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爭執

作者:墨西柯 字數:3657

俞漸離曾經以為,自己國子監的生活不會太難熬。

他的確是書中男主角明知言最好的朋友,但是大傢的註意力更多在明知言那裡,所有的刁難都有明知言對付,明知言有著男主光環也都能輕松抵擋。

所以他就安安靜靜地在四門學學習就可以瞭。

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走到哪裡,都引來眾人的註視,驚嘆他的容貌。

又因為之前的傳聞瘋狂地辱罵他。

在他死後,明知言為他證明瞭清白,眾人這才開始回憶他的美好,曾經那麼優秀的人,卻死在瞭他們的詆毀裡。

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他的死亡,他的蒙冤,升華成瞭遺憾的美麗回憶,是最讓人心疼的皎潔月光。

可是陸懷璟莫名其妙地跟他“交好”,還是引來瞭不少關註。

就算陸懷璟如何不學無術,他也是戶部尚書的嫡子,是國子學、太學的監生都想巴結的對象,也是四門學監生望塵莫及的存在。

陸懷璟卻獨獨對他特別,甚至有種刻意討好的表現,格外殷勤地送去禮物,還誇張地修路。

這也使得俞漸離之前的傳聞又被搬瞭出來,他的風評也跟著越來越差。

這些人很奇怪。

起初有人有意接近俞漸離,想要與他交好。

俞漸離知道,這些人不是沖著自己來的,畢竟陸懷璟沒來之前,這些人都躲著自己。

所以他不願意與虛情假意的人接近,讓人不舒服的社交隻會給自己帶來痛苦,他便沒有如何回應。

漸漸地,他們不再接近他,卻開始詆毀他。

在射圃的這一日事情終於爆發,甚至丟瞭文人該有的斯文。

俞漸離的身體體弱多病,底子很差,體能也差得離譜,導致他連弓箭都拉不開。

他做瞭一個深呼吸,再次蓄力拉弓,想要盡可能地多拉開些,這樣也能射得遠些。

之前的箭都是輕飄飄地射出去,有時都無法穩穩地射在靶子上,撞到靶子還會掉到地面上。

可他蓄力之後手都在抖,導致這次射出的方向更偏。

這時有人冷笑出聲:“瞧瞧這嬌滴滴的樣子,倒是連女子都不如瞭。”

俞漸離還有兩次練習的機會,俯身又拿瞭一支箭,同時回答:“自古以來巾幗英雄眾多,個個是人中鳳,她們不應該淪落成瞭對比的事物,她們並不低男子一等。

“我射箭成這樣是我本人實力不濟,體能也跟不上,是我自己的問題。”

那人聽到俞漸離這種回答,不由得更氣:“裝什麼清高?你什麼樣的人,整個國子監有誰是不知道的?隻願意與陸公子結交,四門學的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還真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

“你又何必這樣扭曲事實?”俞漸離雖然箭法不精,卻還是努力地又射出瞭一箭,“諸位之前是如何待我的,你們自己心裡清楚,近期又開始想辦法與我結交,其中為的是什麼還需要我明說嗎?”

“我們之前與你疏遠,隻是因為你之前做出的出格的事情,還害得其他監生被退學,毀瞭他的前途,誰人能不唾棄?”

俞漸離的回答依舊不緊不慢:“所以近期想與我結交,是終於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嗎?不然為何會突然改變態度?”

一時間,竟然無人能回答出來。

要麼,他們承認他們是沖著陸懷璟和俞漸離親近的。

要麼,他們就要承認之前確實是錯怪瞭俞漸離。

兩種都是他們不想承認的。

他們就是想讓俞漸離這樣優秀的人掛上污點,這樣他們的平庸就仿佛隻是因為他們出淤泥而不染。

有人轉移瞭話題,問瞭其他的:“那你倒是說說看,你與陸少爺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在故技重施,準備坑害下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跟著附和:“就是,整日裡總說你多優秀,平日裡講學時你的見解也沒有多獨到,其他功課也都一般。我們支堂裡多半是貢監,沒有誰比誰高貴,你隻是多瞭一張好看的臉罷瞭。”

俞漸離射完瞭最後一箭,終於放下瞭弓箭,抬手看瞭看自己的掌心已經變得通紅。

這身體真是嬌嫩得很。

他在平日裡的確很低調,也很少說出自己的見解,寫文章的時候也很收斂,主要是怕自己暴露出穿書者異類的觀點,引起旁人的註意。

尤其是不想被明知言發現異常。

功課一般是平日裡的小考出題都很簡單,大傢的成績都差不多,也看不出什麼差距來。

他沒有解釋,隻是道:“陸少爺為何這般對我,這確實得問他,我沒有刻意巴結。若是諸位能拿出證據來,我定然啞口無言,可你們刻意誹謗,我真的沒辦法妥協。”

說完,他竟然能夠對所有人燦爛一笑:“大傢不必過於關註我,你們的優秀不會因為我而被埋沒,各位飛黃騰達的那一日,我定然不會這般出言詆毀。”

看著俞漸離此刻的模樣,竟有人被反駁到無言。

曾聽聞俞漸離內心非常脆弱,被人詆毀也會大病一場,可如今他們見到的俞漸離總是這般淡然從容。

他總在微笑,笑容溫和,如和煦的光。

他似乎從來不會發怒,被人針對的時候也會不緊不慢地回答,不會氣急敗壞,甚至不會有什麼情緒起伏。

性情穩定到有些可怕。

俞漸離見沒人再與他說什麼瞭,便坦然地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等待,心中想著月試這一科怕是要墊底瞭,也不知道其他的成績能不能均衡回來,看著別太慘烈就行。

幸好四門學大多都是出身寒門,沒有買馬的能力,他們不考騎射,不然他說不定還得經歷點皮肉之苦,從馬上摔下來他恐怕真的會突然死掉。

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真難當……

*

午間,俞漸離進入饌堂時,宋筠望剛巧從饌堂出來。

兩個人打瞭一個照面,相互之間都有些尷尬。

讓俞漸離沒想到的是,宋筠望居然會主動與他說話:“你射箭不行的話,其實可以找紀硯白,他定然會教你一些助教都不知道的技巧。”

俞漸離有一瞬的無言。

宋筠望還當俞漸離不想與他交談,繞著他走開瞭。

俞漸離在他離開後才回神,驚訝地發現宋筠望居然知道他認識紀硯白,還篤定紀硯白可以教他射箭?

難道上一次宋筠望被紀硯白收拾,真的與他有關?

還是說宋筠望實則是在試探,想看看自己被收拾和俞漸離有沒有關系?

可宋筠望完全沒有觀察他神情的舉動。

都怪那一日陸懷璟來得太巧,曇回才沒繼續說下去,他突然好奇得厲害。

走進饌堂,他還下意識地看瞭看陸懷璟在不在,如果陸懷璟又帶瞭食盒,他吃瞭飯陸懷璟會不高興。

進去之後,他發現陸懷璟並不在,隻有明知言在等他。

他快步到瞭明知言的身邊,聽到明知言安慰他:“你不必煩惱瞭,陸懷璟那邊我處理好瞭。”

“哦……”俞漸離很想知道明知言是如何處理的,最終也隻能咽瞭回去。

陸懷璟不來他身邊,他也樂得清靜。

誰知他吃完飯回到支堂後,就看到支堂裡其他監生表情怪怪的。

他沒有理會,獨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靜坐瞭一會兒,便有人沉不住氣地對他說道:“之前還得意呢,現在看來陸少爺不會再理你瞭。”

俞漸離看向他,沒有說話。

那人見俞漸離還不知情,當即得意地道:“今日明知言害得陸懷璟挨瞭十戒尺,如今還沒離開繩愆廳,他定然恨死明知言瞭。對你啊,怕是也跟著恨上瞭。”

俞漸離聽完突然一陣惆悵,果然是明知言的處理方式。

隻希望陸懷璟報復的時候如果帶上瞭他,出手輕一點,或者報復瞭明知言,就不要報復他瞭。

結果當天夜裡,陸懷璟再次出乎俞漸離的預料。

陸懷璟自己抱著一床被子,小跑著來瞭俞漸離的號房,進來的時候還在抹眼淚,哭得破馬張飛的,嘴裡嚷嚷著:“明知言他陰險狡詐,我今天就要睡在你這裡和你一被窩,氣死明知言那個烏龜王八蛋!”

“這、這、這……”俞漸離看著陸懷璟哭著脫瞭鞋子,到瞭他的床鋪上自己鋪被子,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位爺報復的方式真是別致。

不過這個方法確實挺能刺激明知言的,一招就按住瞭明知言的七寸。

“上次夜裡我和幾個好友在林中涼亭聚在一起吟詩,沒錯,是喝瞭點酒,還在情緒激昂的時候比量瞭一番拳腳,也不算惹事吧?

“結果明知言與監丞聊天的時候,提及瞭此事。誰沒事閑的去和監丞聊天啊!他就是故意的!”

“這……”俞漸離沒法回答,因為明知言就是故意的。

而且陸懷璟哪裡是會吟詩的人?

多半是聚在一起喝酒,酒後發瘋吵瞭起來,並且對其他人動瞭手,對方不敢惹他忍瞭這口氣,明知言卻把陸懷璟告發瞭。

最終俞漸離隻能問陸懷璟:“你怎麼自己來瞭,你隨從呢?”

“他不讓我來你這裡,他說你名聲不好,我來瞭,之後定然會傳出去什麼不好聽的,有損我名聲。我沒聽他的,趁他不註意我就自己過來瞭。”

“哦。”這還不如不問呢,這個回答挺讓人揪心的。

也難為這位大少爺瞭,自己抱著被子來的。

隻是抱著被子來他這裡,更解釋不清瞭!

這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你看我的手啊!啊啊啊!都腫瞭!”陸懷璟動作利索地已經鋪好瞭被子,並且進瞭被窩裡,伸出手來給俞漸離看。

陸懷璟的身體也挺嬌嫩的,被打瞭十個手板,手掌通紅,腫得手掌都厚瞭些許。

“我有藥,我給你塗。”俞漸離說著就要去取藥。

“不用瞭,我經常挨打,準備的藥都是最好的,你的肯定不如我的。”

“這倒也是。”對於這一點,他也十分認可。

這時外間有人敲門,俞漸離遲疑瞭片刻還是去開瞭門。

陸懷璟也跟著探頭去看,想看看是不是明知言聽到信兒過來瞭,他定要在俞漸離床上打滾,氣死明知言那條毒蛇。

結果打開門,門外的居然是紀硯白。

他沒理開門的俞漸離,而是去問陸懷璟:“池塘裡的蛙都被你生吞瞭嗎?怎麼這麼吵?”

俞漸離倒是挺感謝紀硯白沒推開房間中間的小窗直接開罵的。

陸懷璟抱著被子躺在俞漸離的床鋪上,根本不被紀硯白威脅,搖頭嘆氣:“我不太喜歡看到你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看著像黑白無常來索命瞭。”

小麥色皮膚的紀硯白,與膚如凝脂的俞漸離對視瞭一眼,一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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