給衛雲章騰出位置來。

衛雲章默默地上瞭床,和她並排坐在一起。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氣氛簡直凝重得可怕。

還是崔令宜硬著頭皮,率先開口:“三郎……是、是你嗎?”

“……是我。”

窗外風聲簌簌,屋內卻再次陷入瞭寂靜,仿佛大傢還都沒有緩過神來。

良久之後,崔令宜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一睜眼,我就……變成瞭你?”

衛雲章面露痛苦:“我也不知。”

他一醒來,就感覺後腦勺一陣鈍痛,睜開眼就聽到碧螺和玉鐘欣喜的“夫人你醒瞭”,他還以為自己出現瞭幻覺。

崔令宜攥緊瞭被面,低著頭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呢?”

她一向不信鬼神,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造孽太多,殺業纏身,才惹上瞭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是不是應該再去普華寺一趟,好好拜一拜?

她習慣性害怕地往衛雲章懷裡鉆,鉆瞭一半,發現好像體型不太合適,又默默地坐直瞭回去。

衛雲章也搖瞭搖頭:“此等怪事,聞所未聞。四娘,你好好想想,你落水後,都遇到瞭什麼?”

崔令宜楚楚可憐道:“我什麼都不記得瞭,三郎,你的頭……不是,我的頭……”

衛雲章本想安慰她一句沒事,但看到自己那張泫然欲泣的臉,一句話又咽回瞭肚子裡,扭過頭道:“玉鐘說,瑞白告訴她,是官兵們把我們救上來的,而你可能是撞到瞭橋柱或者什麼石頭,腦後受瞭點傷。”

崔令宜在心裡已經把下手的那人大卸八塊,但面上卻隻能關心道:“啊,那三郎,你現在很疼嗎?”

“有一些,但也還好。”衛雲章苦中作樂道,“想開點,現在疼的變成我瞭,你就不疼瞭——你應該不疼吧?”

“一點也不疼。”崔令宜道,“我沒……你沒受傷,母親還問我,怎麼明明會水,卻還是被別人救瞭。三郎,你原來是會遊水的嗎?”

衛雲章隻好點瞭點頭:“當時事態緊急,我想救你,卻找不到你在哪,後來好不容易似乎看見你的人影瞭,遊著遊著,不知怎的,突然就沒瞭意識。”

現在想來,他那時既沒有受傷,氣也足,沒道理突然昏厥,想來是崔令宜出瞭事,才導致他們在那時互換瞭靈魂。

崔令宜摳著被面上的芍藥花紋,心裡卻在琢磨著,衛雲章竟然會遊水,她此前可從不知道,也沒聽人說過。但會遊水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沒辦法證明什麼。

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把身體換回來要緊。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向衛雲章求助,“我們總不能……就一直這樣吧?”

衛雲章默然片刻,才道:“你我是在水下互換的身體,要不……等到瞭晚上,沐浴的時候再試試?”

崔令宜:“……”

聽起來是個很爛的辦法,但她也想不出別的招來瞭。

兩個人面面相覷瞭一會兒,衛雲章嘆瞭口氣,道:“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隔壁玉鐘她們的屋子,她們說是為瞭方便大夫診治,才暫時把我倆分開的。但如今你我這個樣子,顯然是不好再分開。”

“沒錯!”崔令宜不住地點頭,“這等怪力亂神之事,說出去有誰會信?就算傢裡人信瞭,風聲走漏出去,外面的人隻會當我們都瘋瞭!三郎,在咱們換回來之前,可不能被人發現瞭!”

倘若被拂衣樓知曉她與衛雲章互換過身體一事,哪怕衛雲章什麼也沒察覺,為瞭根除後患,拂衣樓也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似乎是感覺到瞭她的不安,衛雲章用力地握住瞭她的手——隻是自己這雙柔荑摸到她的大手的時候,有短暫的停頓,但最終,他還是克服瞭心理障礙,緊握著她的手,鼓勵她:“沒事的,咱們一定很快就能恢復正常的!”

崔令宜感動不已,依偎著他道:“嗯,隻要有三郎在,我就不害怕瞭。”

“叔叔,嬸嬸!”連門都不敲一下就跑進來的,正是衛雲章大哥的女兒,襄兒。

陸從蘭在後面急急追道:“哎呀,你這孩子怎麼回事,都說瞭不要鬧!”

襄兒跑進內室,看到小鳥依人倚在嬸嬸肩膀上的叔叔,頓時愣住瞭。

崔令宜趕緊直起身子,學著衛雲章的樣子,輕咳一聲:“襄兒怎麼來瞭?”

陸從蘭落後一步進來,沒瞧見他們之前的模樣,解釋道:“襄兒聽說你們落水,很是擔心,但大夫說要靜養,我便沒讓她來打擾。這會兒聞見瞭廚房裡的藥味,一問才知道你們都醒瞭。小傢夥一聽就跑過來瞭,真是拉也拉不住。”

襄兒站在床邊,仰頭望著他們:“叔叔,你受傷瞭嗎?”

崔令宜摸瞭摸他的頭:“叔叔沒受傷,倒是嬸嬸受傷瞭。”

襄兒見著衛雲章頭上的白紗,不由害怕道:“一定傷得很重吧?”

“不用擔心。”衛雲章露出一個微笑,“養幾天就好瞭,你看,嬸……嬸嬸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在跟你說話嗎?”

陸從蘭道:“此次普華寺橋欄傾塌,導致幾十名百姓落水,傷亡情況我倒是不知,總之現在已經驚動瞭朝廷,如今工部尚書就在府上,父親與大郎正在同他說話呢。他來的時候,你們還沒醒,父親可是沒給他好臉色看。”

衛雲章輕輕碰瞭一下崔令宜。

崔令宜被迫接話:“呃……父親可是還在生氣?我與四娘並無大礙,不必為瞭此事,與尚書大人過不去……”

衛雲章聽不下去瞭,打斷她:“橋欄久未維護,當是下屬部門管轄不力,徐尚書平日諸事繁雜,也管不到此等小事上去。然如今既然出瞭事,又不止是我與……三郎,更牽涉許多百姓性命,往大瞭說便是工部管理疏忽,下級部門瀆職,徐尚書此來,想必也是想找父親說情。隻是父親正在氣頭上,我與三郎又還未醒,就算想賣他一個面子,也無從賣起。”

陸從蘭道:“正是呢。”

衛雲章:“嫂嫂不如趁現在去趟前廳,將大哥喊出去,悄悄遞幾句話。就說我與三郎都醒瞭,並無大礙,讓父親不必憂心,也不必為此事與徐尚書生瞭芥蒂。隻是事關百姓民生,不可輕拿輕放,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方才三郎還同我說呢,若今日落水的隻是普通百姓,沒有我等,那想來下面那些人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重視,還會做出欺上瞞下之事。若是徐尚書聰明,就該趁此機會,好好整治一下工部風氣,還能寫份奏折上表天聽,也算是功績一件。你說是吧,三郎?”

崔令宜:“正是,正是。四娘你倒是嘴快,替我都說瞭。”

陸從蘭笑道:“看來弟妹傷得確實不重,還能說這麼多話呢。也好,那我現在就去找大郎。走,襄兒,看完叔叔嬸嬸,就讓他們好好休息吧。”

陸從蘭牽著襄兒離開瞭,屋內又隻剩下他們二人。

兩個人坐在床上,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差點就露餡瞭。”崔令宜捂著胸口道,“我又沒當過官,哪裡知道該說什麼話,幸虧三郎你反應快,否則嫂嫂就該起疑瞭。”

衛雲章無奈道:“看來,我們先得想想等會兒怎麼應付父親母親瞭。”

兩人正對著落水前後的口供,瑞白就來敲門瞭:“郎君,藥煎好瞭。”

崔令宜:“我又沒事,喝什麼藥?”

瑞白:“正是因為沒事,所以才喝的是驅寒強體的補藥呀。像少夫人這樣受瞭傷的,藥熬得久,碧螺現在還在灶上看著呢。”

崔令宜隻好把碗接瞭過來。

藥不好喝,她喝得直皺眉,勉強喝瞭一半,動作便磨蹭起來。

瑞白:“郎君快些喝吧,過一會兒,淳安候府的老夫人就該過來瞭。”

崔令宜一口藥險些嗆在喉嚨裡:“什麼!”

“普華寺橋欄傾塌,鬧得那麼大,現在滿京城都知道瞭。淳安侯府的老夫人聽說少夫人落瞭水,還受瞭傷,這不,就趕緊過來瞭嗎?”

崔令宜猛地把藥灌瞭下去,噌地起瞭身:“她現在到哪瞭?”

“大概已經進後院瞭吧。”瑞白說,“夫人去迎的。”

崔令宜一邊倉促地找著衣服,一邊道:“瑞白,你去門口稍微拖一拖,我這副儀容見瞭老夫人實在不妥,給我點時間收拾一下。”

“行,那郎君你快些啊。”瑞白收瞭藥碗,便往外面走去。

崔令宜真是焦頭爛額:“怎麼這時候的人一撥接著一撥來!”

衛雲章擔憂道:“四娘,我從未見過侯府老夫人……”

崔令宜扶著頭,深深地吸瞭一口氣:“你放心,她是我外祖母,待我一向很好。待會兒她來瞭,你就裝難受,裝病,盡量別說話,由我在旁邊說就好。”

“這能行嗎?”衛雲章道,“她若是見我病重,以後常來探望怎麼辦?”

“還管以後?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再說!”崔令宜匆匆給自己紮好腰帶,又對著鏡子梳瞭一下頭發,用簪子簡單束瞭個髻。

衛雲章坐在床上看著,忽然生起一絲疑惑:她怎麼穿男裝穿得這麼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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