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高傲的六皇子居然會求人,而且用一種十分卑微的姿態。
可陸輕染和裴九思卻無法相信他,甚至隻感覺這樣的他更危險。就像狡猾的豺狼,面對不利於自己的形勢先低頭,在對方放松警惕時就會立即撲過來。
因此,陸輕染和裴九思沒有給裴祈辰回應,他們決絕離開,表明瞭態度。
從宮裡出來,二人一起往白傢走。
眼下萬事具備,隻欠七皇子這個東風瞭。
他無意皇位,而裴九思他們也不敢相信他。
“現在我才覺得,皇傢果然要子嗣多一些才夠用。”裴九思頗有些無奈道。
“本來也不少。”
為爭那皇位互相殘殺,最後也就剩他和七皇子瞭。
回到白傢,裴九思急著去看兒子,但白景川攔住瞭他二人。
“七殿下與前來韓傢搜查的官差起瞭沖突,正拉扯間將快愈合的傷口又撕開瞭。”說到這兒,白景川長嘆一口氣,“我好一頓勸說才將他勸回來,不然他都要進宮告禦狀瞭,這不等於把自己洗幹凈往狼嘴裡鉆麼。”
聽白景川這麼說,陸輕染二人隻得先跟他去看望七殿下。
“狼嘴已經張開瞭。”裴九思道。
“什麼意思?”
“皇上已經知道七殿下在我們手裡,也知道我們的意圖瞭。”
白景川聽完又嘆瞭口氣,“皇上雖被我們困在瞭宮裡,可他手腳沒被困住,還能攪動風雲。”
“是,所以我們得加快腳步瞭。”
一旦錯過這個時機,那先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白費瞭。
“明明你,你最合適,最能服眾,偏你不願意。”白景川頗有些無奈道。
裴九思笑瞭一笑,“為瞭那皇位父子猜忌,兄弟殘殺,我不想坐上去便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我和輕染的孩子也會經歷這些。”
陸輕染伸手握住裴九思的手,“我和他想法一樣,我們寧願過普通百姓的生活。”
白景川想到多福,便也不舍得勸說瞭。
“是,有人想要那位子,便也會有人不想,強求不來。”
來到七殿下的屋裡,他仰靠在羅漢床上,正打算自己處理傷口。
“我來吧。”
陸輕染上前,讓他靠好,而後開始給他解開細佈。傷口已經崩開瞭,血將細佈染透瞭,看著出血量,便知傷勢不輕。
“殿下您該註意一些,傷口二次愈合需要的時間更長,感染的風險也更大。”她輕聲道。
“對不起。”裴安有些慚愧道。
“不,我是說您得受著點疼,我需要把傷口周邊的爛肉剔除,還需用酒來消毒。”
“沒事,我能忍住。”
陸輕染點點頭,開始處理傷口。
裴安忍著疼的時候,抬頭看向屋門口,見到站在那兒的裴九思,一時沒有認出來。
裴九思笑瞭一聲,“七哥,咱們有好多年不見瞭吧?”
聽裴九思叫‘七哥’,裴安這才認出他來。
“九殿下?”
“是我。”
裴安有些不自在的沖裴九思笑瞭笑,雖說是兄弟,但許久不見面,已經陌生的很瞭。而即便小時候在宮裡,二人因為身份的差距也並不太熟。
隻是這聲‘七哥’卻隻有他會喊他,其他兄弟根本都懶得搭理他,亦或嘲諷他的時候喊一句:宮女生的賤種。
唯裴九思每次見瞭他都會恭敬的喊一聲‘七哥’。
“聽說韓縣令因花重金行賄魯州知府被魯州知府舉報,他人雖故世,但案子還是要調查的,京兆府不過是奉命去韓傢搜找證據。”裴九思道。
來這院的路上,白景川跟他們說的。聽完這事後,裴九思隻一個想法:魯州知府太囂張瞭。
他管轄下的惡霸將一縣令殺死,為瞭不牽拉自己,他竟用想出瞭這麼陰損的招數。將韓明心以行賄罪定罪,繼而將他和那惡霸的矛盾轉移成貪污或分贓不均,那他這個知府就能全須全尾的摘出來瞭。
關鍵人已死,任他胡亂安插罪名,還沒發自證清白。
“這是栽贓,是赤裸裸的欺負人,他們……嘶……”裴安太激動,又扯到傷口瞭。
陸輕染再次囑咐他一定不要太激動,“殿下不必著急,韓縣令是好人是好官,咱們給他爭取公道就是。”
裴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而又對陸輕染道瞭一句歉。
“七哥信韓縣令是被冤枉的,我們也信,可若坐在廟堂之上的那位不信,或許不是不信而是他故意縱容,那韓縣令就沒法洗清冤屈瞭。”裴九思道。
“他是皇上啊,不該公平的對待所有人官員,為何要縱容魯州知府?”裴安不解。
“其他帝王,我們可以說他昏庸,為小人蒙蔽看不清真相,但裴祈辰,他是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真相什麼公平,甚至於他不在乎這天下,不在乎黎民百姓。”
“那他在乎什麼?”
裴九思眼眸深瞭深,“原我以為他就是個瘋子,什麼都不在乎,今日我才知道他隻在乎自己。發瘋是為自己開心,霸占那位子是為自己舒心,所謂的誠心悔過也不過是怕自己往後不能再為所欲為。他這個人啊,心胸極度狹窄,隻能裝下自己。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天下之主,他會禍害天下人,將大榮推向滅亡。”
裴安詫然的看著裴九思,他委實無法理解裴祈辰,甚至不理解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隻要他還坐在那位子上,韓縣令就不能沉冤得雪。”
“是。”
陸輕染給裴安包紮好傷口,讓他躺平。
“殿下這幾日一定不要下床瞭,好好養傷。”
“隻是韓傢……”
“我知道殿下是擔心韓縣令的傢人,你放心我會安置好他們的。”白景川道。
“那就有勞白小將軍瞭。”
陸輕染和白景川往外走,裴九思故意落後兩步,等走到屋門口,他看向裴安道:“七哥苦讀聖賢書,奈何因為身份不能參加科舉,不能進入朝堂。七哥這幾年在外面看到瞭百姓疾苦,看到瞭大榮的弊病,相信你也想改變這一切,是吧?”
裴安垂下眼眸,“我,何德何能。”
“七哥有德,治國才能可慢慢學。”
裴安看向裴九思,滿眼不解,“那你呢,你有才有德,為何不自己坐上那位子?”
裴九思笑著搖頭,“比起那位子,我更想要和傢人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這是真話,隻等新帝登基,我便會帶著傢人去嶺南,為大榮守住南門。我還可向新帝保證,直至老死絕不進京,絕不擅動軍權。”
他說的是向新帝保證,但實際是對裴安說的,他在打消他的顧慮。
裴安不能說不震驚,竟有人真的不稀罕那皇位。
“容我再想想。”
“當然,無論七哥坐什麼樣的決定,我們絕不會勉強你。”
從屋裡出來,陸輕染在外面等他。
“走吧,一起去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