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他的夢

結婚變成夫妻,就是人們常說的，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啊！也是路夜行心裡，最重要也最神聖的人與人之間的牽絆之一。

大災變前,路夜行看不見。在進入實驗室前，他被丟在孤兒院最陰暗的角落裡，而進入實驗室後，他被鎖在滿是水還有電流的罐子裡。被救出實驗室後，他也沒有去過特案組那個關著他的小房間以外的其他人類生活的地方。

所以，路夜行雖然在大災變前出生,也在大災變前長大,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大災變前真正的樣子。

後來大災變徹底爆發,特案組的辦公樓倒塌，他從廢墟中爬出來,卻隻能聽到痛苦的哀嚎和絕望的哭泣。

那是他記憶裡，最恐懼,也最難過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將死,那個一直關著路夜行的實驗員突然善心大發,推著他讓他快點逃跑。

“你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一切結束瞭,就往你右手邊的方向走，一直走。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能力,也別在唱歌瞭。”

“孩子,你自由瞭,好好照顧自己。”

那個研究員說完，就用力推瞭路夜行一把。路夜行踉蹌的往前走瞭兩步,卻聽見巨大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一塊和人差不多大的巨石垂直貼著路夜行的後背掉落。而那個實驗員就這麼被活生生的砸死，血肉濺瞭路夜行一身。

一個金屬的圓圈滾落到路夜行的腳邊，路夜行蹲下來,艱難的在一地狼藉中摸索著，最終握到瞭手裡。是一枚小小的指環，路夜行能夠清楚的摸到指環裡面刻著兩個英文字母。

其中一個是實驗員的名字縮寫的首字母，而另外一個，是他的妻子的。實驗員叫她寶貝。

路夜行有一次隱約的聽到過。

因為太寂寞瞭，在不需要唱詩的時候，路夜行會把耳朵貼在特案組的門上聽外面的聲音。

由於他看不見，所以路夜行的聽力很好，比特案組裡那些被稱為異能者的警員還要好。

所以哪怕他最開始被關在特案組的最底層的地下室裡，可他踩著凳子把耳朵貼在棚頂，他還是能清楚的聽到樓上傳來的其他人活動的聲音。

例如小警員們訓練結束後，結伴去吃飯，討論食堂菜色的對話。

例如一個脾氣特別不好的法醫，舉著棍子追著不肯好好休息的傷員在走廊裡罵街。

還有一個姓白的公子哥，脾氣很大，每次回來都是一言不發的進來，然後到瞭隻有自己人的辦公室裡，就會恢復本性罵罵咧咧。

他每次回來，路夜行都很高興。路夜行知道，是這個姓白的公子哥把他救出來的。而且他對他的弟弟們都很好。

不管是哪一個，是不是有出息，都是用性命去保護。

路夜行有時候也會做夢，特別孤獨的時候，他就會做夢，夢見自己好像也是這個公子哥的弟弟。可能是最沒有用，最不被關心的弟弟。

但是他特別特別無聊的時候，卻也會打開門看他一眼。

就像這個公子哥隊伍裡，那個曾經送給他氣球，給他講過《長發公主》的那個大哥哥。雖然他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看過他也不要緊。

路夜行隻是偶爾的時候會害怕，害怕自己未來有一天，會像那些被他唱詩送走的人或者怪談一樣，靈魂消逝，而在人們的記憶裡也消失瞭。

他想要把這種恐懼對現在的實驗員傾訴，甚至為瞭強迫那個實驗員聽他說這幾句話，不僅特別壞的連續很多天都打翻瞭食物，還不肯完成他們交給自己的任務。

可等來的，並不是耐心的詢問，而是恐懼的電擊。還有被換到更高的樓上的監禁室裡。

那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而路夜行試圖把耳朵貼在地上，卻發現，什麼都聽不見瞭。

再也沒有人和他說過一句話，所有的食物都是由機器送進來的。路夜行仿佛回到瞭之前噩夢一樣的實驗室裡。唯一的區別是，他在這裡很少挨打，卻也更加寂寞。

空曠，安靜，無聲。

唯一能夠接觸到的溫度，就是那些被送進來的冰涼的屍體。

路夜行經常哭，害怕的哭，恐懼的哭，寂寞的哭，絕望的哭。

但沒有人會理他，甚至他逐漸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仿佛諾達的天地之間，隻有他一個。

他開始沒日沒夜的唱詩。因為這是他唯一的用處。路夜行很害怕自己變得沒有用。他都知道的，實驗室裡，那些被成為廢物的試驗品，最終都會被銷毀。

之前，那個送給他氣球，給他講過童話故事的哥哥說，“一切都會變好的。”。因此路夜行一直堅信，自己也會變好的。

所以，他還沒有等到童話裡，會從高塔裡救出公主，帶著他去看大千世界的王子出現，路夜行不想死。

而也正是路夜行最絕望的那一天，他聽到瞭實驗員的聲音。應該是太緊張瞭，所以他一時間忘記瞭不能發出聲音，而是在嘴裡默念著一段求婚的誓詞。

裡面有很多內容是路夜行聽不懂的。但是其中兩句，是路夜行記憶最深的。

實驗員說：“不管你聰明還是笨蛋，你都是我獨一無二的寶貝。”

另一句是，“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你，朝夕相處，攜手到老。縱使七十歲，八十歲，也能夜晚擁著你安眠，清晨在有你的被子裡睜眼。”

路夜行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和人類之間，也有不必有用處就能長久到老的關系。

實驗員說，這種關系叫伴侶。而他們之間的感情，叫愛情。

那天路夜行很驚喜，他覺得自己有多知道瞭一些過去不知道的東西。而實驗員的那兩句誓詞，也在路夜行的心裡翻來覆去的念叨瞭許多次。

到瞭後面，他甚至從這段誓詞裡，感受到瞭更多的期待和溫暖。甚至稍微讓他感覺不那麼害怕，也不那麼寂寞瞭。

尤其是剛聽到那幾天，路夜行經常會發呆會做夢。

他夢見許久後的未來裡，有一個王子打碎瞭這個房間裡的玻璃，然後把他從禁閉室裡帶出去。和他說，以後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路夜行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因為童話裡說，王子是最最英俊的。

等到那時候，他就很幸福很幸福。

所以，即便現在很難熬，可他也能忍。心懷希望，黑暗中也能踉蹌獨行，而後變能窺見微光。

堅韌和意志，是人類最核心的特質。

路夜行想，他也是人類，他也有這樣的特質，所以他都能等。

可當關著他的囚籠被打破後，路夜行等到的並不是王子，而是噩夢一樣的真實世界。

那一刻，他的夢被打碎瞭。而他的一生，也仿佛都被否定瞭。

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來救他的王子，也不會有人抱住他，給他溫暖，給他希望，告訴他以後不會孤單，安慰他不要害怕。

童話是假的，是人們編出來哄騙那些像他一樣什麼都會相信的笨蛋小孩的。

那天，路夜行按照研究員最後的囑咐一直往右手邊的方向走。

越走，他聽見的絕望就越多。

越走，他聞到的血腥味就越濃厚。

可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世界，也不是他夢想中的世界。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想這樣！

如果自由的代價，就是夢想的破碎。如果全世界的人類都不在瞭，那他不就再也等不到那個會擁抱他的人類瞭嗎？

路夜行不想這樣，他不甘心，於是最後，他選擇在絕望的哭聲最大的地方，唱起瞭那首最後的告別詩。

他從未那樣高聲唱過歌，也從未在那麼多人面前唱過歌。

但路夜行不害怕。

他最害怕的是，他所有的夢，那些支持著他在黑暗中艱難爬行前進的夢都是假的。

他怕人類如果全都消失瞭，那他想等到的王子就再也不會來瞭。

“其實，不來也不要緊。”最後的最後，路夜行想，王子隻要好好活著，隻要存在，對於他來說，就算是圓夢瞭呀！

而再恢復意識的時候，路夜行發現，大災變結束瞭，而他雖然靈魂碎裂成瞭很多片，每一片都被鎖在高塔上，和那些怪物關在一起。但他卻能讓自己的意思隨便在任何一個靈魂碎片上附著。

而他自己也變成瞭特案組口中的神明。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墜神這件事，路夜行是真的不後悔也不在意的。他甚至有些興奮。因為成為所謂的神明後，路夜行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看見瞭。

這個過去他從未好好看見過得世界，他竟然真的能夠親眼看看瞭！

不僅如此，特案組的人對他的態度也不一樣瞭。他們不再一味地關著他，他們會和他說話。

用禱告的方式。

雖然很多人禱告的內容對於路夜行來說，並不是很有趣，而且還很枯燥，也無聊。但是路夜行很珍惜。因為這些聲音，哪怕是在高塔上，哪怕是在唱著消耗自己的告別詩，但路夜行知道，還有人在念著他，所以，哪怕還是孤單，但最起碼，他不用害怕瞭。

隻是他不能經常去看。因為特案組的人膽子都很小。他每次過去，本來大傢都很高興，氣氛也很融洽。但他出現後，就變得拘謹起來。

所以，路夜行都是悄悄地看。看他們笑，路夜行也笑，看他們快樂，路夜行也會快樂。

然後，他的夢就有瞭新的素材。

夢裡，他等待的那個王子，未來也會和他這樣玩耍，也會和他一起過這樣快樂的生活。

而再這樣的期待裡，路夜行又等瞭兩百年。

他終於等到瞭時雀向他禱告的那一天。

一個特別溫柔的聲音用很單調的語句問瞭他一連串的話，那是第一次有人試圖用和人的方式跟路夜行溝通。所以路夜行愣住瞭，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等他反應過來並且通過神降後窺屏觀察，明白這是一種朋友之間的調侃和玩笑後，也學著用調侃的方式回復一個表情包。

可惜，那個人已經沒有在繼續等他瞭。

路夜行後面等瞭好長一段時間，才又等到瞭他。

這次，路夜行知道瞭他的名字。

他叫時雀。

他給路夜行講瞭個非常有趣的故事。

又過瞭好長一段，他回來瞭，受瞭傷。但精神很好，多瞭新的朋友。

隻會扔三個球的小醜真的很無聊，但是他認真希望自己快樂的樣子讓路夜行很感動。他很喜歡。

那些和時雀一起的怪物也很可愛。

時雀……最好看。

路夜行見過那麼多好看的人，時雀是他見過笑起來最溫暖，聲音最溫柔，最最像王子的人。

而最令路夜行覺得幸福的是，時雀真的是王子。

他送給他花，和他做瞭朋友，告訴他，他的傢，也是自己的傢。

最後，時雀還帶著小醜打碎瞭高塔，把他從塔裡帶瞭出來。

而現在，穿著新娘服的時雀，比起王子，更像是路夜行三百多年裡，每次夢裡，都不敢觸碰的，那個會和他朝夕相處，攜手到老的……伴侶。

不，他比他夢裡的還要漂亮，讓他心跳失序，甚至有種，自己真的很蠢笨，連夢都不會做的感覺。

因為現實裡的伴侶，真正的新娘，是他做夢都夢不到的美好模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