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回到新橋胡同已經是深夜瞭,並沒有驚動很多人。惟通傳瞭林海如、陳氏和兩位嫂嫂。陳氏就算聽到點什麼風聲,也不會胡亂說,畢竟兩個兒子還要靠羅閣老提攜。倒是許久未見的玳瑁、珍珠抱著她直哭。不過看到寶哥兒的時候,都驚奇地呀瞭一聲,圍著小團子看。屋內突然多瞭個小少爺,怎麼能不新鮮。珍珠笑著跟宜寧道:“三夫人不早告訴我們,我們若有準備,必給小少爺做小老虎枕頭,縫些孩子玩具給他。”
屋子裡一切都是宜寧剛走的樣子,絲毫未動。自然還沒有小孩子的蛛絲馬跡。
乳娘把寶哥兒放在炕床上,他陌生著呢。爬來爬去的,周圍都是丫頭婆子圍著他看,他看不到母親,呀呀地疑惑著。
宜寧卻看著周圍的一切。慢慢的有一絲說不出的感覺浮上心頭。她臨走的時候,擱在小框裡未做完的針線仍然在,針還別在繡繃上。她那日早上剪下來的臘梅花枝,也靜靜地插在青瓷花瓶裡,擺在窗沿上,連擺的位置都是一樣的。她記得這個,因為她嫌棄花瓶擋著她刺繡瞭,順手放在瞭窗沿上。她喝瞭一半的茶,茶杯裡頭還是一半的水。
絲毫未動,就是絲毫不動。
一種冬夜特有的清冷寒意,慢慢地爬到她的骨子裡。
羅慎遠去接她之前沒透露半點風聲,但林海如聽說她回來瞭,立刻叫丫頭給她穿鞋襪披衣,漏夜前來。看到宜寧後激動地握著她的手半天不放。宜寧也暫時把別的事拋到腦後瞭,看到林海如突然哭起來,嚇瞭一跳,連忙安慰起她。
林海如斷斷續續地說:“還以為給你打的床都用不著瞭!”
羅宜寧說:“怎麼用不著,用得著,您以為我出事啦?”
林海如卻又哭又笑:“我說話不好但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羅慎遠去安排府中的事瞭,等回來的時候看到那兩母女還在說話。一年不見,兩個女人嘰嘰喳喳似有說不完的話。他靠在一旁喝茶,等瞭一會兒,見還沒有說完,他披瞭大氅去書房看文書。
這次看瞭好久文書,燭火都暗瞭,他才問小廝:“什麼時辰瞭?”
“大人,亥正瞭。”小廝說。
羅慎遠這才吐瞭口氣,收瞭書回去。一會兒不見,心裡就有些患得患失,明明知道她是已經回來瞭的。
他的腳步很急,隨從都快跟不上瞭。遠遠地看到燭火亮著,笑語喧嗔,又重新有瞭生氣。他依在門框上,直到再次看到羅宜寧心中的焦躁才漸漸平息。羅慎遠微微地松開手。
宜寧哄小團子睡著瞭,如今軟軟的小臉靠著她的臂彎,在爐火下泛著紅。她偏偏覺得好玩一般,輕輕捏著孩子的小小指頭,那多好玩呀。她還微微的一咬,小團子覺得癢酥酥的,在被子裡蹬瞭一下小腳。
羅慎遠還未適應孩子的存在。看到她和孩子在一起,他也並未有什麼高興的情緒。
“太晚瞭,休息瞭罷。”羅慎遠從她懷裡把孩子抱出來,小團子在父親的懷裡奮力蹬腿,不知道是不是夢著瞭什麼。但片刻就到瞭乳娘懷裡。
羅宜寧驚愕,寶哥兒不跟著她睡半夜醒瞭肯定會哭的。她帶著他也覺得累啊,但是沒有辦法,別人哄不住。
“不會哭的,昨晚不就沒有哭嗎。”羅慎遠不為所動。
羅宜寧低聲道:“昨晚是你運氣好…”但閣老大人小別勝新婚,如今正是重獲嬌妻,且精力充沛的時候,並沒有把羅宜寧這話聽進去。
丫頭們俱都退下去瞭,他拉著她去睡覺。帷幕放下來,屋內隻剩瞭兩盞燭火。
映著水紅色繡金線牡丹的被褥,羅宜寧好看得要命。他從下方覆上來,一把將她壓住。
羅宜寧看著羅慎遠的神態,下頜,脖頸,燭火下的汗濕,他也好看得要命。但沒等她看多久,就被他帶著席卷入瞭浪潮之中,再也無暇思考別的問題。
燈火已暗,像是一點燦爛的寒星留在夜空裡,又仿佛一隻冷凝的眼睛看著他們。一切的熱情都隱沒在放下的帷幕中看不見瞭。
等到風平浪靜,羅宜寧靠在他的胸膛上,兩人這一番的糾纏,他的鬢角都濡濕著,想必是出汗的緣故。愜意而溫寧的夜色融化瞭,兩人有多久沒有這樣親密地偎依著,肌膚相親。像是一種寧靜的禪意,一種絕對的安寧。
看她的神情倦態,他低頭親她的側臉,餘熱尚存,氣息還很粗:“無事吧?”
宜寧搖瞭搖頭,雖然仍然累得不行,但比以前是好多瞭,她方才也沉溺其中,還主動地糾纏著他想到方才的畫面,她臉微微一紅。
她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比方說他這樣的龍精虎壯,又與她開瞭葷。那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他有沒有跟別人這樣.
他身邊還是有許多漂亮丫頭的,個個條順盤亮,又聰明聽話的。一想到這裡她就不舒服,想到他的手可能會抱別的女子,心裡更是酸得發慌。
他看她表情不是很好,問她:“想什麼瞭?”
宜寧搖搖頭,覺得這話說得她像個妒婦。可想瞭很久,還是忍不住瞭,小聲問:“三哥,在我走的這段時間裡,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他是精力尚存,看宜寧好像休息好瞭,還有精力胡思亂想的樣子,便要準備再來一次,開始在她的頸側輕吻瞭。
羅宜寧輕輕推他,她是要好好問話的!
“你身邊這麼多漂亮的丫頭.
”她有些別扭,“就沒有、發展出一兩個通房嗎?”
她這話問出口,羅慎遠終於是知道她在糾結什麼瞭。
他終於放開她,想瞭很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羅宜寧卻將他的沉默認為瞭默認,心裡堵得難受:“真的有通房瞭……?是誰?”
他重新將她摟入懷中,嘆瞭口氣說:“宜寧,你知不知道你於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在的時候,他的眼裡根本看不到旁人。
她不在的時候,他幾乎要發瘋,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任何東西。什麼通房丫頭,在他眼裡這些都是紅粉骷髏,是帶著各種心計欲望的人。唯有宜寧是不一樣的,在他年少的時候她就融入瞭他的生命,與他長在瞭一起,分隔她便是在割他的肉。
宜寧眨瞭眨眼,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他卻笑瞭笑,不打算說更多,怕嚇著瞭她。隻道:“我身體力行地向你證明一下有沒有吧。”他繼續吻,嘴唇下的肌膚帶著顫抖,又帶起燎原之火。
宜寧連忙推他:“不要瞭”
她渾身酸痛,還沒緩過來呢!
但豈是她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閣老大人按住瞭她的手制住所有掙紮,準備再將嬌妻吃幹抹凈。
這時候有腳步聲近瞭,伴隨著是孩子哭不停的聲音,急促的敲門聲:“夫人、夫人,小少爺奴婢哄不住瞭”
宜寧的小福星伴隨著嚎啕的哭聲,和含糊的一聲聲娘娘來瞭。
羅慎遠僵著,臉上全是汗。外面的敲門聲還不停,羅宜寧看到他松散開的裡衣,臉一紅,還說瞭一句:“我說瞭他會哭吧!”
乳娘秋娘覺得自己心很累。
她成為小少爺寶哥兒的乳娘已有六個月瞭,在過去的六個月裡,她覺得自己雖然漂泊流浪,甚至在宣府經歷瞭戰火紛飛,但是沒有哪一刻她覺得自己這麼緊張過。她抱著小少爺踏進內室之後,羅大人靠著千工床外,臉色相當的難看,他在不緊不慢地系衣裳,他的手很好看,畢竟是執掌生殺大權的手。
而夫人已經伸出手,催促:“快給我吧。”
秋娘很確定,她看到羅大人確切地看向夫人,很不滿。連帶著她都一個激靈。
寶哥兒還是到瞭母親懷裡,然後往她胸上拱。羅宜寧讓秋娘退下。
秋娘很感激,她立刻飛快地告退。
羅宜寧才慢悠悠地打開衣裳,寶哥兒用小鼻子拱瞭半天終於找到瞭地方,用手扒拉著跟小狗崽一樣。不過乖乖地吞咽不哭瞭。宜寧就納悶瞭,難道是口味有所不同,不然他為什麼要挑?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的!
她抬頭才看到羅慎遠已經站在床邊瞭。
羅慎遠也許很想把這小東西給扔出去,所以眼神中濃濃的冰冷,當然或著是欲求不滿。
他跨上床,在她旁邊坐下來。淡淡道:“你不能帶他睡。”
羅宜寧很無奈地捏著寶哥兒軟軟的小手:“乳娘真的哄不住他”
羅慎遠擺手道:“有什麼哄不住的,我小時候也是乳母帶大的。若實在不行,還是給他斷奶瞭吧。
孩子粘著母親也不好,早些獨立最佳。”
他才半歲啊,路都不會走!怎麼獨立?
這時候外面有人來傳信,來信緊急,羅慎遠沉吟片刻出去瞭。
他站在臺階下,夜風帶著刺骨寒意,來稟報的人聲音很低:“閣老陸嘉學回來瞭。帶著人馬進瞭京,已經去皇宮復命瞭!”
他果然還是回來瞭!那副將怕是沒有殺死他。而且一回來就是去皇宮復命,恐怕還是有戰功歸來的。
“盯著他就行。”羅慎遠想瞭想吩咐說,然後回瞭內室。
羅宜寧終於又把寶哥兒哄睡著瞭,邊拍奶嗝邊問:“怎麼瞭?竟然半夜來通傳。”
羅慎遠直看著她的臉:“陸嘉學回來瞭。”
宜寧拍奶嗝的手停瞭停。
“他沒有死。我估計是戰功歸來,皇上半夜見瞭他。”羅慎遠繼續說。
榮膺半生,軍功煊赫一輩子,他果然沒有死。宜寧的心情很復雜,她知道羅慎遠和陸嘉學對上瞭,羅慎遠的確是算計瞭陸嘉學的,不僅是她的緣故,還有更多的方面。但是羅慎遠鬥得過陸嘉學嗎?前世一直到她死,兩人都沒個結果。
羅慎遠則一直看著羅宜寧的表情,他很擅長這個。他看到羅宜寧的神情的時候,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她並不討厭陸嘉學。若她再多出點別的,他恐怕就會忍不住瞭。
“那你怎麼打算的?”羅宜寧問。
“這還是不和你說瞭。和以前一樣,隻要你別去見他就行。”他低頭親瞭親她的額頭,嘴唇是冰涼的。@次日她起來的時候,羅慎遠已經起床瞭,準備去內閣,他今非昔比,空餘的時間更少瞭。氣勢排場倒是足足的,宜寧看著他穿正二品的朝服,竟然覺得有點陌生瞭。如今她可是閣老夫人,怎的還不能適應瞭。
把他送出房門,宜寧回頭梳妝。
寶哥兒叫乳母抱去院子裡玩瞭。羅宜寧記得今日是羅宜憐回門的日子,也是一年多不見瞭。她一邊用沾瞭桂花水的篦子梳頭,一邊問珍珠:“我聽說羅宜憐嫁瞭個蘇州的商賈做繼室,究竟是怎麼回事?”
以她對羅傢眾人的瞭解,羅宜憐不可能做繼室,更不可能嫁一個區區商賈。就算再怎麼有錢,士農工商中始終為下等。她覺得羅成章的脾氣,就算把羅宜憐嫁給一位落魄舉人,他年年接濟,也不會把女兒嫁給商賈。
珍珠就壓低瞭聲音在她耳邊說:“您不知道呢,說起來也是有趣!這事是半年前發生的,鬧得很大。”
“您那件事的時候,陸傢隻說娶瞭七小姐,倒是沒人知道。但半年後發生的那事可鬧大瞭,六小姐在京城中難找夫婿瞭,傢世略清白些的都不想要她那樣,說弄得傢宅不寧,敗壞門風——二老爺又氣又急,要不是有四少爺打圓場,二老爺說不定還要傢法處置六小姐。”
“究竟什麼事?”宜寧放下瞭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