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宜寧聽瞭賀傢二小姐的話沒有應聲。
程瑯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程瑯似乎最後娶的是一位高門嫡女。究竟是誰她記不太清楚瞭,但人傢是正經的高門第出生,傲氣也是真的傲氣,但身份地位和才華都擔得上這份傲氣。
賀傢二小姐正在和她說話,那邊魏老太太叫人來傳她。
她與明珠正在屋內說話,見到宜寧過來瞭,魏老太太拉她在自己身邊,笑著跟她說:“咱們府裡怕是快有喜事瞭。"
明珠回過頭看到宜寧,宜寧日常穿著素凈得很,但是那手上戴的和田玉,青織金的緞子都是千金之數。英國公府裡貴重地養著,膚色越發的晶瑩無暇,雖然毫不盛氣凌人,但周身卻是有種氣度的。
趙明珠又想到那日看到羅宜寧和程瑯說話,想到她把程瑯留在屋內與庭哥兒授課,想到這幾日受到的她的屈辱。臉上的笑容略微揚起,卻又嗔道:“您說這個做什麼!”
宜寧其實一直不想跟趙明珠計較,因為沒有必要。她是親生,趙明珠是寄養,跟她計較才是丟瞭身份。反正趙明珠與程瑯不關她的事,打的也不是她的臉。她問道:“您說的是什麼喜事?”
程瑯這時候正好跨門而入,他愛穿月白的衣袍,清風霽月般的秀雅。別人襯不起這個顏色,但他穿起來卻越發的顯得俊秀,又用瞭銀發冠,看著便叫人眼前一亮。他淡笑著走過來說:“聽宋媽媽說您找我,您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程瑯母親是庶出,正好英國公府子嗣單薄,陸嘉學便讓程瑯也拜瞭老英國公為外祖父,這是正經地寫瞭族譜的。而趙明珠認陸嘉學為義父卻是魏老太太為她求的,實則算起來名義並不大,陸嘉學除瞭逢年過節的給她送點東西,別的倒也沒有什麼。
宜寧自上次之後便少有見到程瑯,畢竟他朝中的事也忙。有一次宜寧看到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庭哥兒的書房裡,伸著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系在小籃子上的草蜻蜓。庭哥兒看瞭就跟他說:“這是我姐姐為我折的,好看吧?你要是喜歡,我讓她也為你折一個?”
“明珠?”程瑯問他。
庭哥兒搖頭:“明珠是明珠姐姐,姐姐就是姐姐。”
程瑯聽瞭就笑笑搖頭:“不必瞭…”任做得再好,也不是那個人做的,沒有什麼意思。
但從此他待宜寧卻不一樣瞭些。真是覺得她跟那人有幾分像瞭,便有禮瞭些,不會再做那些輕佻的舉動瞭,這是尊重她。但不想利用宜寧之後,他自然更沒有心思去親近一個小姑娘瞭,因此對她冷淡瞭不少。
程瑯也看到宜寧坐在魏老太太旁邊,喊瞭她一聲宜寧表妹。宜寧覺得他今天態度好,終於是笑瞇瞇地應瞭他。
趙明珠卻覺得他對宜寧的態度冷淡,就說:“程瑯哥哥,上次你說碧螺軒的脂粉好,送瞭我一盒。
怎麼不見送宜寧妹妹,這可是厚此薄彼瞭。你可不許這麼偏心的,怎麼也要送宜寧妹妹才是。”
程瑯聽瞭心裡有些嘲諷,他知道趙明珠是什麼意思。不過趙明珠不知道的是,魏凌對這個女兒實在是疼愛,什麼珍品都往她房裡放,用的脂粉香膏都是頭先宮裡賞賜的貢品,當然恐怕宜寧自己也不清楚。他跟宜寧說:“若是宜寧妹妹想要,我隔日便給你送來。”
“我倒也不介意,既然送瞭明珠姐姐,那就是明珠姐姐有福氣。”宜寧的確也不知道平時自己用的究竟是什麼,隻知道好用就行瞭。
魏老太太越瞧程瑯越滿意,聽到他們說的話更覺得程瑯是有意於明珠的,笑道:“明珠啊,你先和你宜寧妹妹去次間裡吧。”
這是要清場瞭吧。
宜寧漫不經心地想到,反正她知道這事成不瞭,也就懶懶的。加上她又在小日子裡,身體疲懶得很,讓丫頭扶去次間裡休息。趙明珠進來之後就跟她的丫頭素喜低聲說話。青渠為宜寧捧瞭藥進來,低聲跟她說:“好不容易讓我給您調養得好些瞭您卻覺得無事瞭,躲懶不吃藥。這下又難受瞭吧?”
宜寧原來是有痛經的毛病的,青渠調養瞭許久才好些。
青渠跟宜寧說話一向不見得非常尊重,珍珠等人都習慣瞭。但趙明珠聽到卻側目,她發現宜寧帶回來的這個丫頭長得高大,的確很不同尋常。宜寧喝瞭藥之後遞到她手上,皺眉說:“怎麼沒得梅子吃”藥苦的很,吃梅子去味的。
青渠眉毛一挑說:“梅子會壞瞭我的藥性,不能吃。”
要是這種丫頭在她那裡,早就被打出去瞭!趙明珠暗想著,卻看宜寧隻是抿嘴,對著這個丫頭她似乎有些平常沒有的嬌氣:“那好吧,不能吃梅子,我喝水總可以吧!”
青渠這才點頭應瞭:“可以。”接過瞭她的藥碗,就著藥碗給她倒瞭熱水,再遞給她。
宜寧一陣無言,還是喝瞭下去。誰讓青渠在她房裡有威信呢,上次玳瑁犯瞭心口痛,讓她幾服藥給壓下去瞭。如今玳瑁簡直就為她是瞻。她房裡的丫頭都說:“青渠姑娘說的都對,她是有本事的,您該聽她的。”
趙明珠就不再宜寧和她的丫頭瞭。她心裡也是有些緊張的,畢竟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東暖閣裡,魏老太太讓丫頭給程瑯添瞭茶。開口說瞭:"瑯哥兒,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瞭,你與明珠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我也看得出,你對她十分的好。她自小在我身邊長大,讓我慣得嬌瞭些,但心性卻是好的。你少年有成,我是有意讓你娶瞭明珠的。這事本早該說定瞭的,如今卻才找你來說,是我這老婆子思量瞭許久的。你若是娶瞭明珠,我給她添的嫁妝絕對也不少。”
“明珠雖然不是正經的英國公府小姐,但卻可以從英國公府出嫁,一樣的待遇。你如今已經是弱冠瞭,成瞭傢也安心些。我也不要你出什麼,當然給明珠的排場也不能太小瞭,我也想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程瑯越聽笑容就越深,心裡越發的嘲諷。魏老太太也把趙明珠看得太高瞭,她當個寶的東西,就覺得人人都要當寶嗎?還要排場?
程瑯緩緩地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外祖母,既然您自己都說瞭,明珠不是英國公府正經的小姐,那我為什麼要娶她?我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卻也是程傢的嫡子,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何必委屈自己娶瞭個假小姐?”
魏老太太聽到程瑯的話,她根本沒料到程瑯會不同意,臉色立刻就變瞭。她問:“你說你不願意娶明珠?”她一直以為程瑯也是喜歡趙明珠的。
“她有什麼值得我娶的?”事到如今,程瑯如今也不怕得罪瞭魏老太太,反正他是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他慢慢地說,“除瞭仗著您驕縱跋扈,她可有什麼出眾之處?論才學她胸無墨水,論為人她心胸狹隘,論交際她更是要別人捧著她說話才行。您喜歡她這些,覺得她這是率真,別人可不這麼覺得。
她要嫁也該回趙傢去嫁瞭身份匹配的人,放在英國公府裡當成小姐,實在是您抬舉瞭。"
魏老太太以前從不覺得程瑯口才是極好的。被這麼一堵,她臉色鐵青,說是惱怒倒也不全是,但就是堵著一口氣不舒服。他竟然就這麼當面拂瞭自己!他竟然根本不喜歡明珠。
“便是我真要娶,也該娶舅舅的生女宜寧才是。”程瑯站瞭起來,語氣恭敬有禮,“今日是得罪瞭,以後外祖母還是不要亂點鴛鴦譜的好。”
說罷就告退離開,魏老太太又氣又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但聽到程瑯最後離開的那句話,想想倒也是有道理的。他要是想娶,怎麼就不能娶宜寧瞭?為什麼偏偏要娶趙明珠。
宋媽媽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拿瞭茶壺給她倒水:“老太太您別氣壞身子瞭。表少爺不願意,倒也怪不得他。”
魏老太太沉默瞭,她在思考程瑯說的那些話。
趙明珠是看到程瑯從東暖閣裡出來的,程瑯還是以往那樣,眉眼溫潤。趙明珠提著裙子跑瞭出去,急忙叫住他“程瑯表哥!”程瑯回過頭看到她,微微一笑道:“明珠表妹有事?”
趙明珠又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沒張口,隻能讓程瑯先走瞭。等她臉色微紅地回瞭東暖閣,看到魏老太太靠著迎枕怔怔地不說話,她走瞭上去:“外祖母,您這是怎麼瞭?”
魏老太太回過頭看著她,趙明珠還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還笑著。魏老太太心裡突然鈍鈍地痛,跟她說:“你程瑯表哥拒絕瞭這門親事。”隨後她又很快安慰道,“你不要難受,以後祖母再幫你找好的,比你程瑯表哥還要好的。”她絕口不提程瑯說過的話。
趙明珠似乎不可思議般地睜大眼,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渾身都發冷。她混亂地想起程瑯剛才的笑容,想起他曾對自己的那些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一直覺得,程瑯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原來,在他看來,她和那些女子沒有什麼分別!也不過是他閑暇的時候,逗樂子解悶的東西而已。
程瑯對她根本就是不屑的,他不願意娶她。什麼對她好,都是他的逢場作戲罷瞭!
趙明珠半天說不出話來,緊咬著嘴唇有些顫抖。從小養到大的驕傲讓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眼淚卻漸漸溢瞭出來。
屋子裡一時無人說話,沉寂的暮色快要降臨瞭,熱鬧的詩會也散瞭。
傅老太太的馬車終於進瞭英國公府,半刻鐘的功夫到瞭靜安居門口。
聽聞傅老太太來拜訪,魏老太太收拾瞭精神迎接她,讓趙明珠先進瞭內室,一會兒再說。
傅老太太年紀比魏老太太大,但她精神矍鑠,走起路來健步如飛。進瞭魏老太太的房間之後就拉著她說話,魏老太太許久不見老友瞭,聊瞭一會兒心裡的不舒服倒淡瞭些,也放松多瞭,叫丫頭端瞭些桃片糕上來給她吃,問道:“今兒的怎麼有空打我這兒來,你們傢如今不是忙得很嗎?”
傅老太太笑著說:“我也是受人所托才來的。你們傢的姑娘眼瞧著要大瞭,我這是幫人傢來提親的。”
魏老太太以為自己聽錯瞭:“你是來提親的?”
趙明珠和程瑯的親事剛吹瞭,這怎麼就來瞭個提親的。
宜寧是覺得身子實在不舒服瞭,才回瞭東園去。這會兒正縮在被褥裡,抱著手爐昏昏沉沉地睡著。耳邊隻聽到珍珠煮茶的水沸聲。一會兒松枝扶她起來,給她用瞭碗紅糖煮荷包蛋。紅糖擱在小火上慢慢煎化瞭,加水打荷包蛋,再放一勺醪糟就清香四溢。宜寧咬瞭口蛋覺得滿嘴都香,果然還是松枝煮的荷包蛋最好。
她這正吃著,珍珠走進來,有些猶豫地跟她說:“小姐,靜安居那邊u宜寧喝瞭口湯,依舊是懶懶地:“靜安居那邊怎麼瞭?”她隻以為在說趙明珠的事,因此沒什麼意外。
珍珠就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忠勤伯夫人,請瞭傅老太太來說親。是想為沈玉公子求娶您。”
宜寧手中的湯勺一頓。
她霍地坐起來,順便碗也遞給瞭旁邊的松枝。
“沈玉想求娶我?”宜寧有些驚訝,“父親可知道瞭?”
珍珠點頭:“老太太立刻找瞭國公爺過去,現下恐怕正在說話呢。”她又是猶豫,“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身子不舒服,過去看什麼。宜寧又怏怏地擺瞭擺手,重新靠瞭回去。
她望著屋子裡插的臘梅,一朵朵跟黃玉雕般含苞待放,清香幽幽。©她想起瞭前世的親事。
傢中的姊妹多,想要出人頭地得瞭老祖宗的賞識,嫁個好人傢不容易。多虧她乖巧又侍奉老祖宗,她才肯高看自己幾分,陸嘉學這樁親事便是這麼來的。陸嘉學相看她的時候,也是聽瞭媒人的話覺得她又端莊又賢惠,就這麼同意瞭。
那時候她雖然嫁的是個不起眼的庶子,但是她很喜歡陸嘉學。嫁過去之後裝賢惠沒多久,他漸漸發現自己並沒有這麼賢惠,慣是懶得很,甚至還有些倔強。每每都是他驚訝地挑眉,然後笑著跟她吵。她吵不過他,最後還要他來哄。
隻是這個人後來,變成瞭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瞭而已。而這個如今權傾天下的人,前不久甚至差點掐死她宜寧閉瞭閉眼睛,還是不要想瞭。
她不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瞭,甚至恨意都被這幾十年給磨滅瞭。
頭先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現在她的確也長大瞭。這一世若是再要嫁人。她隻希望沒有算計,也沒有偽裝。你就你我就是我,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隻是她身在英國公府,三哥又是羅慎遠,就是她再怎麼不願意,也早已經處於日後風暴的中心瞭。
她對沈玉沒有感覺,這個人的確在世傢子弟中不算出眾。既然魏凌已經知道瞭這件事,那便不會讓她嫁給沈玉的。宜寧對此還是有信心的。
她深吸瞭口氣,左不過還有個兩三年。她對於嫁人其實已經沒什麼熱情瞭,且看著吧。
宜寧猜得不錯,魏凌聽說傅老太太過來瞭,就黑著臉去瞭靜安居。
魏老太太是有意考慮一下,畢竟都是常來往的簪纓世傢,知根知底的,人傢沈玉的確也是個俊俏少年。但魏凌卻直接拒絕瞭:"我女孩兒還小,恐怕要等兩年再說。勞煩老太太回去傳個話。”沒有正式下聘書,推拒也就推拒瞭。
傅老太太自然聽得出魏凌的推辭,她本來還著重誇瞭沈玉的外貌和地位的。但是人傢英國公根本不把這些在眼裡,他就這麼一個親生的女兒,什麼沈玉李玉的,都要能入得他的眼再說。
傅老太太倒也不意外,本來她就做好瞭魏凌不會答應的打算。魏老太太見天色已晚,便叫宋媽媽去給傅老太太收拾一間屋子住下。
傅老太太離開之後,魏老太太跟魏凌說:“頭先明珠就跟我提過沈玉,說他與宜寧曾見過。”
魏凌聽到趙明珠提過沈玉,表情就是一冷:“母親,你可還記得我說過趙明珠的話。”要是趙明珠敢再動手腳,便要把她趕出英國公府。
魏老太太擺擺手:“她倒也沒說什麼,你別怪她瞭!既然你覺得不可便算瞭,我又不會逼著你把宜寧嫁瞭。再怎麼說宜寧也是我親孫女,我自然希望她嫁得好…
倒是今日,我與程瑯提瞭他跟明珠的事,他拒絕瞭。明珠那孩子正是傷心的時候"
女孩子傢再怎麼開朗愛笑,在這種事上也是臉皮薄的。
魏凌自然不覺得趙明珠配得上程瑯,程瑯真要是答應瞭他才覺得奇怪。看老太太的樣子他也沒有勸,隻是說:“以後宜寧的親事,必要我答應瞭才行,您別輕易決定瞭。"
魏老太太聽瞭就笑:“我知道!我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
…”魏老太太說到這裡聲音一輕,她的面容有些蒼老,喃喃地說,“宜寧不怎麼親近我,我也想對她好些的。”
魏凌看到母親這般,也不好說話瞭。兩母子這麼沉默瞭一會兒,魏凌才告退離開,去瞭宜寧那裡。
魏老太太靠著小幾出瞭會子的神,宋媽媽已經安置好傅老太太,進來時看到桌上松油燈的光暗瞭。她取下燈罩挑瞭燈花,火苗才重新亮起來。
宋媽媽就跟魏老太太說:“您要是真的擔心明珠小姐,不如湊個巧。看看忠勤伯傢是不是對明珠小姐也有意這樣兩傢既不傷瞭和氣,還能結一門親事。明珠小姐有瞭正經的身份,您也就不用為她操心瞭。”
魏老太太搖瞭搖頭:“一則忠勤伯傢向來看著門第,怕是不會同意。二則就這麼倉促地決定瞭,對明珠也不好。”
宋媽媽聽瞭就笑笑,不再提這事,扶老太太去洗漱瞭。
趙明珠站在門外,她披著雪狐皮滾邊的鬥篷,刺骨的夜風吹著她的臉。她袖下的手緊握著,她剛被程瑯拒親,後腳就有人給羅宜寧提親?宋媽媽這又是什麼意思,羅宜寧不要的就塞給她嗎?還說什麼忠勤伯傢看重門第不會同意原來忠勤伯夫人跟她說話不也是捧著的?如今有瞭個羅宜寧,便都當她是個落魄的瞭?
趙明珠隻是站著,忍不住就淚流滿面。原來都寵著她的人呢?怎麼現在都沒有瞭。原來他們都是寵著她的還是素喜去挽瞭她的手:“明珠小姐,回去吧。”她哄她說,“明兒早上起來就什麼事都沒有瞭,您睡一覺,把這些都忘瞭…”
趙明珠畢竟也是個小姑娘,回頭就抱住素喜哭。素喜給她擦眼淚,好一會兒哄才讓她止住瞭哭,回瞭房山去。
廡廊外頭正下著漫天的大雪。
宜寧教庭哥兒識數的時候魏凌來找她,知道魏凌必是為瞭沈玉來的,宜寧親自給他倒茶。魏凌捧著水汽氤氳的杯子,外面的大雪顯得屋內格外的安靜,魏凌看她認真地看著自己,仿佛等他說什麼。
他就說:“爹爹幫你推瞭沈玉。”
“他已經虛歲十七瞭,未曾謀得個職位。雖是嫡長子,實則是被養廢瞭的。”魏凌繼續說,“我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著你祖父去過戰場,殺瞭敵軍十三人……回來之後先皇獎瞭我三匹大宛駒。”
他想瞭想又加瞭句:“你要找也要比照著爹爹這樣的來,不可找那等沒出息的。”
魏凌還是記得傅平說過的那句話的。“指不定你女孩兒喜歡呢?”但是宜寧可不能喜歡沈玉這樣的,就是喜歡程瑯都行。程瑯雖然風流,但是才華卓絕遠非沈玉能比。
宜寧聽瞭噗嗤一聲笑出來,她覺得魏凌非常的好玩。邊笑邊點頭說好,然後給他加茶。
魏凌這才放心瞭,喝瞭茶囑咐女孩兒早些休息。回瞭自己的院子裡去。
宜寧收瞭茶具,讓丫頭記得把魏凌留下的鬥篷烘幹瞭,明早給他送過去,這才終於睡下瞭。
第二天,傅老太太去瞭忠勤伯府,把魏凌的話告訴瞭忠勤伯夫人。
忠勤伯夫人聽瞭有些不太高興:"
英國公可是嫌棄我們傢比不上他們傢瞭!”
忠勤伯夫人原聽到兒子喜歡宜寧,還有些高興的。隻要與英國公府結瞭親,還怕兒子日後在軍中謀不到好差事嗎。誰知道人傢拒絕瞭。
她兒子是嫡長子,宜寧是從外面抱回來的。雖然傢世差瞭一些,但可比她名正言順多瞭。英國公還想給她女兒找個什麼皇子太子的不成?她兒子再不濟,也是有大把姑娘搶著要嫁的!沒得讓他這般嫌棄的。
她找瞭沈玉過來,告訴他:“這門親事就這麼算瞭,母親再給你找好的,莫要再看著宜寧瞭。"
沈玉有些消沉,卻抿著唇不答應。他想到宜寧喊他的聲音,癢酥酥的如動物咬瞭他一口。便覺得別的人都不如她好。
“我我不想娶別人。”沈玉喃喃說,“您不要管我瞭,我總要見見她再說!我求她同意就是瞭。"
忠勤伯夫人覺得兒子執拗起來也很固執。嘆瞭口氣不再說他瞭。
沈玉想見宜寧,宜寧卻要避著他不見。就這麼一個月都過去瞭,春也開瞭,宜寧院子裡的丫頭婆子都開始減衣裳瞭,她卻很少出東園。東園又是魏凌所在之處,重重護衛守著,沈玉就連一道儀門都進不去。
一來二去的,春闈就近瞭。
宜寧收到瞭三哥的回信,他回信一貫簡潔:“母親得男,安好勿念。”
宜寧想到自己給他寫瞭好幾大頁,他就回瞭八個字,有點不舒服。扔在一邊不回他瞭。倒是林海如的信從保定寄過來瞭,林海如可是洋洋灑灑寫瞭幾大篇的:“宜寧,我不識字,是瑞香代寫的。”所以不費她的功夫,能寫多少寫多少。
林海如說宜寧的弟弟出生之後,軒哥兒病瞭,有人就跟喬姨娘說,要以母親血肉為藥引才能好.
後來喬姨娘的手臂上留瞭疤,不能看瞭。但軒哥兒也不見好,喬姨娘急得日夜跪佛堂,精神都恍惚瞭,最後甚至說出:“是他騙我的,是羅慎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
羅成章聽瞭就說喬姨娘這是犯瞭癲狂,把她搬去瞭鹿鳴堂,不要羅宜憐去看她。
喬姨娘的事說一段,林海如又說宜寧的弟弟:“又白又胖的,長瞭一顆乳牙,什麼都想咬。”
她還說起羅慎遠的親事來:"孫大人的嫡女對他有意,你三哥又是個悶嘴葫蘆,喜不喜歡都不會說。羅成章想為你三哥定下來,不知道他的意思,隻等著春闈之後再說瞭。”宜寧看到這裡才讀落款,竟然已經是大年初發出來的信瞭。
@她把信放下瞭,瞧著書房外面的槐樹都抽芽瞭。
春闈就是大後天,他就要進場瞭。
算瞭,還是給他寫封回信吧.
宜寧還是拿瞭信紙鋪好,給羅慎遠寫信,想給他鼓舞一番。
這封信收到的回信更簡潔瞭:安好,無事。”宜寧看瞭就笑,扔到一邊終於不回他瞭。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不回,羅慎遠又給她回瞭一封:“不必擔心,不會落榜。近日可好?”宜寧也沒有回他。
二月末的時候魏老太太的杏花開得特別好,世傢的姑娘們聚在一起賞花。沈嘉柔因著她哥哥的事不怎麼待見羅宜寧,招呼都不打,背對著她跟趙明珠說話,要摘瞭杏花做花蜜:“以往都是做的桂花蜜,吃也吃夠瞭,不如試試這新奇的。”
賀傢二姑娘就捏著帕子說:“她倒不怕吃瞭不好……”二姑娘厚道,提醒沈嘉柔,“仔細吃瞭它傷胃。”
沈嘉柔卻不理她,賀傢二姑娘自討沒趣。宜寧見瞭搖頭笑道:“你多喝茶吧!”
後院正熱鬧著,松枝就穿過瞭花樹,擠過瞭端茶點的丫頭,她走得很急。到瞭宜寧跟前卻欲言又止的。
宜寧看瞭就問:“怎麼瞭?”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庭哥兒又打瞭她什麼貴重的東西瞭,那回去要教訓的。
松枝按捺不住有些激動地道:“小姐,外面已經貼榜瞭!三少爺中瞭第一甲……”她咽瞭咽口水才繼續道,“第一甲第一名,是新科狀元!”
宜寧聽瞭愣瞭愣,其他的小姐們卻側過頭來,有些好奇。世傢的人官位大多世襲,有些是一代不如一代,像英國公府就是最好的瞭。靠傢裡蔭蔽做的官人傢,看那真正科舉中瞭進士的就不一樣,總也有幾分的敬重。所以內閣才是朝廷權力最重的地方。這便是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
宜寧明明記得他前世中的是第一甲,卻是個第三名的探花居然中瞭狀元!
他不是一向很藏拙嗎?
其他的小姐們紛紛圍過來問新科狀元如何,怎麼個情況。小姐們對新科狀元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這個時候說不定還年輕,若再是個長得俊朗的,遊街的時候更是萬人空巷瞭。聽說這位新科狀元尚才二十一,她們就更加感興趣瞭。
宜寧想到自己最後沒給他回信,再看她們說得熱鬧,決定回去好好給他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