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回蒼生螻蟻命,空憑謝鬼神(下)
靠!原來這個白中流的資質比我還好,隻可惜他沒有機會去做修行人瞭。我又對小白說:“你打算怎麼辦?還是寄身在這荒涼的二郎神廟中?反正我是不會允許你再附到普通人身上的,發生的事情你也看見瞭?”
小白:“我知道錯瞭。其實我很羨慕人間的修行人,有世傳的道法,有師長的指點。……三百年的修行加上這兩年在人間的修煉,我總算有瞭一點成就,因此我想求高人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置你呢!”
小白:“你不用處置我,我不為難你。我這兩年在人間修行終於得到一點收獲,就是我可以出神去投胎做人。如果我有幸在人間重生,將忘記現在的一切,我想求你的是——如果有緣的話,請你收我為徒,我想做個修行人,而不想像現在這樣孤魂無依。”
“這個——我可以考慮考慮,隻是我怎麼找你?”
小白:“有緣的話,你不用刻意找我。請問高人姓名?”
“你記住瞭,我叫石野,我用佛門聲聞之法把這個名子留在你的神識中。就算你轉世重生,也能記住這個名子。”
……
“石頭,任務完成瞭,我們可不可以收隊瞭?這具屍體怎麼辦?”
“就地掩埋吧,以後的事情自會有別人處理,我們沒必要帶走。好歹他也做瞭一年的土皇帝,過瞭三宮六院的癮,死的也不冤。……小小,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小小看著我笑瞭:“我知道是什麼事,關於你是修行人這些秘密的事吧?你放心,我不會對上面報告的,我幫你保密。我爺爺曾經也是修行人,你們的不少規矩他都說過。”
“小小,你爺爺是修行人,你怎麼不是呢?”
小小苦笑:“爺爺說我不適合學道法,隻適合學武功。”
……
白中流死瞭,準確的說他是失蹤瞭,小白村的鬧劇如何收場已經與我無關瞭。我給古處長交瞭報告,詳細匯報瞭一切經過,隻是省略瞭碰見妖物陰靈的那一段。我將這條白鰭豚的故事告訴瞭韓紫英,紫英也是唏噓不已,她替小白求情,希望我真的能夠收這個弟子。我學的是丹道,真想收他為徒恐怕也要等到十幾年後瞭,現在不著急考慮。
我把這件事情也告訴瞭風君子,風君子瞪大眼睛聽的十分入神。聽完瞭還嘆道:“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你怎麼不叫上我?如果我在那裡,說不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
“怎麼告訴你?我身邊還有另一個特別行動組成員,你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嗎?”
風君子:“那就算瞭。下次你一個人再碰著什麼稀奇事,千萬通知我一聲。”
據我所知,風君子後來去瞭那座二郎神廟,但是他到的時候,小白已經不在瞭。
時光像流水一樣靜悄悄的過去,讓我最焦心的事情還是丹霞生究竟能不能如期煉成那一爐九轉紫金丹,一爐能成丹幾粒?但這種事情,著急也沒用。與之命運攸關的柳菲兒對此毫不知情,她的生活漸漸又回到無憂無慮的軌道。
說是無憂無慮,其實還是有一點憂慮,她所憂慮的就是和我的關系。她確實是戀愛瞭,避開眾人後,我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越來越多瞭。她願意接受我這份感情,但是我們之前的年齡和身份確實比較尷尬,這是需要逐漸改變的問題。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又到瞭一年一度春遊的日子。有瞭去年我大鬧齊雲觀的教訓,今年學校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學生走遠,我們班今年春遊去的是昭亭山。全班大部隊上昭亭山的時候,我和風君子都覺得有點好笑,我們居然跑到這座上山來春遊。這座山的前任山神是風君子的“女友”,現任山神是我的“妹妹”。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座山就是我們傢的。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我們進山神廟,居然還要老老實實的掏錢買票,一張票三塊錢。
風君子在綠雪的神像前站瞭很久,有點癡癡的看著她。他不去見綠雪,卻跑到這裡看綠雪的神像這麼出神。我捅瞭他一下悄悄的問道:“風君子,你上次說綠雪不來找你,你就不去神木林……何必鬥這口氣呢!去見她吧。”
風君子:“你說這話恐怕有私心吧?我不去見她就拿不來千年靈血。”
“我確實有私心,但也是為你好。你明明很想見她,否則你看見山神像就不會是剛才那種眼神。”
風君子:“你別急,我會的。前一段時間廣教寺的活佛又出去雲遊瞭,前兩天剛回來。……你通知韓紫英,明天準備一桌素齋,我要在君子居請尚雲飛。你就不用陪瞭,我猜你明天有事,你看,柳老師來找你瞭。”
風君子說完話自己就走到一邊,柳菲兒走瞭過來,牽瞭牽我的衣角。我心領神會,和她一起走到瞭山神廟的後院,雪溪泉的泉眼旁。見周圍沒有認識的人,柳菲兒有點害羞的說道:“石野,你明天有空嗎?”
“當然有空,明天是星期天。你有事嗎?”
柳菲兒找我確實有事,原來他父親明天要過六十大壽。說到這裡有些人也許會覺得奇怪,這柳菲兒的父親去年四月中旬不是已經過瞭一次六十大壽瞭嗎?怎麼今年還是六十?這就需要介紹一下蕪城此地獨特的風俗瞭。六十甲子整壽,當地過兩次,第一次是虛壽,在五十九歲那年,第二次是實壽,在六十歲那年。我也不太清楚這個自古而來的風俗是怎麼產生的?按照街頭老太太們的議論據說是為瞭迷惑閻王爺。
當然,這種風俗到瞭改革開放的年代,又有瞭全新的發展。有很多領導幹部喜歡給親戚長輩做壽,別說大壽做兩次,哪怕做十次更好,這樣可以多收禮錢。沒有這種親戚的恨不得多認幾個幹爹。柳老師他爹做壽不是為瞭收禮錢,老爺子甚至連壽宴都不想擺。但柳菲兒這次卻堅持要給他爹擺壽宴,而且不是在青泉鎮,就定在知味樓。她有個用意,就是想介紹我給她父親認識,不論將來怎樣,先鋪墊鋪墊,讓老人傢有個思想準備,知道有我這麼個人。沒想到在同一天晚上,知味樓同時擺瞭兩桌重要的宴席,一桌是風君子請客,一桌是柳菲兒他爹做壽,韓紫英可要費點心思瞭。
紫英姐確實很費心,我告訴她之後,她立刻就想到瞭一個問題——我該送一份什麼樣的壽禮?
柳菲兒叫我去給她父親祝壽,顯然是想要我給他父親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她雖然沒有讓我送什麼禮物,但我是不好空手去的。這份禮物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因為我是有企圖的人,我的企圖就是將來做老爺子的女婿。因此禮物一定要貴重,但又不能俗瞭。柳傢不是缺錢的人傢,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傢,那是千年世傢,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要讓老爺子刮目相看,這太難瞭!
想來想去,第二天上午,紫英拉著我去瞭一個地方,她說可能隻有那裡,才能找到合適的東西。我們去的地方居然是宣花居士的宣花齋。
宣花齋的門臉不大,但向裡面走地方卻不小。它的經營范圍是文化用品、字畫裝裱等。大小生意都做,從五毛錢一支的毛筆到價值連城的古董,隻要顧客上門宣花居士總是謙謙相迎。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商人,因為他待人始終如一,不看貴賤下菜碟。我們到宣花齋的時候,一臉絡腮胡子的宣花居士正坐在櫃臺後面看報紙,我們前來讓他吃瞭一驚。
“石真人,韓——韓道友,你們二位怎麼會光臨我這個小店?”
韓紫英笑著答道:“宣花,我們就不能來買東西嗎?”
“貴客光臨,請進請進,你們二位要找什麼東西?”
我也沖他拱瞭拱手說道:“我要給一位長者送壽禮,這位長者是書香世傢子弟,這禮物還真不好選,宣花居士這裡有什麼好推薦的?”
宣花居士:“我這店裡最多的就是文房四寶,蕪城周邊的文房四寶名滿天下,我收集瞭不少精品,石真人可以好好挑一挑。”
紫英擺瞭擺手道:“蕪城書香世傢的珍藏,還會少瞭自古以來的文房四寶?你店裡的東西再好,拿到別人面前也上不瞭臺面,弄不好還顯的附庸風雅。”
韓紫英的口氣很大,宣花居士有點意外的問道:“蕪城書香世傢?梅傢是不可能的瞭,難道你們要給柳傢的人祝壽?”
我點瞭點頭:“你猜的不錯,就是柳傢老先生。”
宣花沖我們倆招招手:“那這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關上門,跟我到後面來,我有一些藏貨你們挑一挑。”
宣花齋往後走還有好幾間屋子,宣花居士的大嗓門把七心也給驚動瞭,從後室中走瞭出來,見到我和韓紫英,淡淡的打瞭個招呼,但看她的眼神還是很高興見到我們的。問明來意之後,我們四個一起來到一間庫房中。進入這間庫房,我差點以為是文物商店失竊瞭,宣花還真收集瞭不少好東西。
明清兩代的字畫有幾幅,可是宣花建議我不要送這些,因為華而不實,既浪費錢也入不瞭柳老先生的法眼。宋元的瓷器也有幾件,但七心說這些不好。古董是真正的古董,但如果放在幾百年前隻是普通的俗物而已,也就是幾百年的時間讓這些瓷器成瞭值錢的東西,如果送這些古瓷,那就是貴古而不知雅趣。最後還是韓紫英給我挑瞭一件很特別的東西,一面羊脂玉筆洗。
這件筆洗長約八寸,最寬處約五寸,平面上看呈葫蘆的形狀,有大小兩池。周邊的池沿並沒有雕龍刻鳳,而是很古雅的荷葉舒卷造形,曲線流暢而精美,單憑這份工藝就知道不是俗物。它的用料是和田白玉,也就是通常說的羊脂玉。真正的羊脂玉並不是純白色的,而是脂白色,乳白中略帶青黃的潤澤,溫潤而純正。玉器,尤其是有年代的玉器,手感很重要,將它托在手中,有一種純和安祥的氣息從指尖傳來,說明它曾經的主人也是一位雅士。(註:古玉確實能夠感覺到這種特性的區別,價值高低不僅僅在於工藝和材質。)
“好瞭,就是它瞭,宣花,我就買這一件。”
“石真人好眼光,這確實再適合不過。不過我一直沒法給這件玉器斷代,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的東西。”
紫英說道:“最重要的是緣份,年代我看無所謂。我們買瞭,多少錢?”
提到價錢,宣花居士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店裡的東西,石真人如果喜歡盡管拿就是瞭。可是這傢店也是終南派的產業,有些東西我不好做主。這樣吧,我就按收來的價錢給石真人,零頭就算是我送的,整價五萬。”
我的手差點沒哆嗦,這麼貴!五萬塊在當時的蕪城可以買一套普通商品房瞭。韓紫英轉身問我道:“石野,我們手裡現在沒這麼多錢。要不在知味樓的流動資金裡先預支一筆?”
我這個人不善於理財,也不喜歡管錢。其實我的錢,都是別人掙的,大部分都讓紫英替我管著。過年後我給瞭父母一萬,上個月我又給瞭父母一萬,現在我手頭的積蓄,知味樓的分紅加上綠雪茗間掙的錢,也隻有三萬左右,確實買不起這個筆洗。但是知味樓的錢不等於我的錢,我拿知味樓的流動資金去買壽禮恐怕不太合適。
還沒等我答話,七心難得的微笑著說道:“師兄,我給石真人擔保吧,這東西讓他們先拿去,錢以後再付。賀壽是不能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