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鬱桉坐在窗邊,腦袋望向窗外。
車窗上倒映著鬱母的背影,耳邊是她溫柔的輕哄。
“安安,是不嗓子又不舒服瞭?”
安安,意為平平安安,是鬱桉剛出生時鬱母給他取的小名,但在他五歲後,這個小名就不屬於他瞭。
他丟掉的何止是一個小名。
不過,從落水那日起,他就在慢慢接受瞭。
他遲早是要離開的。
鬱桉收回目光,閉上眼休息。鬱母關心鬱清的話語再次響起在耳邊,他心已靜如水。
鬱清在生悶氣,根本不想回話。
但在收到鬱父望來的目光時,他還是立馬收好情緒,朝鬱母搖頭,“媽媽,我已經沒事瞭。”
他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後,顯得很乖。
鬱母還是不放心地摸瞭摸他的頭,“回傢媽媽給你熬梨湯喝。”
“好。”鬱清笑起來,撒嬌搬地靠進鬱母懷裡,角落裡手卻緊緊握起來。
剛剛的宴會上,他笑著朝顧嶼舟走過去時,對方卻徑直略過他,目光沒往他這邊看一眼,對方竟然徹底將他無視瞭!
周圍人異樣的目光,還有那些有意無意地嘲笑,都是對他的侮辱。
總有一天,他要狠狠打他們的臉!
要是當時鬱桉在就好瞭,他肯定不會讓自己被人欺負的。
想到這裡,鬱清從鬱母懷裡起來,看向自從上瞭車就很安靜的鬱桉。
“二哥,你身體好些瞭嗎?”
沒人回話,車裡一時安靜下來。
鬱清咬瞭咬唇,鬱桉這幅模樣讓他有些莫名不安,不死心地又喊瞭聲,“二哥?”
鬱桉還是沒應。
鬱母好似也被影響,變得焦躁瞭起來。
在鬱父即將發怒時,鬱宥開瞭口,“鬱桉他今天也才出院,累睡著瞭吧。”
鬱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滿是怒氣的面色變得復雜起來。
鬱清愣瞭下,還想說什麼。
鬱父咳瞭聲,“回傢再說。”
鬱清隻好安靜下來。
半小時後,車子開進鬱傢別墅。
管傢迎上來,“先生,梨湯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熬好瞭。”
鬱父點頭。
鬱母便拉著鬱清去瞭餐桌上,“安安,我幫你吹一吹,你再喝。”
鬱桉朝自己房間方向,沒走幾步就被鬱父叫住,“你跟我去書房一趟。”
鬱父又看向鬱宥,“你也來。”
三人一起去瞭二樓書房。
正在喝梨湯的鬱清看著他們的背影,神情緊張。
鬱母關心的話語在餐桌上響起,他又倏然放下瞭心。
-
書房裡。
鬱父坐在辦桌旁的椅子上,手臂杵在辦公桌上,雙手手指交握。
他看向面對面坐在沙發上的鬱宥與鬱桉,一時有些沉默。
房間彌漫著一股無聲的對峙。
按照以往,每到這種時候,鬱桉都會主動開口,這是一種退讓。
意味著鬱桉住院,鬱父拒接電話、他們沒去看他這件事,到此為止。
就這麼算瞭。
於是,鬱傢又會恢復以往的平靜。
可這次,鬱桉不想再委屈自己瞭。
他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神情平靜,始終沒有開口的動作。
鬱宥忍不住開口,“鬱桉,你怎麼能推弟弟下水?”
鬱桉轉頭看向他,“不是我推的。”
鬱宥皺眉,“不是你,難道是鬱清自己掉下去的?”
話落,鬱桉就不說話瞭,直接問鬱父,“您找我有什麼事?我今天很累,想早點回房間休息。”
他的語氣神情都很冷淡,不再是平常那樣溫潤的模樣,但又很禮貌,讓人挑不出錯處。
鬱父這才好好看向鬱桉,不知道為什麼,他已經想不起鬱桉是怎麼長大的,就連看他現在是不是比以前瘦瞭,也都分辨不出。
他掛掉醫院打來的急診電話,這件事,確實是他疏忽瞭。
鬱父沉默瞭下,最後說,“明天你來公司上班吧,讓你哥帶帶你。”
聞言,鬱桉面色徹底冷瞭下來。
在夢裡,他就是被鬱父懷疑偷盜公司數據而被趕出傢門,最後出車禍而亡。
從一開始,鬱父就不信他。
這時手機提示短信,他打開,是劇院給他發來面試通過的消息,讓他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去劇院報道。
他關掉手機,抬頭看向鬱父,“不用瞭爸爸,我先回房間休息瞭。”
說完,鬱桉便走出書房,無視瞭背後兩道驚訝的目光。
他們一直以為鬱桉這麼努力,在他們面前做好所有的事情,是想要進傢裡的公司,想要爭這財產。
卻不知道,鬱桉以前要的,不過就是他們的愛罷瞭。
-
隔日,鬱桉提前半小時到達劇院。
門口還站瞭一個人,對方看到他時主動上前,“你好,你也是劇院新招的人吧?”
鬱桉點頭。
那人笑著露出八顆牙齒,朝鬱桉伸出手,“我叫宋照,很高興認識你。”
鬱桉與他握瞭握手,“你好,我叫鬱桉。”
宋照非常自來熟,“我就知道你會被劇院招進來。”
鬱桉不解地看過去。
他撞瞭撞鬱桉的肩膀,“昨天下午,我也在那個房間裡,看到有人找你麻煩瞭。”
此時,劇院的大門被人打開。
他們換瞭舞蹈服,去瞭排練廳。
這個點排練廳空無一人。
宋照便繼續,“說你的事情之前,我先和你說說這個劇院的老板。”
鬱桉在面試前就查看過劇院的基本信息,包括劇院的創始人。他記得老板的頭像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模樣。
宋照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搖瞭搖。
“不不不,確切消息,劇院的老板其實另有其人。”
“據說,這個老板最喜歡聽戲,所以自己開瞭傢劇院。最討厭靠裙帶或者金錢關系進劇院,所以能進劇院的人,都是有實力的。”
鬱桉點頭,“那這個老板還挺好的。”
“也不能這麼說,老板都是資本傢,我們可都是被剝削的。最厲害的還是蘇速老師瞭。”
鬱桉:“蘇速老師?”
宋照:“我們昨天面試時,那個半長頭發,還留著胡子的那位老師。”
鬱桉對這位老師印象很深,點點頭,示意自己有印象。
宋照:“那天你比完賽之後,蘇老頭不惜頂著鬧事的風險,對著老板說瞭你的好話。”
“所以,當天,被收買的評委就被劇院辭退,連著那位找你麻煩的人也被永久禁止進所有有名氣的劇院,嘖嘖嘖,看來他這以後怕是與舞蹈演員無緣咯。”
鬱桉聽完,卻沉默瞭下來。
這時,排練廳也多瞭些人,都是原本劇團裡的。
蘇速到達後,先給他們挨個介紹瞭下,再與鬱桉宋照兩人說瞭劇團大致情況。
一個月後,劇團就要開始在劇院演出。
演出的舞曲名為《入陣曲》,這次還融合瞭劍舞,難度加大。
時間有點緊迫,蘇速要求他們盡快熟悉舞曲,加入訓練。
說完,蘇速這才笑瞭下,“好瞭,恭喜你們加入我們這個大傢庭,你們記得加我的聯系方式,有什麼事情和我說。”
鬱桉與宋照點頭。
兩人也開始加入隊伍裡,跟著一起訓練。
入陣曲是群舞,細分下來,每個人的舞蹈動作都不一樣。但前期學習的時候,他們要將所有的動作都學會瞭,後期再讓老師一個個挑選,確定下來每個人要表演的角色。
對於剛進劇院的鬱桉和宋照,蘇速會格外關心一些。
在拉伸時,他也會在一旁看著,然後偶爾糾正一下他們的動作。
趁著這個時機,鬱桉對蘇速老師認真道瞭謝,主動分享瞭一個護發小配方,果然蘇速來瞭興趣,摸著胡子大笑,看鬱桉時眼神變得更加欣賞喜愛。
午飯期間,宋照突然推瞭推鬱桉手臂,“看,這個就是我早上和你說的那個大老板。”
鬱桉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怔瞭下,突然問道,“你知道老板叫什麼嗎?”
宋照挑眉,“顧嶼舟,大名鼎鼎的顧總,商業奇才啊!你以前沒聽說過他嗎?”
鬱桉搖頭,顧嶼舟?
他在心中默念,還挺好聽。
下午五點,劇團解散,這一天的訓練就結束瞭。
宋照收拾東西,打算離開,看瞭眼還在繼續練習的鬱桉,“鬱桉,你還不走嗎?”
鬱桉看過來,“我再練一會兒,你先走吧。”
“好吧,那拜拜,明天見咯!”
鬱桉笑瞭下,“嗯,明天見!”
他提前問瞭蘇速老師,劇院晚上九點關門,那麼他就能在在這裡練習完晚上的任務,回傢就可以直接休息瞭。
-
顧嶼舟談完合作,去瞭劇院一趟,又繼續回到公司工作。
下午六點,擺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不斷響起消息提示音。他放下鼠標,拿過手機。
好友群裡發消息艾特他。
林楚應:【@顧嶼舟我又在酒吧遇到你侄子瞭。】
林楚應:【視頻.avi】
視頻點開就是五顏六色的燈光,舞池裡的人群伴隨著強烈的音樂鼓點律動,而最顯眼的那個紅毛,就是顧嶼舟的侄子顧北,正摟著一個男孩子親吻,兩條交纏的舌頭清晰可見。
顧嶼舟沒看完就退出去瞭,表情冷淡,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楚應:【顧總潔身自好瞭三十年,在顧傢算是異類瞭吧?是吧秦舟@秦舟。】
秦舟:【誒誒誒你調侃歸你調侃,可別拉上我啊,我傢裡生意還得靠顧總呢。】
林楚應:【秦舟你這人太無聊瞭!】
秦舟:【不過顧哥,你就真沒想過要結婚嗎?】
顧嶼舟沒回,手抵著額頭,是思考的動作。
林楚應:【明天我就要去相親瞭,祝我順利吧朋友們!】
秦舟:【???怎麼這麼突然?】
林楚應:【老爺子催的急啊!】
……
助理進來送文件,顧嶼舟放下手機,“你先下班吧。”
助理:“好的。”
顧嶼舟繼續投入工作,晚上八點,他摁瞭摁眉心,隨後關上電腦,下樓開車去瞭劇院。
-
鬱桉繼續練習到八點半,這才收拾東西回傢。
走出演練廳,昨天面試負責人站在不遠處,與人打電話。
“你怎麼離開劇院瞭?你不知道要請假的嗎?……你現在過來要多久?什麼?一個小時?”
鬱桉本想離開,隨後又聽到那人說,“這可怎麼辦,顧總已經到瞭劇院,準備聽戲瞭……”
他頓瞭頓,顧總?聽戲?難道是顧嶼舟?
鬱桉想到宋照早上與他說的事,又看瞭眼時間,然後轉身朝那負責人走過去。
齊林掛掉電話,心底一片焦急。
顧總晚上偶爾會來劇院聽戲,為瞭方便,劇院特意安排瞭一個晚班。
可這次本該今天上晚班的人卻沒請假就曠工瞭,現在怎麼去找一個會唱戲、唱的還不錯、距離還近的人來……
焦頭爛額之際,餘光中,見一身形高挑纖細的少年朝他走來。
“我會唱戲,可以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