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往年這個時候還有人長袖短袖混搭著穿,現在金陵二中的操場上一律隻能看見夏季的短袖,女生們雪藏瞭一整個冬天的藕臂暴露在空氣中,白得有些晃眼睛。
體育課期間,白世南坐在樹蔭下,嘴上叼著一根嫩草芯,悠哉地看著遠處嬉鬧的女孩子們,這才是他應該度過的高中時代。
“白同學,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一個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隨風飄來,跟著風一起的還有女孩子身上那怡人的花香。
“這是學校的公共場所,又不是我傢後院。”白世南瞥瞭一眼來人就沒瞭興趣,但他也沒權趕對方走。
“那就謝謝白同學瞭。”來的人是穆雨薇,對於白世南這種愛答不理的態度她也不生氣,而是怡然自得地找瞭處草皮坐瞭下來。
她沒有選擇靠在白世南的身邊,而是保持瞭一個微妙的距離,足夠白世南聽清她說話的聲音,又不會顯得太過親近。
就像她現在對待白世南的態度那樣——若即若離。
這是母親江茹雲教她的,現在的白世南就好比一捧流沙,她握得越緊,越是什麼都留不住。
相反,她如果用同學的身份去接近他,以白世南的氣量是不會表現出太大的抗拒的,當然也別想有什麼好臉色就是瞭。
面對這樣的穆雨薇,白世南也確實沒什麼好的辦法,穆雨薇一不偷二不搶的,他也沒有霸道到去幹涉穆雨薇的一舉一動,隻能選擇性地無視,反正離高考也就一個月的時間瞭。
白世南很快就忘記穆雨薇的存在,繼續靠在樹幹上享受起最後一個高中時代的夏天——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樹影婆娑,光影斑駁,偶爾有一陣清風吹拂過,晃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是揮灑著青春的學生,傳來若隱若現的嬉笑聲。
穆雨薇輕輕翻動著手上的筆記本,她可沒白世南這麼悠哉的資本,要想趕上白世南,每一分每一秒都得利用起來,片刻的溫存和一輩子的幸福比起來,她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
半節課的時間過去瞭,穆雨薇捏瞭捏自己的眉心,想要緩口氣,合上手中的筆記本後,她自然而然地朝著白世南看瞭過去。
那個少年似乎是睡著瞭,他靠在樹幹上一動不動,雙手自然地垂下,胸口輕微地起伏著,平時明亮的雙眸這會也安靜地閉著,整個人跟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美得像是一幅展開的畫卷。
在無比安靜的當下,穆雨薇聽到瞭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穆雨薇貓著腰,柔軟的草皮成瞭她掩蓋聲響的幫兇,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瞭白世南的跟前,緊張地望瞭一眼四周,好在這時並沒有人經過。
她跪坐在草地上,仔細端詳著近在咫尺的睡顏,這還是她頭一遭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白世南,以前倒是有很多次機會,但那時的她一次也沒低下頭去認真看過。
人吶,總是等到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
不知不覺中,穆雨薇看得有些入迷,距離近到眼睫毛都要觸碰到一起,白世南的呼吸都打到瞭她的臉上,隻是她的註意力都已經被那薄薄的嘴唇所吸引。
下一秒,白世南毫無征兆地睜開瞭眼睛,跟穆雨薇那泛著春水的眼眸四目相對,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你能解釋一下你在幹什麼嗎?”白世南剛睡醒,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這個...你肩上剛才有隻蜜蜂,我看你睡著瞭就想著幫你趕走。”穆雨薇眼珠子提溜地轉著,她知道今天這一茬要是解釋不好,自己以後就要被打上#癡女#的標簽瞭。
“那蜜蜂呢?”白世南看瞭一眼左右肩膀,空蕩蕩的。
“我幫你趕走瞭。”穆雨薇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藏在背後的手用指甲刺著手心,免得自己露出破綻。
“......”白世南雖然覺得穆雨薇這個解釋很扯,但他並沒有證據證明事情的真偽,而且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釋,總不能是穆雨薇想趁他睡著瞭對他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前世的他費勁心思連穆雨薇的小嘴都沒親上,自然不會往這方面想,在他看來,穆雨薇在某些方面是極其冷淡的。
“那謝謝你瞭。”白世南禮貌地表達瞭一聲感謝,哪怕眼前這人是穆雨薇,他也不會失去自己做人的基本素養。
“不客氣,都是同學應該的。”穆雨薇小手在胸前揮舞著,是真不好意思收下白世南的道謝,白世南要是再晚幾秒鐘醒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白世南伸瞭個懶腰後就離開瞭,留下心有餘悸的穆雨薇癱坐在草地上。
還好,還好,沒被發現,不然自己以後還怎麼面對白世南,穆雨薇拍著自己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瞭。
有瞭這麼一個小插曲,穆雨薇也沒心思繼續看書瞭,她收拾瞭一下東西,也準備換個地方。
“雨薇,我們能談談嗎?”一個聲音喊住瞭她。
穆雨薇扭頭看去,原本帶著幾分嬌羞的臉龐瞬間佈滿冰霜,她一邊撿起地上的筆記,一邊冷漠地回應道:“抱歉,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來的人是劉甜甜,哪怕距離謠言事件已經過去半個月瞭,她也不會忘記對方給予自己的傷害,更別說她和白世南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劉甜甜不說罪魁禍首,也是難辭其咎。
“雨薇,看在我們三年的情分上,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已經知道錯瞭。”劉甜甜見穆雨薇要走,當即就哭瞭出來,聲淚俱下。
“劉甜甜你這回又想做什麼!”穆雨薇謹慎地退後瞭幾步,生怕劉甜甜誣蔑自己欺負她。
劉甜甜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捋起自己的袖子,現在大夏天的,全班女生都換上清涼的短袖校服,唯獨劉甜甜還穿著之前的長袖,很快穆雨薇就知道瞭劉甜甜穿長袖的原因。
她的小臂和胳膊處佈滿瞭淤青,有的是藤條那樣的淤痕,也有某種鈍器造成的大片烏青,哪怕穆雨薇從來沒挨過打,也知道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疼痛。
“求求你瞭,雨薇,讓你傢裡人放過我們傢好不好,再這樣下去我爸會把我打死的。”劉甜甜哭得臉上的妝都花瞭,面目都變得扭曲起來。
穆雨薇剛想否認,就突然想起母親江茹雲之前跟自己說過的話——“下次再被人欺負瞭,別傻愣愣地等什麼白馬王子,第一時間告訴媽媽。”
這麼看來,劉甜甜身上的傷可能真的跟自己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