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塊很想說他是被逼迫的,但話到嘴邊有點說不出來。伊甸園和歷史民俗研究所北所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伊甸園利益相交，武力至上，他和五十塊一直跟著拜金小醜也隻是因為拜金小醜專心搞錢且實力很強。

就像是他的名字,他比五十塊多瞭十塊,也隻是因為他看起來更加忠心罷瞭。但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忠心就是最沒用的東西。

到瞭生死關頭,連個屁都算不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秦玨的這幾句話卻依然讓他有些觸動。

他甚至有些憧憬所謂的不會拋棄。但很快,他就屏蔽瞭這些無用的感情。

能去伊甸園的，都是被拋棄過的人。這個世界上如果真的有救贖，那他們也不會選擇半人半鬼的活下去。

陽光下的幼苗看什麼都是亮的，但那是他們的世界，卻不是伊甸園選擇的路。

偶爾的合作是為瞭共同的利益,災難來臨之前，能夠憑借的，隻有自己。

六十塊定定的看瞭秦玨一眼，然後轉身帶著其他人出去瞭。臨走之前,他還是多囑咐瞭屬下一句,“等我們走後,就把秦玨丟給北所總所去。”

“可他們還沒掏錢呢？”屬下下意識拒絕。

“他們會準備好的。時雀既然說瞭是合作,那北所一定會讓咱們看起來至少表面是中立的。”六十塊和屬下這麼說道。

秦玨說瞭很多,他未必都信，但是秦玨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時雀雖然坑爹，但他不會斷人後路。直到現在,六十塊才明白時雀這個局的真正含義。也明白瞭為什麼所謂的合作卻根本沒有北所和他接頭。

這是時雀在給他一個權衡利弊的時間。而七個億的拍賣之後,他們表面是兵分三路,但實際上，也是時雀給他和五十塊一個選擇的機會。

至於拜金小醜……或許從拿到七個億開始，他就已經確定瞭自己的道路。

看著夏睿，六十塊心想，這或許是他跟著拜金小醜做的最後一筆買賣瞭。他決定解決完這裡的事兒就回去C市找老三。

那才是他最該去的地方。

秦玨看著六十塊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六十塊仿佛是主動從光明走進瞭黑暗，初次見面時，身上僅剩的一點溫情好像都消失瞭。

旁邊的六十塊屬下看秦玨不動，忍不住也催促道：“走吧！以後別來瞭，我們可不是什麼好人！”

秦玨皺起眉，突然生出一種擔心。

時雀現在到底和誰在一起？他的目的又是什麼？人生這麼長，火中取栗不是長久之計。

而此時K市的遠郊，猴開瞭整整兩天的車，時雀和拜金小醜也終於到達瞭K市郊外的無人區裡。

時雀站在車頂看遠處的景色，他發現南所也有野生分化者聚集地。隻是比起L市和C市的熱鬧，這邊的要更加清冷。不僅沒有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甚至有點像是流浪漢的居住地。

沒有任何配套的營地店傢，路過聚集地的分化者們也相對態度冷淡。時雀還發現，經過這裡的分化小隊，不是掛著南所標志的，就是各大世傢的標志，根本沒有純粹的野生分化小隊。而這些隊伍也根本不在營地停留，補滿油箱和食物飲用水，直接就開走瞭。

至於在這個聚集地周圍，還有許許多多破爛的帳篷，裡面住著衣衫襤褸的孩子，還有一些手無寸鐵的瘦弱的成年人。

時雀能夠感受到這其中有一些生活類的分化者，但大多數都是普通人。

“這些是外賣員的傢屬？”時雀以為這裡和北所那邊一樣，也有一些低階野生分化者，會接分化小隊的任務。而這些帳篷裡留守的，是他們的傢人孩子。

拜金小醜盯著一個帳篷發呆，他看瞭一會，才說道，“可能吧！”

時雀有點好奇，“伊甸園在這邊和特案組南所沒有合作嗎？”

拜金小醜冷笑一聲，“沒有必要！南所和北所不同。在北所的范圍內，分化者如果不想進入北所，那麼隻要準守分化者守則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上班。但南所不是。”

“這邊世傢當道，隻要發現你有覺醒苗頭，就立刻把你從城區趕出。除非你願意和某個世傢簽訂工作合約，那麼這個世傢會安排你以後的人生。但世傢不是什麼都要，很多生活類分化者是不會被世傢接收，就隻能在無人區聚集地這邊當流浪漢。”

“那他們為什麼不去北所？”時雀不明白。

拜金小醜示意時雀看那些人的手腕，“他們身上會帶著南所特有的芯片。說是為瞭監控他們不要違反分化者守則，實際上就是為瞭防止他們逃走。”

“能活著，誰也不想死，所以南所范圍內但凡厲害點的野生分化者，多半都是為世傢服務。不需要伊甸園這個中間商。”

“……”時雀嘆瞭口氣，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覺得他們生活的辛苦？”拜金小醜眼裡多瞭幾分嘲弄，“這裡除瞭世傢，沒人不辛苦。普通人生活也一樣過得艱難。你在C市，這個公司讓你不爽瞭，你把老板開除，索性換個公司。”

“可在這邊，如果你得罪瞭上司，你舉傢搬遷都沒用的。世傢相護，去哪裡都是碰壁。”

時雀皺眉：“特案組也這樣？”

拜金小醜：“特案組肯定不會冷眼旁觀，但世傢很聰明的，他們會讓他們作的每一件事情，看起來都在法律范圍之內。所以我才說，人活著，錢最重要。然後就是實力。”

拜金小醜話裡有話，而他對南所這邊的瞭解也讓時雀心裡有個猜想，他問瞭拜金小醜一句：“你老傢是哪裡的？”

拜金小醜心不在焉，順口答道：“G市。”

時雀心下瞭然，G市，那是南所顧問所在的城市，也是南所的核心所在。難道拜金小醜過去和南所也有糾葛？

或許是眼前的場景讓他想起瞭過去，拜金小醜突然問瞭時雀一句，“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時隼？”

“什麼？”話題太跳躍，時雀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拜金小醜接著又問瞭一句，“你也很喜歡北所，為什麼？”

時雀有一瞬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但拜金小醜卻難得收斂瞭所有的瘋狂，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時雀：“我十歲以後，也是在L市基地受訓的。”

時雀打量他，拜金小醜其實年齡並不大，甚至看起來比周翌還小，隻是平時的手段和瘋癲讓人下意識忽略瞭他的年齡。

“不用那麼看我。我比時隼和律師他們小一屆。時隼沒來的時候，我和律師是基地出瞭名的無用之人。他一個勤儉持傢，我一個金幣狂熱，分化能力覺醒得早也沒有用。”

“但律師是個傻逼，自從時隼來瞭以後，時隼說什麼他就跟著什麼，好幾次都差點在無人區回不來。一分錢掙不到，還屁顛屁顛的跟在時隼背後傻樂。可最後時隼認識瞭虞嶠和周翌，他們一起去瞭帝都，隻有律師被丟下瞭。”

“但時隼都不帶他一起玩，律師還是很喜歡時隼。”拜金小醜這些話說的沒有什麼邏輯，思維也很跳躍，前面還在說L市基地受訓的事兒，後面就說到瞭時雀身上，“時隼對你也是。他那麼窮，掙的錢還全都給基地瞭，都不好好養你。”

“你跟著他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為什麼他死瞭還要那麼傷心？”

“你怎麼知道我當時很傷心？”

拜金小醜一撇嘴，“你隔壁床那個老太太，他兒子給他的藥是我去送的。我一早就見過你瞭！隻是你不知道。”

時雀頓時瞭然，但對

於拜金小醜的問題，他原本想說，雖然貧窮，可時隼給他的不是錢能夠衡量的。

可拜金小醜卻指著野生分化者聚集地周圍帳篷裡的那些孩子說道，“你看看他們。父母都是沒有什麼本事的垃圾，生出來

的孩子也隻能臟兮兮的。渾身上下都是土。”

“沒有錢，沒有好的資源，渾渾噩噩的過著每一天。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還夢想著以後可以改變一切，但實際上，不用等到長大就隻剩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未來。”

“不能好好養，為什麼要把孩子生出來？”拜金小醜蹲在車頂嘟嘟囔囔，像是在對時雀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隻有錢才是最重要的！”

他這樣義憤填膺，仿佛能和那些孩子感同身受。時雀想起，歷史民俗研究所第一任所長曾經有一個說法，分化者的覺醒能力一般和兩個因素有關。一個是天賦，一個是本身的執念。

金錢狂熱，所有人都渴望金錢，但會絕對狂熱，一定有特別的理由。看著拜金小醜有些渙散的眼神，時雀突然伸手揉瞭揉拜金小醜的頭發。

“你幹嘛！”拜金小醜像是炸瞭毛的貓蹦瞭起來。

時雀卻伸手把他拉到身邊，細細的說道：“我小時候也是很窮的。我哥也的確很坑，總是捉弄我。我們倆沒有固定住所，我八歲的時候，大年三十我們倆還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房東趕出來過。”

“那你不討厭他嗎？他一直欺騙你。”

“不討厭。”時雀想瞭想，耐心的說道，“時隼的確瞞瞭我很多事兒。我之前也想過，如果他早點帶我進入分化者的世界，或許我的人生會有另外一種選擇，也或許就不會陷入【戀人】事件那麼危險的情況當中。又或者會變得更加順風順水。”

“但實際上，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更希望時隼活著。”

拜金小醜嘟嘟囔囔：“可他一直坑你還沒錢。”

時雀卻笑瞭：“但隻要時隼活著，我就有傢啊。”

拜金小醜沒有想到時雀會這麼說，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圈好像紅瞭。

時雀問他：“你好像很討厭時隼。”

“嗯。”拜金小醜語氣沉悶。

時雀想瞭想，拍瞭拍他的肩膀說道：“時隼不帶你玩，以後我帶你好嗎？”

拜金小醜轉頭看他，眼裡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他就別扭的別過頭，說瞭一句“騙子！”

時雀：“我怎麼騙你瞭？”

拜金小醜撇撇嘴：“你就是利用我的覺醒能力給我畫餅，卡bug忽悠我給你當打手。我都知道，你來K市根本就不是為瞭帶我掙錢。隻是為瞭給你北所的兄弟報仇罷瞭。”

時雀愣住：“怎麼這麼說？”

拜金小醜把地圖摔得啪啪直響：“我好歹是伊甸園的高層，C市伊甸園黑市的負責人，我能是真的缺心眼嗎？我問你，南所基因改造基地一共多少個？”

時雀；“十二個。”

拜金小醜冷笑：“你歷史民俗研究所北所最開始被南所刺殺的研究員是多少？”

時雀：“……十二個。”

拜金小醜直接看向時雀的眼睛：“那不就對瞭嗎？南所殺瞭你北所十二個人，你就打算炸瞭他們十二個基因基地報復回去。你留在這是要報仇的，我就是你報仇的工具。”

時雀：“那你為什麼還跟著我來？”

拜金小醜無所謂：“畢竟有錢不是嗎？我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在我眼裡，隻是金錢的數字。”

湊近看向時雀，拜金小醜的眼中的瘋狂近乎壓制不住：“你知道嗎？你越值錢，我越興奮。所以，一切可以讓你升值的方法，我都不會拒絕的。”

時雀看著拜金小醜的眼睛，突然也笑瞭：“放心，我會讓你感受到物有所值。”

“……”時雀這個回答，讓拜金小醜有些不會瞭。他其實大概能猜到時雀的打算，也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和時雀攤牌，免得時雀越來越不受控制。

另外，就是拜金小醜還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可不知道為什麼，時雀這個回答，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輸瞭氣勢。於是他別別扭扭的上瞭車，

幹脆不管時雀。

而時雀也跟在後面上瞭車，同時對猴說道：“開車吧！”

前面駕駛席上的猴雙目震驚，有點不知所措。

時雀和拜金小醜的對話沒有防著它，所以它全程都聽到瞭。

原本前面的故事還挺感人的，後面那段質問也狗血滿滿，可最後的結局是不是有點太病嬌暗黑瞭？

它真的很想掐著拜金小醜的脖子用力搖晃兩下，對著他的耳朵大喊道：暴力狂你的傻逼人設崩瞭啊！你註意到瞭嗎？

可事實上，車裡詭譎的氣氛讓它不知所措，且瑟瑟發抖。

很快，當車子停在時雀最開始說的那個坐標附近的無人區裡。距離這裡大約十公裡的位置，就是時雀他們想要偷襲的基因改造基地。

時雀和拜金小醜一前一後下車，猴小心翼翼的跟著下來，給他們準備好瞭水和篝火後，它打手語和拜金小醜說道：“我去采果子給你們。”

拜金小醜點點頭。

猴立刻上瞭樹，飛快的走瞭。

大約十分鐘，猴滿載而歸。

然而，它發現，在它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時雀和拜金小醜竟仍然沒有說話。兩人一人一邊坐在火堆旁邊，冷戰還沒結束。

猴戰戰兢兢的把果子遞給他倆。

時雀和拜金小醜接過果子，咬瞭一口以後，他們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更難看瞭。

猴抓耳撓腮，試圖緩解氣氛。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時雀和拜金小醜手裡的果子越來越小，他們倆的表情也越發難看瞭。

最終拜金小醜站起來，憤怒的把手裡吃完的果核扔到瞭火堆裡，“我他媽不想忍瞭！”

時雀嘆瞭口氣，放下手裡還剩一半的果子，“我也是。”

這，這是要打起來瞭嗎？猴緊張的要命，腦袋來回轉動，生怕自己一個沒註意，這倆人就掐起來瞭。

它倒也不是特別在意團隊氣氛，主要處於食物鏈底端，怕時雀和拜金小醜打起來自己挨揍。

於是，猴努力活躍氣氛，甚至開始兩邊勸，打著手語道：“都是好朋友，有話好好說，別生氣。”

然而時雀和拜金小醜卻異口同聲道：“我沒和他生氣啊！”

猴滿臉震驚：“那你們為什麼不高興啊！”

時雀：“因為果子太酸瞭！你吃的時候不覺得嗎？”

猴：“？？？”

拜金小醜痛心疾首：“上次你就摘的酸果子，這次已經給你改邪歸正的機會瞭，你竟然還摘酸的。這麼沒用，你別叫猴瞭！”

想瞭想，拜金小醜繼續說道：“我算瞭算，不算猴的猴，都沒有價格，賣都賣不出去，賠錢猴。”

“……”猴啞口無言。

時雀摸瞭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兒，現在不值錢不代表以後。努力學習，你早晚會擁有自己的價格的。”

猴：……

時雀語氣充滿瞭鼓勵：賠賠，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