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回 春風化絲雨,落葉成秋泥(上)

作者:徐公子勝治 字數:3986

088回春風化絲雨,落葉成秋泥(上)

風君子笑瞭:“這一件事情你可催我很久瞭。我明天就要把阿秀放回來瞭,你高興不高興?”

“你終於要放人瞭,明天嗎?”

風君子:“你前腳去上海,我後腳放阿秀。阿秀回來之後,你怎麼和她相處,心裡有打算嗎?”

“這個,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想不明白。”

風君子:“那天的事情,我已經處罰她的,你就別再怪她瞭。至於今後,你暫時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吧,這層窗戶紙還是不要捅破的好。”

……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瞭,為瞭趕飛機的時間充裕點,小林等人出發的時間很早。虹橋機場飛往日本的飛機是下午四點,而去韓國的飛機是四點半,所以樸教授與竹內教授是一起出發的。市裡派瞭三輛車,兩輛中巴和一輛奧迪轎車。坐車的時候不知道誰的安排,我和尚雲飛都坐在瞭奧迪驕車的後面,一左一右把小林夾在中間。而兩輛中巴車也是一前一後將奧迪車夾在中間。

出發的時候我又看見瞭那個韓國來的金小姐,她垂頭喪氣的,也不開口說這個說那個瞭。她看見我的時候眼神很閃爍,總是想躲閃。我有點想笑,這個女人終於老實瞭!小林似乎已經得到警告,我們安排他坐在奧迪後排的正中,他也隻是鞠瞭躬說聲謝謝,沒有多說一句話。

從蕪城到上海走近路有二百五十公裡。這段路程不遠不近,但是途經不少山區,並不是很好走。九十年代初的時候,華東一帶的高速公路網還不像十幾年後那樣通暢,公路交通還是主要依靠破破爛爛的國道和省道。因此車速不可能太快,司機預計需要六個小時才能到達虹橋機場。

旅途很是無聊,我和尚雲飛偶爾聊幾句,話也不多。坐在我們中間的小林會說漢語也會說英語,但說的都很一般,那發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簡單說瞭幾句也覺得很無趣。這種情況讓人昏昏欲睡,可是我和小林心裡有事都睡不著。車上備有飲料,我就勸小林喝飲料,小林不喝別的隻喝礦泉水,無聊中一口又一口喝瞭一大瓶。

水喝多瞭問題就來瞭,大概是在安徽與浙江交界的地方,小林突然要求要下車方便一下。司機停車,讓他自己到路邊的樹叢中找個地方方便,我們這輛車一停,其它的兩輛車也都停瞭下來,也有男同志下車鉆到路邊樹叢裡去小便。

我的任務就是貼身保護小林,他方便我也得跟著。下車一看,這段公路是在一個山腰中穿過,兩邊都是密密的樹林。小林鉆進樹林找一個樹根小便,我和尚雲飛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側,就像看押一個犯人。這架勢讓小林直皺眉頭,卻又沒說什麼。他有點害羞的解開褲子掏傢夥就要給樹根澆水施肥,看神情很是扭捏。靠!都是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等他把祖宗掏出來,我差點忍不住笑瞭。難怪他不好意思讓弟弟出來見人。看這小林人長的有模有樣的,可是祖宗實在有點羞於見人,比一根香煙粗壯不瞭多少。小林對著樹根小便,我在一旁偷笑,此時就聽尚雲飛低呼一聲:“不好,石野,保護小林先生。”

話音未落,就聽“喀”的一聲響,小林面前的那棵樹突然從根折斷,對著他劈頭蓋臉就壓瞭過來。我和尚雲飛早有警覺,一人拉著他的一隻胳膊,飛速的閃到一邊。可憐小林先生,褲子還沒來得及拉上,小弟弟就在外面晃著,褲腳也被打濕瞭。

我們剛剛閃到一邊,就聽身邊又傳來樹木的斷裂聲,一左一右兩棵樹成剪刀狀倒瞭下來,直砸向我們的頭頂。這次不用尚雲飛提醒,我們拉著小林向前就跑,腳下速度飛快,遠遠就到瞭林間的一塊空地上,此時身後還接連傳來幾聲樹木倒地的聲音。

這個地方已經離公路很遠,是不大不小的一塊空地,周圍全是高大茂盛的樹木。這時我們才松瞭一口氣,放開瞭小林胳膊,他趕緊抽空系上瞭褲子。小林的褲子剛系好,就聽見有人念誦佛號,抬頭看去,一個披著袈裟的僧人從面前的樹林中走瞭出來。僧人手中的九環錫杖叮當亂響,來者正是九林禪院的方丈法源。

剛才變故突生的時候,我就想到是法源出手瞭,記著風君子的提醒,拉著小林就往樹林深處跑。沒想到尚雲飛和我的動作一致,我們一左一右把小林拉到這片空地上,法源正好出現。

法源出現,小林愣住瞭,他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瞭什麼事。法源沒有理會我和尚雲飛,而是指著小林問道:“這個年輕人,你就是伊谷流的弟子嗎?”

這時我一縱身攔在小林的身前,裝作不認識法源的樣子,朝他喝道:“哪來的和尚?你有什麼事情?這位小林先生是日本來的貴賓。”

法源面無表情看著我,開口道:“我有事情要和伊谷流瞭結,你不要多管閑事,請你讓開,否則我要不客氣瞭。”

“有事說事,不要亂來。我是市裡派來護送外賓的人員,有責任保護小林先生的安全。”我仍然攔在小林身前。

法源也不說話,直接一揮手,手中的禪杖向我飛來,到面前的時候,禪杖在空中打瞭個旋,杖柄倒轉打向我。今天我空手沒有帶任何法器,看法源出手也隻是禦器直擊,沒有施展其它任何的法術。我總要做個樣子,當下雙手揮出,封住門戶,去擋禪杖的來勢。雙掌擊在禪杖上,就覺得一股大力傳來,就像炮彈爆炸時的氣浪沖擊波,將我整個身體卷到空中飛瞭出去。

很不幸,我的後背撞上瞭一棵大樹,就聽喀呲一聲,樹斷瞭,我也跌落到地。金龍鎖玉柱的身體,自然不會因為一棵樹而受傷,但此時我見好就收,一撫胸口,作出痛苦萬分的樣子,倒在地上掙紮著就是不站起來。

小林見法源出手如此兇悍,手伸到兜裡想掏什麼東西。這時尚雲飛上前一步,擋在瞭他的身前,對法源說道:“這位大師,無故出手傷人,實在是太過分瞭。”

尚雲飛沒有叫法源的名子,法源也沒有叫他的名子,而是冷冷說道:“怎麼,你也要為這個倭人之後和我動手嗎?”

尚雲飛:“我既然一路護送這位先生,就不能眼看你出手傷他。”

法源:“你真的不讓開嗎?”

尚雲飛:“我為什麼要讓開?”

法源:“那好,就別怪我得罪瞭!”隻見他一招手,禪杖在空中旋轉,杖頭在前杖柄在後,緩緩的向著尚雲飛逼瞭過去。

尚雲飛擋在小林身前一動不動,身形就像一座山。當禪杖離尚雲飛的胸前隻有三尺遠的時候,突然旋轉加速,九環亂響,像離弦之箭一樣沖著他的胸口就撞瞭過去。我看的目瞪口呆,法源這是在幹什麼?真的要和尚雲飛鬥法嗎?尚雲飛又是在幹什麼?真的要替小林當盾牌嗎?

正在我要發出驚呼時,情況突變。禪杖眼看要擊中尚雲飛胸口的那一瞬間,雲飛突然淡淡一笑,向旁邊急速的一閃身,禪杖擦著他的身側撞瞭過去,正打在小林的胸口!然而讓我意外的是,並沒有出現什麼空中飛人的場面,禪杖隻是在小林的胸口如蜻蜓點水般碰瞭一下,就嗖的一聲飛回瞭法源手中。

這一下打瞭個猝不及防,小林沒有任何反應就被禪杖點中瞭胸口。他的神色十分古怪,臉也漲的通紅,指著法源喘息道:“你,你,你是什麼人?”

看到這個情景我恍然大悟,這個小林讓尚雲飛給涮瞭,尚雲飛跟法源有默契也說不定。我見過小林出手與尚雲飛鬥法,雖然不是雲飛的對手但也相差不是太遠。如果讓他拿出法器和法源相鬥,就算不敵也不至於這麼容易就著瞭道。如果讓他們鬥開瞭,我和尚雲飛還真不好不插手,這樣難免會醒動遠處的其它人。現在雲飛這麼一來,法源幹脆利索的就得手瞭,倒黴的是來不及防備的小林。

這時就聽法源說道:“貧僧與你無仇,也不想取你性命。我的禪杖打中你的胸口,隻是封住瞭你的全身修為法力。你們伊谷流弟子的修行,於世間有害而無利。你沒有受傷,隻是一身神通被我封住瞭,以後你就與普通人無異,不能再以邪術害人。你要是不服的話,回去找你們伊谷流的長輩,讓他們想辦法化解我的法術。不必問我是誰,也不必問我為什麼,你的門中長輩自然知道。想要算帳可以再來找我,我就怕他們不肯來也不敢來。”

法源說完這番話,口念佛號,轉身消失在樹叢中。這一段變故來的突然,從小林解開褲子要撒尿開始,到法源離去,前後還沒有十分鐘。法源的意思我明白瞭,他要找的不是小林,而是小林背後伊谷流的長輩,也就是當年殺害法泠的兇手。

法源走瞭,我也趕緊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跑過去扶著小林關心道:“小林先生,你沒事吧?剛才那個和尚好兇啊,怎麼說瞭幾句話又走瞭?他說的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小林看瞭看我,又看瞭看尚雲飛,捂著胸口陰著臉答道:“多謝二位關照,我沒事,那個僧人我也不認識,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尚雲飛仍然是淡淡的說道:“既然小林先生沒事,我們就趕緊回去吧。不要讓其它人等著急瞭。”

我們回到公路邊的時候,其它人果然很著急,問我們怎麼這麼長時間?我和尚雲飛沒開口,小林板著臉答道:“樹林裡突然有幾棵樹倒下來瞭,把回來的路擋死瞭,我們繞瞭一個圈子才過來。”

奧迪車的司機自作聰明的插話道:“前天這裡剛下完一場大雨,山洪把很多地方的土石都沖走瞭,有樹根松瞭也很正常,小林先生沒被砸著吧?”

小林:“沒有,我沒事,趕緊走吧。”

一路無話,下午的時候一行人到達上海虹橋國際機場。我親眼看著這些人走進瞭登機口,直到飛機起飛之後才離開,心頭的大石終於落瞭地。古處長交給我的任務終於完成瞭,這幾位瘟神終於送走瞭。但願下次不要再讓我遇到這種事,我夾在其中兩頭難辦,還好這次有驚無險。

……

回來之後,我對古處長做瞭一個簡短的報告:在去上海的路上,小林先生下車小便的時候,樹林中幾棵樹突然斷瞭砸向他。我及時出手,護著他離開險地,還好沒有別的情況發生,隻是我自己被樹桿砸瞭一下,一件衣服破瞭。我這麼告訴他,也算是解釋瞭為什麼路上我們有十分鐘離開瞭其它人,而同時也印證瞭他情報的準確性,確實有人對小林出手。至於樹林中發生的那一切,我沒必要告訴他,我相信小林也不會自己去對古處長說他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修行人有修行人的秘密,就算是鬼子也一樣。

古處長聽完之後很滿意,他點頭說道:“這個小林有沒有什麼事我不管,隻要他上飛機的時候人還是好好的,到瞭日本怎麼樣就與我們沒關系瞭。……你這次任務完成的不錯,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

古處長:“剛剛接到上級的通知,從一九九一年開始,也就是下個月。你這種特別行動組成員的津貼從每月八十塊漲到瞭一百。”搞瞭半天是漲工資瞭,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是很在乎錢瞭,特別是不在乎那每月多出來的二十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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