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勸我們開整瓶的紅酒,那樣她省事我們省錢,風君子固執的搖頭:“既然你們有論杯賣的,我就可以論杯點是不是?你就是負責服務的,有客人點你就得送──這你自己說的話。不想送你就打聲招呼!”
我也笑著對服務員道:“謝謝你的好意,雖然三塊錢一杯我覺得很貴,但今天我們不想省錢。”
酒吧裡其它客人也看出一點門道來瞭,紛紛在那裡看熱鬧。又這麼來回幾次,那服務員表情很是委屈,眼睛紅瞭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姑娘,沒見過太多世面。後來她出門去找經理訴苦,我聽得清清楚楚,經理問明清況之後反而把她訓瞭一頓。本來嘛,我們是按規矩喝酒,一點都沒有故意鬧事的地方。
接下來幾次再送來的酒是越倒越多,滿滿的都快溢出來。顯然是想讓我們早點喝夠瞭,快點結帳走人。我怕風君子真喝多瞭,後來酒幾乎全是我喝的。風君子笑著問我:“石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好端端的和一個吧臺服務員過不去?”
我答道:“你不是壞,相反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以你們傢的背景,真想找這個服務員的茬很容易,打個招呼就能砸瞭她的飯碗。你又何必這麼費錢費力費時間費心思費酒量?……你一方面是賭氣。另一方面是好意。”
風君子接著道:“還有一方面是沒事找樂子,三全齊美!就沖你剛才說地話,我要好好敬你一杯。……服務員,點酒!”
又喝瞭兩三杯,我問道:“我們要喝到什麼時候?真要喝一百杯?”
風君子:“先別管瞭,喝到那小妞明白事為止。”
“可惜有人就是笨。總也明白不瞭。你一片好心,人傢還以為你就是來找茬的。……我們別幹喝瞭,聊點別的。今天聽說瞭你在梅花山的故事,真的很有意思,再詳細給我講一遍唄。”
風君子:“你不信嗎?那不是故事,是真事。”
“我信我信,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講一講,我也想去梅花山旅遊,有空也找找那個地方。……服務員,有紙有筆嗎?”
服務員拿來一張卡片和一支鉛筆。風君子邊說邊在卡片上畫圖。他當時是怎麼走的,大約走到梅花山地什麼位置發現瞭一條岔路,從這條岔路走到一個無人的莊園,後來再也找不著瞭。他畫完這張圖我問:“你這圖的好像是一幅空中的俯瞰圖,難不成你是飛在天上去的梅花山?”
風君子得意洋洋道:“上瞭大學就是不一樣。我機械制圖可考瞭滿分,這是超凡的空間想象力!再加上今晚這些酒,我覺得我就是超人。”
“你不是超人,你是半仙!”我把卡片拿起來準備收到兜裡,發現背面有一行字。應該是剛才那個服務員寫的:“對不起,我錯瞭!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喝瞭──吳眉”回頭看瞭那服務員一眼,發現她臉上委屈的神色不見瞭,正在用一種好奇、害羞的眼光偷偷看風君子。
“你快看看這個,人傢把名子都告訴你瞭。她叫吳眉,我看恐怕又有誤會瞭,她以為你是來泡她地!”我將卡片翻過來遞給風君子。風君子看見卡片就樂瞭,抬頭叫瞭一聲:“吳眉,結帳瞭!”
……
從空中俯瞰梅花山,頓有“造化鐘神秀”的感慨。山並不高。卻靈氣充盈。這一片山脈走勢呈環抱狀,起伏的曲線一波三折。時間是冬末春初,滿山淺黃嫩綠之色疏映相間,山谷中還點綴著開花的梅樹。風君子在那張卡片上畫的圖雖是酒後草草勾成,卻極為準確傳神。我註意避開遊人地耳目,落在圖中所標出的那個岔道口的位置。
風君子真能亂跑,這是一條沒有景點的山間小路,幾乎埋沒在荒草與樹叢中,雖然離大道不遠,但一般遊客不太可能走到這裡。這條路恐怕是很久以前砍柴的或者采藥地人踩出來的,沿著一面不太陡的小山壁下斷斷續續地蜿蜒。梅花山道場的入口,它應該在哪裡呢?
我沿著小路,不斷撥開樹叢踏過蔓草向前走去,突然眼前一亮。一面山崖下有一株開花的野生老梅樹,這梅樹與風景區種植的人工園藝不同,完全是自然的原生態,沒有經過任何造形和修剪。這個季節還沒有長葉子,茂密的枝芽向天空伸展,樹上的梅花竟然有紅黃兩色。再看那面山崖壁,我明白瞭入口就在此處,那是與菁蕪洞天入口一樣的赤脂石壁。
在梅樹旁的山崖下,地上有個小淺坑,淺坑邊緣似乎被人踩過,留下瞭半片腳印地模糊形狀。我站在那裡用腳試瞭試,突然笑出瞭聲,我知道風君子是怎麼進的赤脂石壁瞭?他肯定是走到這裡一腳踩虛瞭,沒註意身子往側後一歪,順手往後面一扶,結果什麼都沒扶到一屁股摔進去的!關鍵就在那他那雙神奇的手。
我沒有他那麼神奇,不能無意中通行無礙。洞天門戶一定有特別開啟的方法,菁蕪洞天用青冥鏡,那麼這梅花山呢?赤脂石壁的正中有一條很規則的縫隙,很薄,兩寸長短,不註意看發現不瞭。但這條縫隙筆直而均勻的,很顯然是人工的痕跡。我拔出毫光羽插瞭進去,嚴絲合縫正好吻合!然而法器插進去瞭卻沒有什麼變化,這和菁蕪洞天不一樣。我記得站在菁蕪洞天的入口處用青冥鏡照向赤脂石壁,青冥鏡會自動借我地法力開啟門戶。看來這毫光羽不能自動借我的法力。
我以身心合器催動法力。毫光羽發出七色的光芒,這光芒照透瞭山壁。赤脂石壁變成瞭透明的七彩煙霞,透過朦朧的煙霞可以看見前面出現瞭一條林蔭直道,花枝掩映之處遠遠可以見到一處古雅莊園的飛簷與樓閣。七彩煙霞中見仙傢景致,恍惚美侖美奐。
我並沒有著急進去,收起瞭毫光羽。眼前又是一面不起眼地山壁,掩藏在荒草野樹中。我為什麼沒有立刻進去?因為我想試一試青冥鏡。這裡與菁蕪洞天的構造很相似,看來梅花山一派與蕪城梅氏的確大有淵源。而我手中的青冥鏡,據說最神奇的用處就是能夠移轉洞天輔成結界。梅花山一派建造此處洞天,應該得到過蕪城梅氏的幫助,同時借用過青冥鏡。
我手中的青冥鏡隻差一點已經接近於修復妙用大致恢復的都差不多瞭。我取出青冥鏡對著山壁施展瞭一種法術,這種法術是當初我在陰山口追殺付接時自己領悟的,機緣就是我看見瞭古代薩滿教留下的那滿山巖畫,當時忽然能夠借那麼一面山壁與來自遠古地信息溝通。
此時我放出青冥鏡的光圈鏡面。光圈倒映出整個赤脂石壁,禦器之時不僅身心與青冥鏡相合,神念也與這片山壁一體。我有瞭奇異的感應,青冥鏡中倒映的不僅僅是一片山壁,它變得很沉重、很充實、鏡後的世界廣漠無邊。我幾乎無法操縱這面鏡子。將神識延伸到極限,一身神通法力也施展到極限,忽覺豁然開朗!鏡中倒映出一條林蔭道路,然後鏡面發光,照射在山壁上。赤脂石壁消失,洞天入口再度顯現。
看來這面青冥鏡不僅僅是出入菁蕪洞天地鑰匙,也是打開這世上幾乎所有洞天結界的鑰匙。真的是妙用無窮!但如果它沒有被修復到這個程度,或者我如今的修為不夠,一樣用不瞭。我追殺付接時也曾路過金陵,付接卻沒有逃到梅花山來躲藏。看來他不僅認出瞭青冥鏡,而且也知道青冥鏡的這種用處。他是被青冥鏡嚇著瞭,其實當時他要逃到這裡躲起來,我還真打不開這扇門戶。
我走進瞭梅花山洞天道場,這個地方與菁蕪洞天不同,就像山中又出現瞭另外一片天地。腳下地道路有一丈來寬。細潤的五色土鋪成,兩邊的樹木不算高大,但卻茂盛,此時正開滿瞭梅花。穿過花蔭長道,前行百米,來到一處莊園門口。朱紅色地大門,黃澄澄的門釘,門上鑲著吞獸金環。門樓不高,卻雕梁畫楣,一磚一木一刀一筆無不精致。門樓正中有一塊牌匾,上書“梅花聖境”四個大字。原來此處名曰梅花聖境,是梅花山一派的根本所在。
走入梅花聖境,是一座古雅莊園,蘇杭一帶園林風格盡顯。前院有花石藩。籬屏障,四面飛簷環接長廊。穿過前廳,走過天井,再繞過正廳來到後院。有小橋池塘垂柳,假山古樹紫藤。這就是一般莊園的中軸線,這處莊園還有兩個東西跨院。東跨院是一處藥園,種植瞭不少藥材,其中有很多我都不認識,園中還有一所專門的丹房是煉藥之用,另外還有幾間屋子空著。有一處特別大坐下五、六十人沒有問題,可能是演法傳法的場所。
西跨院有十餘間靜室,看見蒲團以及桌床就知道那是弟子修行之所。最裡側隔出一個單獨的小院落,院落中隻有一處房舍,裝飾風格莊嚴肅穆,明顯與其它建築不同。推門而入,隻見迎面的山墻上畫著一整幅壁畫,壁畫的內容就是從遠處遙望整座梅花山。壁畫前是一座檀木香案,香案上隻有一座牌位,上書“梅花山歷代祖師之位”。這裡應該是梅花山一派地祭祖與傳位之處,就是通常所說的宗門祖師殿。
祖師殿的右手邊是一排無門長櫃,櫃中放著一十七座稍小的牌位,最後一座牌位上寫的是“十七代掌門太素之位”。祖師殿右手邊是一個長條形桌案,桌案上放的是香燭之類祭祀之物,本應該放在香案上青銅香爐現在也擺在那張長桌上。這地方顯然有很長時間沒人來過瞭,雖然沒有灰塵,但香燭之類的東西已經變的散碎。
這就是梅花山一派的傳承道場!看見瞭太素的牌位,想起瞭我的父親梅存菁,還有我那位可憐又可恨的舅舅付接,他們都曾是太素先生的弟子。我既然來瞭,就要以禮拜祭。拿過一面蒲團放在地上,先拜過太素先生,又依次拜過梅花山歷代先師。最後將香爐搬瞭過來,放在香案正中的位置,準備挑些完好的香燭祭奠祖師牌位。搬開香爐,發現下面壓著一冊發黃的古卷,古卷的封面上寫著──梅花七笈。
這就是梅花山一派的道法秘籍嗎?我拿起來隨手一翻,恰好翻到瞭最後一頁。古卷的最後一頁一般都是留白不寫文字,然而此處卻濃墨重筆寫著七行字:“恨兄弟喪、恨父母亡、恨傢園葬、恨人心狂、恨江山創、恨法不張、恨天道殤!”此人一連寫下七大恨,看落款赫然是──付引輿!
原來付接曾經回過梅花聖境,寫下這七條恨事,將《梅花七笈》這本道法秘籍留在瞭此處。他帶著滔天恨意而去,所行一錯再錯,終究萬劫不復無法回頭。他所恨,有恨的理由!但是,不能因此而原諒他所做之惡,他更不該報復無辜。我長嘆一聲心中感慨萬千,人已死就瞭結吧,更何況他是在青冥鏡中形神俱滅。付接畢竟是我的親舅舅,梅花山第十八代掌門,今天我也一起拜祭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