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可以把衣服脫下來,但或許是安隅的身子太單薄瞭,就像在雨中撿到一隻受傷的小兔子,人會本能地想把它揣進懷裡。
“想睡就睡吧。”
安隅發出幾個羸弱的氣聲。
“長官能承諾我安全嗎?”
秦知律似乎點瞭頭。
“嗯。”
“我控制住瞭……那個東西。”
氣若遊絲的聲線中似乎摻瞭一絲笑。
像邀功,有些得意。
秦知律愣瞭一會兒,伸手攏住他的後腦。
“很瞭不起。”
安隅順著他的動作,額頭抵住長官的肩。
隨著意識逐漸流失,他囁喏道:“我基本上確定自己的異能瞭。我是兔類畸變,是……兔子安的同類。”
黑暗自意識深處降臨,徹底將他吞沒。
擁著他的秦知律卻僵瞭一下,遲疑瞭好半天。
“我以為你知道,那是番劇裡的角色。”他蹙眉道:“之前54區的兔類畸變是早就被發現過的普通兔類基因感染,這個世界上沒有,至少暫時沒有,你說的那種兔類超畸體。”
安隅已經聽不見別人說話瞭,意識迅速流逝,他和世界的連結隻剩下被擁抱的感覺。
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陷入昏睡前,他好像捕捉到瞭一絲什麼——
他可能是瘋瞭,竟然懷疑車庫裡那隻抱瞭他很久的水母是長官。
雖然他沒有證據。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06獵心時刻
尖塔流傳著一本最讓我想吐槽的邪書,叫《安隅神能妄言》
那玩意問世前還有個引子,是名為《聊一聊被安隅大人獵到的瞬間》的論壇帖
我更願稱之為《死鴨子抱團高潮貼》
在一眾瘋狂崇拜的發言中,有一個來自“匿名”的早期跟帖格外不同。
——“他奄奄一息,但小小得意時。”
全尖塔的人都實名嘲他杜撰YY,畢竟怎麼可能有幸見證這種時刻。
但我總覺得那傢夥身份不一般。
所以謹慎如我,跟嘲時選擇瞭匿名。
第11章失落53區·11
安隅睜眼時身處一輛貨車車廂,歪斜的視野隨著行駛顛簸著。
一雙猩紅的眸刻毒地盯著他。
安隅一下子坐直瞭。
從身上滑落的衣服提醒瞭他為什麼一別兩日,蔣梟還是那麼恨他。
——他披著秦知律的風衣,昏睡時一直靠在秦知律肩上。
“……”
在隊友炙熱的註視下,他艱難地回憶起凌秋講過的一個八卦,住在樓上那個胸大腰細的女人搞上瞭資源長,不僅因此拿到大量高級貨,還裹著資源長的制服在其他賤民前走來走去。
凌秋給她的評價是:妖艷賤貨。
“醒瞭?”秦知律隨手拾起風衣。
那隻手套已經被收回去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從沒見過秦知律的手。
“比利已經重建瞭53區的波頻,葡萄和萊恩在前面開車。”秦知律朝車尾看瞭一眼,“他們在內城遇見瞭瑞金中尉。”
角落裡的軍人滿臉胡渣,沒什麼精神地沖安隅點瞭下頭。
蔣梟突然咳嗽起來,安隅這才發現他虛弱地靠著墻,渾身都是暗色血跡。
“蔣梟傷慘瞭。”比利一臉惆悵,“你也不讓人省心,律帶你來時嚇死我瞭,一身的傷。”
安隅的外傷已經得到照料,生存值回升到75%。
他突然想起昏倒前的事,“資源站的面包呢?”
比利直翻白眼,“能拿上的我都拿上瞭。除瞭你,沒人稀罕那玩意。”
安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角落裡堆著的面包袋,渾身的緊繃感終於卸掉一些。
蔣梟譏諷道:“賤種就是賤種,除瞭吃,你還會琢磨點別的?”
除瞭吃,還會琢磨取悅長官,每天都在琢磨。
安隅張瞭張嘴,又把話咽瞭回去。憑借他有限的聊天經驗,這句話可不興說。
但蔣梟似乎讀懂瞭他的心聲,殺意快要從那雙紅眸中爆出來瞭。
安隅隻能裝作無事發生地挪開視線。
秦知律忽然看向蔣梟,“匯報精神力。”
車廂陡然靜謐,蔣梟的手不自在地遮在終端上。
過瞭許久,他才道:“已經不再下降瞭。”
“我問的是目前數值。”
蔣梟胸口起伏,別過頭道:“48。”
比利在一旁賠笑,“那個,雖然跌破瞭50警戒線,但離30還遠著呢,別這麼……”
“你應該清楚30是底線。”秦知律平靜得令人發冷,“控制好自己,不然一旦跌破30——”
蔣梟猛地扭回頭來,“我就得死嗎?”
冰冷的機械咬合聲。
秦知律把專殺畸種的熱能子彈彈匣扣進手槍,“你隻能死。”
安隅噤若寒蟬,靜止般地盯著地面。
蔣梟散發的難過的情緒幾乎要擠爆車廂,他忽地朝安隅看來,“那麼我想問,一個基因熵0.2的人類,一身外傷暴露,他接觸瞭多少畸種?他的精神力又下降到多少?”
“他?”秦知律朝安隅瞟一眼,把槍收回槍套,“接觸瞭三次。單殺一級畸變螳螂人,被巨水母纏繞,單殺水母人。”
“單殺兩個畸變者?你啊?”比利瞪圓瞭眼,“怎麼做到的?!那玩意我宰都費勁——等等,這不重要,你現在精神力多少?有沒有畸變?”
秦知律看著安隅的側臉,淡然開口,“沒有畸變,精神力也沒有下降。”
進入53區以來,這個弱小的人類一直不聲不響地觀察著,每一次看似被迫應對危機的行動,實際上都在靠近他自己的目的。
口口聲聲說怕死,卻膽敢拿畸種來試異能。被鐮刀架在頸上,被水母反復刺入,抽翻在地粗暴拖行,直至感官盡失摔倒在雨裡,終端上的精神力從未變過。就仿佛在這具脆弱的身體裡,藏著一顆高高凌駕的大腦,旁人隻能被俯瞰,休想染指。
車廂裡死寂瞭片刻。
比利喃喃道:“你知道你有多……詭異嗎?”
安隅逃開蔣梟目眥欲裂的瞪視,皺眉轉向秦知律,“您怎麼知道我被巨水母纏繞?”
“這不重要。”秦知律自然地收回視線,“先看這個,記錄儀拍下瞭蔣梟他們的戰鬥過程。”
“哦。”安隅隻能略不甘心地點開終端。
戰場在一處臟亂的汽車站。
超畸體是個二十來歲的男生,臟綠的頭發,皮膚泛著死氣沉沉的青白,站在死角裡對著鏡頭陰惻惻地笑。
安隅一下子按瞭暫停。
“怎麼瞭?”秦知律觀察他的反應,“認識?”
“嗯……”安隅拿起終端確認,“0313。”
竟然是他。
那個男生住在和安隅同一棟樓裡的最逼仄的角落,0313是低保編碼,沒人知道他的真名,也無人在意。
他獨來獨往,唯一的朋友遷去瞭54區——就是那個試圖把兔類基因帶入53區的感染者。他混進53區後直奔0313,盡管還沒敲門就被擊斃,0313卻還是因此被認為不幹凈。
安隅在目睹槍擊之後嚇得睡瞭好幾天,醒來才聽說0313失蹤瞭,有人目睹他深夜走入瞭運河。這沒什麼好意外,每年都有賤民莫名其妙地自殺。但那條運河原本是連接兩條海洋的活水,前陣子卻突然停止流淌,溢滿惡臭。
秦知律問道:“是孤兒?”
安隅點頭又搖頭。
凌秋提起過,0313有父母,很多年前搬去資源更充沛的9區瞭,他們有三個孩子,兩個都進瞭主城,隻有0313被遺棄。
比利嘀咕道:“生三個孩子,竟然有兩個是高基因熵?”
“這種事很難說。”蔣梟啞聲開口,“大腦一直在研究什麼基因組合能提升下一代高基因熵的概率,似乎已經有點眉目瞭。”
比利嘆瞭一聲,“死在運河,難怪有那麼多水生畸種孩子。”
安隅不明所以,“孩子?”
秦知律讓視頻繼續播放。
超畸體周圍爬滿千奇百怪的昆蟲和軟體動物,黑壓壓地朝蔣梟爬來。
蔣梟下半身蛇化,金紅的蟒蛇尾橫掃過畸潮,蛇鱗展開刃浪,無數畸種屍體被揚撒向空中,超畸體身上隨之大片爆血。
安隅盯著屏幕,“殺死孩子,超畸體會受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