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一百四十八章

作者:聞檀 字數:7885

後院便是專供瞭聽戲的小姐太太歇息的,從月門進去這裡景致更好,池子邊全是垂柳,漏窗外還種著忍冬花架。微風吹過萬千的絲絳拂動。因此廡廊下許多女眷在這裡休憩,唱戲的聲音隱隱約約的。

宜寧坐下後,丫頭端來一盤破開的石榴遞給她,粒粒深紅晶瑩如瑪瑙,非常漂亮。宜寧吩咐玳瑁道:

“去跟這兒的掌櫃說一聲,石榴我們買一些。”

給三哥他們也帶回去嘗嘗,的確非常清甜可口。

廡廊裡的女眷們彼此就算不認識,但也相互微笑點頭。宜寧不常在人前露面,許多人不識得她。

隻見是個漂亮少女,穿的料子是緙絲,才十四五就梳瞭婦人發髻。猜測該是哪傢達官貴人養的外室吧,倒也不戒備。

徐永搖著折扇走近瞭,就看到那位太太靠著遊廊的柱子,他原本以為是個普通婦人,準備戲弄一番讓她出個醜就好。沒想走近瞭一看卻愣住瞭,這分明是個嬌弱的小姑娘。細白的手一顆顆拿起石榴往嘴裡放,指尖被嘴唇微微一含,那嘴唇也如花瓣柔和。她好像是聽到瞭聲音,回頭看瞭徐永一眼。

徐永心裡暗自贊嘆,這小姑娘姿色不一般,要是說謝蘊是畫裡頭的高山流水,可遠觀不可褻玩。

這位就是春日枝頭的杏花,柔嫩,讓人想捧手裡慢慢把玩,叫人看得心裡發癢。但他心裡對謝蘊姑娘是執著而不悔的,別的亂花就不能入眼瞭。

徐永心裡打定瞭註意,走上前笑瞇瞇道:“這位太太竟然在這裡,叫我好找。”

宜寧剛看到徐永還是他跟謝蘊說話的時候,兩人見也沒見過。他突然就一副熟諳的口吻,不知道這人莫名其妙個什麼勁兒。

“我不認得公子,想必是你認錯瞭。”宜寧對他就沒什麼好感,轉頭淡淡道。

徐永見狀,眉頭皺起,語氣就變瞭:“太太,剛才在戲樓下面遇到。你非說和我有緣,要借我的玉佩一看。我瞧你長得單純可憐才借瞭玉佩給你,怎的轉臉就不認識我瞭。你不認識我倒也罷瞭,我的玉佩可否還我?那可是塊極好的墨玉,若是尋常玩意兒,我送給姑娘也無妨瞭。但那玉可是我大奶奶留下來的遺物,實在不能送給姑娘。”

他的聲音不算小,周圍的太太小姐頓時就被吸引過來瞭。看宜寧的目光頓時充滿打量懷疑。

徐永混跡於京城,是個相當出名的人,何況又是徐國公的嫡子,傢世顯赫。聚德莊這等女眷常出入的地方他也來去自如,那是他跟聚德莊老板交情頗深的緣故。在場的太太小姐們多半認得他。

徐永雖然有些混,但是人傢傢境富裕,也不會拿塊玉佩訛人,說的多半是真。

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人傢出來的,難不成還真是個騙人財物的?

宜寧眉頭一皺,這個徐永簡直莫名其妙!她跟他無冤無仇,這唱哪出戲呢。

這位既然癡纏謝謝蘊,難不成是聽瞭誰的話,因此來給她難堪的?

她攔住瞭想說話的珍珠,沉吟道:“公子既然說我拿瞭你的玉佩,那我問你,可有人看到可以作證?”

“我的傢仆可都是看到瞭的。”徐永聽她說話的聲音清亮柔軟。面上笑道,“太太可別狡辯,我那玉佩是麒麟紋的,一側刻瞭我的小字。知道我的人都曉得我有這麼塊玉佩。太太有沒有拿過我的玉佩,隨我去旁側廂房讓丫頭查看便知。”

“傢仆算得什麼。”宜寧笑瞭笑道,“要是公子拿傢仆說話,我的傢仆也能作證,公子未曾給過我什麼玉佩。”

後頭有個太太就道:“這位姑娘,你面前這是徐國公傢的公子。我看你不如隨他去看看,若是沒得拿,那自然算瞭。若是拿瞭,還是得還給人傢才是。”

“是啊,你小小年紀莫要說謊。要是拿瞭人傢的,還出來就是瞭。"

周圍傳來細細議論的聲音,多半是偏徐永的。

珍珠暗對宜寧道:“小姐,不如告訴他我們是英國公府的,免得他再糾纏。”

宜寧本是不願意搬英國公府的名號出來,雖然能立刻壓住場子,但是這裡人多口雜。聽到她是英國公府出來的,又見著跟徐永糾纏不清,還不知道要怎麼傳出去,所謂的人言可畏。“此處人多,還是不要說瞭。”宜寧低聲對珍珠道。

徐永心裡暗動,笑著伸手:“太太莫要緊張,同我這邊請,自有丫頭給你查看。你要是真的沒拿,我自然不會跟太太計較。”

旁側已經站瞭個丫頭屈身道:“太太請往這邊來。”

宜寧這次出來帶瞭青渠,正在旁邊剝石榴,一個青渠頂三個護院,倒也不怕。而且旁邊的偏院裡,沈練等人正在那兒休息。

周圍議論聲已經鼎沸,她站起身笑道:“那便走吧。”

酒樓的二樓上,陸嘉學正在與兵部尚書喝茶。兵部尚書往外看瞭一眼,笑道:“徐國公傢那個嫡子在下面。”

陸嘉學是來跟兵部尚書議事的,門外現在是重兵把守,二樓唯有兩人喝茶。大佬們都是很惜命的。他嗯瞭聲說:“怎麼的?”

“我看他似乎在糾纏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該是嫁人瞭的。”兵部尚書笑著搖酒杯說,“你不知道,這個徐永是個棒槌。他荒唐事做過不少,有次調戲右春坊諭德的閨女,叫人傢諭德打瞭一頓。回到傢裡徐國公也打他,被他們傢老太太護著。徐國公又氣又急下不得手。"

兵部尚書說得這麼有趣,陸嘉學難免要側過頭看一眼。一看就發現他正在糾纏的人眼熟,這不是他那義女宜寧嗎他笑瞭一聲說:“他這次惹事瞭,下頭那個是魏凌的女兒。”

“英國公?”兵部尚書也想起來瞭,“我記得英國公的女兒剛成親,嫁給瞭徐渭的愛徒羅慎遠吧。”

“所以我說他這次惹事瞭。”陸嘉學放下茶杯,他的態度有些散慢。

兵部尚書遲疑地看瞭他一眼:“那你不管管?我看這小子頭腦一熱,指不定還要做什麼事來。這姑娘是嫁瞭人的,若是名聲被毀"

陸嘉學淡淡道:“管是要管的。”他微微抬手,立刻有人走上來,抱拳等著他吩咐。

“帶幾個人下去跟著。”陸嘉學看瞭羅宜寧和徐永一眼。

親信立刻帶著幾個神機營的人下樓瞭,陸嘉學則繼續和兵部尚書喝茶。

徐永引著宜寧剛出後院,慢慢走到瞭宜寧身側。“不知姑娘是哪傢的?我以前似乎沒見過。”

宜寧瞥瞭他一眼:“徐公子,我已嫁人,你還是稱我為太太的好,否則太過唐突瞭。”

徐永就道:“我見姑娘不過十四五,稱太太才是無理。旁的酒樓的閣樓上有處雅間很僻靜,景色也極好。不如我請姑娘吃些菜,要點什麼都可以,再送姑娘些禮。”

“你不要你的玉佩瞭?”

徐永開瞭折扇一搖,做瞭個登徒子的樣子,笑道:“若是姑娘陪在下吃瞭飯,玉佩自當送給姑娘。”

他攤開手,那塊墨玉就在他手心裡,玉質極好,的確是塊好玉。“姑娘嫁的是哪個人傢,跟我說說。我喜歡姑娘得緊,姑娘要是願意跟著我,必定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比你原來的夫傢強許多。”

宜寧心裡冷笑,前頭還癡戀謝蘊,轉頭就說喜歡她?恐怕就是來訛她出醜的罷瞭,哪有什麼喜不喜歡的。就算喜歡,如此放浪形骸的人,也該叫他姑姑好生抽打!笑道:“徐公子還挺自信的。我對玉無意,對你也無意。既然徐公子的玉沒有丟,那我就不奉陪瞭。”

說罷轉身就要走,徐永沒想到她竟不上當,隨後打瞭個指,他的護衛就湧進院子裡。又上前瞭一步:“姑娘莫走,我這兒話還沒有說話。

…”他伸手就要去抓宜寧的手,宜寧反手就打瞭他一巴掌,本來心情就不太好,湊上來一個讓她發氣的。

徐永隻覺得她巴掌軟綿綿的,打在身上一點都不痛。反而立刻就抓住瞭她的手。

丫頭見狀驚呼上來拉,卻被幾個護衛圍住。

宜寧掙脫不得,微怒地看著他。上次沈玉的時候宜寧病著,沒得精神。這次她卻是生氣瞭,這次她見徐永更是個油鹽不進的,心裡發狠,幹脆抬腿就踢瞭他一腳。徐永被她踢到小腿一陣銳痛。臉色頓時就變瞭,捏得更緊:“你性子倒是野瞭,還敢踢人!”

@宜寧冷笑,突然走瞭幾步逼近他。徐永一愣,反倒是被她逼得退瞭幾步,“不光踢你,還得踹你。”

宜寧說完,又踹瞭他一腳。這次她可一點沒保留力道。徐永不察頓時就往後退,隨即栽進瞭池子裡,濺得到處都是水。

徐永這次是真的生氣瞭,渾身都是水。沒得耐心跟宜寧耗瞭,沉著臉道:“把她給我按住!”

幾個護衛立刻要動手,青渠先擋住。剛才就叫瞭小丫頭去通風報信,此刻沈練等人正在暗中等候,一見這陣仗就立刻湧瞭上來,將羅宜寧團團護住。

徐永原隻以為是個尋常人傢的太太,看著陣仗根本不是!

那些護衛身材高大,一看便是練傢子。尋常人傢根本就養不起。這個婦人也絕非一般的身份,更不可能是別人養的外室,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外室!

宜寧慢慢用手帕擦手上的水,看著徐永道:“徐公子,我傢夫君雖然不是勛爵之傢出生,卻也不好對付。剛才你誣陷我拿你玉佩,我本是有意說清楚,誰想你胡攪蠻纏,落得這麼個狼狽的下場。我倒想問你,你一個墨玉玉佩能值多少銀子?”

徐永臉色非常不好看,怕這次是踢到鐵板瞭。想為美人出頭,反倒是惹瞭一身騷。不過他慣是混混,右春坊諭德的閨女都敢調戲,還有什麼不敢的。隻是此時對方人多勢眾,他反而處於弱勢瞭。

他隨之又笑道:“太太誤會,那墨玉玉佩著實不見瞭,我才著急的。”他一攤開手,那玉佩的確又不在他的手心裡瞭,“你瞧瞧太太,你還未把玉佩還給我呢!”

反正他隻推說玉佩不見瞭。這姑娘能拿他如何!

幾個丫頭也聞言無言,這人怎麼如此混!

突然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也想問問,你一個玉佩值多少銀子?”

宜寧轉過身,看到一身常服的陸嘉學帶著人站在門口。可能是站瞭好一會兒瞭,這才緩步走進來。他的親兵湧進來,把這些護衛團團圍住。在戰場磨煉的兵氣勢完全不一樣,十分肅殺。

徐永已經被護衛扶瞭上來,一看到來人是陸嘉學,非常驚訝:“閣下是陸都督陸大人?”

“正是。”陸嘉學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來,往後靠著石桌。他這個人,無論什麼樣都有種龍虎之氣,非常霸道。徐永被風一吹頓覺得渾身發涼,看陸嘉學那放松的姿態,他這次恐怕是真的惹瞭麻煩瞭。

陸嘉學隨之一笑,“值多少銀子,我賠給你,你要不要?”

陸嘉學怎麼突然出來瞭!

宜寧可還記得上次看到他的時候,裝在她嫁妝盒子裡流血的人頭。

陸嘉學本來也不想下來的,不過想到魏凌真心疼愛這個女兒,也不好太放任不管。剛才站在外頭沒有立刻進來,還聽他們說瞭會兒話。她倒是有趣,還把人傢給踹下池塘瞭。性子裡總有些張牙舞爪的地方,再怎麼溫馴也也藏不住。

那個人也是如此的。陸嘉學不想去衛所裡當閑差,就在她的屋子裡躺著不起欺負她,她想著三從四德,忍著怒氣對他笑。

結果他睡著的時候,臉上被她用墨畫瞭三根貓胡須。他醒來時發現去找她算賬,那人就一臉乖順地裝糊塗,他就把她往懷裡擰,湊在她臉上親,把墨塗到她白凈的小臉上去,胡渣磨得她臉疼。

她一會兒就求饒喊不舒服,陸嘉學欺負夠瞭。又把她的臉捧在手裡,用指頭給她細細的擦。

徐永臉色發白,再回頭看宜寧,她一臉冷然地看著自己。

徐永隻覺得無比的狼狽,忙抱拳道:“都督大人,我著實不知這位太太跟您有關系我給這位太太道歉,還望大人莫要計較。”

“道歉就不必瞭。”陸嘉學手裡摩挲著扳指道,“你就打自己兩個巴掌吧。”

徐永臉色更難看,但想到惹瞭陸嘉學的後果,隻恨自己為什麼要強出頭。他是混,但也知道誰該惹誰不該惹。這位究竟是誰,怎麼會讓陸嘉學站出來為她說話?他狠瞭狠心,立刻咣咣扇瞭自己兩巴掌,無比響亮:“謝過大人教誨。”

徐永隨後向他告退,陸嘉學沒有說話。徐永站在原地非常僵硬,但是陸嘉學沒讓他走他是絕對不敢走的。直到徐永額頭開始冒冷汗,陸嘉學才揮手讓他離開。

人走之後院子裡一時寂靜,宜寧心道誰要他來出頭瞭,她帶瞭這麼多人,既然講道理講不通,打也要把那小子打殘瞭。這反倒還要感謝他瞭?

她隻能走到他面前,向他屈身道謝:“今日之事還要謝義父替我說話,無以為報,隻有銘記於心。

想必義父朝務繁忙,我就不打擾義父瞭。"

她剛走到門口,陸嘉學就道:“站住,我讓你走瞭?”

“義父還有何事?”

一刻鐘之後,宜寧坐在屋子裡,給陸嘉學剝石榴。

拿刀切開縫,再一小瓣一小瓣地掰開。用特制的銀簽子一粒粒的挑出來。

陸嘉學在和兵部尚書下棋,屋子裡一片安靜,唯有竹尖滴漏在響。

陸嘉學倒也沒有別的意思,隻覺得這小丫頭太不把他放在眼裡瞭。怎麼說他也算是在她成親的時候救過她,雖然人頭是他親自送來的。剛才救她她也沒見得多感激,幹脆提拎進來幫他剝石榴,以示懲戒。

宜寧在一旁看他下棋,他的水平真爛。虧得兵部尚書已經讓瞭他五子,他還下不過人傢。但是觀棋不語,她也不想去指點陸嘉學,當然也不敢。估計他旁邊站的兩個門客也是不敢,輸贏不過是都督隨意,指點瞭誰知道都督高不高興。

人有所長有所不長,陸嘉學行兵佈陣是天才,但除瞭字寫得好看點,琴棋畫對他來說都是胡扯。

兵部尚書估計不敢太下陸嘉學的面子,又讓瞭兩子,還是贏瞭陸嘉學。

“文人玩意兒。”陸嘉學把棋子扔進棋盅裡,端茶來喝。

兵部尚書就笑道:“你義女可是狀元郎的妻子,水平應該也不差,不如讓她來替你試試。”

兵部尚書一個胡子大把的老頭瞭,倒沒有什麼男女之妨的。

陸嘉學看瞭宜寧一眼,宜寧就徑直在兵部尚書對面坐下瞭,笑道:“那請傅大人先走。”剝石榴撥得她手酸,正好休息。

傅大人哈哈一笑,挺喜歡她的直爽,就開始先走子瞭。

陸嘉學眉頭微挑,也沒說什麼坐在旁邊看她下棋。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瞭,門口有人說話。宜寧這兒正下棋,那邊就有人進來瞭:"說是英國公府小姐的丫頭。”

陸嘉學讓她進來瞭。

是宜寧身邊一個二等丫頭芙紅,羅慎遠撥給宜寧使喚的。她走進來在宜寧耳邊低聲道:“太太,和您在祥雲社說過話的那位陸夫人,聽說您在這兒喝茶,派人過來說想請您一敘宜寧手裡的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上。

“這事一會兒再說。”陸嘉學就在旁邊,宜寧生怕露出什麼端倪,表情平淡,“沒見我在下棋?”

芙紅立刻應諾,退到門外。

其他幾人似乎也沒聽到她的丫頭說話。宜寧側頭看瞭陸嘉學一眼,他似乎也沒有聽到,端著茶杯的手非常平穩。

她這才吐瞭口氣,心道怎麼謝敏也在這兒!倒是巧瞭,平日一個個碰不上,現在一碰上就是紮堆碰上。

傅大人邊下邊悠悠說:“侯爺,今日下棋就罷瞭。不如你下次你隨我們幾個去永樂坊玩幾把,你這修身養性的實在不好”

永樂坊是個賭坊,許多達官貴人都喜歡那裡,也玩得很大。宜寧記得很多年前,陸嘉學原來就常和那些公子哥晚上偷偷去玩,他手氣好經常贏。回來再給她買一些零嘴。

“有空再說吧。”陸嘉學的聲音卻突然有點輕。

“魏姑娘聽聽,你義父何其吝嗇,這是怕輸銀子吧。”傅大人笑瞇瞇地同宜寧說話。

“義父善於賭牌,應該不是怕輸銀子。”宜寧也是一笑。“是怕贏瞭傅大人的銀子,傅大人便不同他玩瞭罷。”

她話音剛落,就發現陸嘉學喝茶的動作突然停下來。

然後手裡的茶杯慢慢捏緊。

而傅大人和其他幾個門客,看著宜寧的目光也有點古怪,氣氛頓時有些冷凝。

宜寧不明白自己說錯什麼瞭,仔細想想難道是玩笑開得不對。她正要開口的時候,陸嘉學的一個門客突然問她:“魏小姐,我們傢大人從不曾賭錢,您怎麼知道他擅長賭牌的?”

宜寧有點怔住瞭,他明明就會賭牌啊,而且玩得很好。難道大傢都不知道?

“侯爺,你會賭牌啊。怎麼以前沒跟我說過?”傅大人笑笑問陸嘉學。

宜寧聽到這裡渾身僵硬,身上就一陣陣的發熱,掌心開始冒汗。她是不是又說錯話瞭!難道他從那之後就不曾賭錢,以至於沒人知道?

@不對啊,就算他那個時候起就不再賭,怎麼到門客嘴裡就變成從不曾賭錢瞭?

“我不會賭牌,隻是當年不得不說謊而已。”陸嘉學突然笑瞭,他的聲音很平靜,非常的平靜,以至於有一絲風暴來臨之前,海面的波瀾平靜之感。

“想來覺得我會賭牌的,天底下就那一個人瞭。"

語氣又輕又慢,卻擲地有聲。

宜寧心跳如鼓,她立刻撞開椅子,轉身就跑!

她的手劇烈地發抖,有種預感,她要是不走恐怕就走不瞭瞭!

茶杯終於被捏碎瞭,碎瓷聲響瞭一地。她才跨出門就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掌捏住,然後就是銅墻鐵壁般的氣場襲來,他的聲音陰沉得要滴血:“羅宜寧你想去哪兒?”

屋內頓時如死靜,沒人知道發生瞭什麼。

宜寧面色說不出的慘白,一種無可比擬的恐懼支配瞭她。她擰動著手掙紮著,想逃開陸嘉學的桎梏:“你放開我,你要幹什麼!”

陸嘉學知道瞭…

他知道瞭會如何!還會再殺瞭她嗎?剛才就根本不該跑,她這麼一跑,陸嘉學就是不懷疑也要懷疑。隻怪她剛才被擾亂瞭心神,一時間分不清該怎麼辦瞭,完全是本能反應。

現在該怎麼辦?

說剛才就是個意外?陸嘉學恐怕再蠢也不會信吧,何況他一向是絕頂的聰明。

陸嘉學抓著她一把按住門上,他不放開她,手勁兒沒有半天松懈。頭也不回道:傅大人,恐怕今日不能作陪瞭。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跟我這義女好生說說。”

兵部尚書動瞭動嘴唇想說什麼,看到陸嘉學仍然帶著微笑的臉。心裡怪道這是怎麼瞭,剛才這義女不是還好好的下著棋嗎。他聲音發緊,勉強笑瞭笑:“那侯爺先忙著咱們,改日再聊。”

屋內還剩下兩個門客,面面相覷。陸嘉學突然就暴怒:“都給我滾出去!”

那兩個門客被他從未有過的暴怒嚇得發抖,連忙應喏退出去。陸嘉學則一把扯過羅宜寧進門,門哐的一聲就被鎖上瞭。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宜寧的心狂跳不止,她迅速地思量,無奈手發抖,精神高度緊張。腦海裡竟是一片空白。

陸嘉學松動手腕,然後按住瞭她的手把她逼在羅漢床上,俯身下來說:“你剛才跑什麼一一心虛瞭,還是害怕?”

陸嘉學的語氣非常沉,他的臉近在咫尺,英俊深邃,都是歲月的刀鑿斧刻。她都非常的熟悉,和陌生。

“都督大人說什麼我不明白。”宜寧現在隻能裝傻,她不承認,難道陸嘉學還能怎麼辦?鬼怪之事太過荒謬,陸嘉學是從來不信的!

但是剛才實在是太明顯,除非他愚蠢至極,否則怎麼會沒有絲毫懷疑。陸嘉學從來都不愚蠢!就算是他年輕的時候,玩世不恭也隻是他的外表,他是個心性相當厲害的人。

陸嘉學又笑瞭,他的笑聲很低沉,甚至是壓抑。但是隨後他就一把掐住宜寧的下巴,一用力就把她壓在瞭床上。“你不明白?霸王卸甲,青山忠骨。剛才你的丫頭說,你跟一位陸夫人說過話,你以為我沒有聽到?你裝什麼傻。當年我在外謀事,騙你我去賭錢。你那時候單純得很,一直信我的話,沒想到竟然信到現在羅宜寧,你還敢說你不明白!”

宜寧閉上眼睛。

是啊,就是她傻!當年他根本就不是去賭錢,不過是在外謀事,誑她而已。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說你會賭錢隻是猜測而已。”宜寧說,“都督大人,我已經嫁人瞭,這般男女授受不親,你又是你義女。你是要傳出去讓我身敗名裂嗎!”

她擰動手腕想從他身下逃開。

“你不承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慢慢承認!”陸嘉學的嘴唇幾乎就貼著她細嫩的臉,“咱們之間.

還分什麼生不生分。你跟我上床,我對你瞭如指掌,立刻就知道瞭。”

“你滾蛋!”宜寧怒得想打他。“我是你義女,已經嫁人瞭。你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你認錯人瞭!”

“放你絕無可能。”陸嘉學冷漠地道,他起身也抓著她。如果她真的是她,他親手把人送到別人手上,還出嫁妝。他對她做的那些輕視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因為不知道這就是她實在是太可笑瞭!如果真的是她,如果是她這種隱隱的憤怒讓他想毀瞭一切。

現在他心裡的篤定已經是七八分瞭,隻是內心死灰復燃的狂熱和絕望不停的交織,不能完全確定,怕這還是幻覺而已。怕還是空歡喜一場,最後就是一場空!

外面突然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宜寧隱隱聽到是青渠的聲音:"我們太太呢?老夫人找她回去”

珍珠去找青渠來瞭!

宜寧絕望地感受到武將絕非徐永這等人能比,他的手勁兒根本就無法掙脫。她低頭就是狠狠一口,這手硬如銅鐵。他卻低頭嘲笑般的說:“你是不是蠢?還能咬得動我?我就讓你咬!總之你別想再走,你就算不是你也得跟在我身邊。承認,告訴我你是不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嚴厲!

他還壓著她,宜寧反手卻摸到羅漢床上的一個東西是她用來挑石榴籽的銀簽子!

她舉起來趁他不備就朝他的臉刺去,陸嘉學下意識地旁側一閃,手下就是一松。她趁機撒手就翻身下床。這一瞬間思緒已經轉過千萬,門外是根本來不及的,還守著他的人。但是窗戶可以,這是二樓,而且樓下全是石榴樹,她跳下去就是輕微擦傷,最多就是扭傷腳踝。

要不要跳?他已經又下床來抓她瞭,實在是沒有時間瞭!宜寧越來越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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