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作者:玖染 字數:3073

過去的事是不是真的已經過去瞭,這個就隻有蘇夏心中才最清楚瞭。

可是蘇弈很明顯並不相信她這番話,他伸手將蘇夏的臉轉來面對自己,淡淡說道:“你愛洛楓,哥哥很清楚。可你竟然在大婚前夕出走,還變成瞭現在這個模樣,如果說此事和洛楓無關,你覺得哥哥會信嗎?”

他的臉上,有一種長期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篤定和堅毅,那種運籌帷幄的絕對自信,恐怕隻有從千軍萬馬的戰場上,才能歷練出來。

蘇夏知道不可能瞞過哥哥。

雖然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開傢到藥谷跟隨師傅學醫,但是這並不代表她的哥哥不瞭解她。

相反,身為天瀾的戰神蘇弈,手握重兵的戰神蘇弈,對自己妹妹的瞭解,絕對超越瞭這世上所有人,包括秦越、公孫曄之輩。

他的目光鋒銳地從蘇夏臉上刮過,此時此刻,如果自己面前不是自己的妹妹,不是剛才才委屈地伏在自己肩上放聲大哭過的妹妹,他絕對已經冷冰冰將人趕走,更不會這樣追問下去瞭。

蘇夏的心中裝的是什麼,蘇弈非常清楚。當年他雖然也很欣賞洛楓的能力,但是天瀾皇子眾多,能夠在最後的奪嫡之爭中占得一席之位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況且洛楓背後,並沒有強大的勢力支撐,他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雖然個人能力強大也十分值得推崇,可是在權利之爭中,有時候一點點的疏忽和差距,就有可能要瞭你的命。

更不要說,這樣巨大的背後勢力的影響瞭。

自古以來,權力之爭本就是最殘忍,也是最真實的,一點做不得假,尤其是到瞭後期白熱化的階段,更是幾乎硬碰硬的角逐。莫說是洛楓當時驚采絕艷,才能出眾。即使是他真的讓四海臣服,若是沒有後來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的蘇傢,那個皇位會輪到誰來坐,還真說不清楚。

而蘇弈,之所以會如此堅定地站在洛楓身後,盡自己所能給予他能夠給予的一切幫助,就是因為自己的妹妹,對洛楓這個在前期並不得寵的皇子,愛得死心塌地。

當然,洛楓本身的能力,也讓蘇弈相信,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至於韓琳琳的存在……

蘇弈的眼神變得冷瞭許多。

韓琳琳是天瀾第一美人,這個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洛楓少年時或許也被這樣的美色所迷,蘇弈也能夠理解。隻是後來不論是在邊關艱苦的條件下,還是等他們回到瞭京城洛城,洛楓一步步站穩瞭腳跟。甚至是他登上瞭皇位,終於成瞭天瀾那個站得最高的至高無上之人。他對蘇夏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未曾變過。

那個時候,蘇弈還認為,權利鬥爭和戰場的殘酷,終於讓那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少年飛快地成長瞭起來。他也以為,經過那樣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經歷。在洛楓最艱難,生命最低谷的時候,自己的寶貝妹妹一路扶持著不離不棄,甚至是豁出瞭性命般傾心相待,任何一個男子,都足以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瞭。

所以那時候在蘇弈眼中,韓琳琳這個天瀾第一美人,早已不是自傢妹妹的威脅。別說是威脅,在他看來,她早該退出歷史的舞臺,從此消失在洛楓的記憶中瞭。

可是現在看來,他似乎估計錯誤瞭。

他的目光變得更冷。

當時蘇夏居然留書出走,就已經讓他非常疑惑。他仍然記得那日午後,蘇夏還笑瞇瞇地告訴自己要進宮去找洛楓。自己還曾經半是調侃,半是寵溺地對她說:“女孩子出嫁之前,總該矜持一些。”

雖然這個時候,才對蘇夏說矜持似乎已經有點晚瞭。想當年騎著鳳凰的紅衣女子,從天瀾邊關軍營上空盤旋降落的時候,在成千上萬的士兵眼中,那個從鳳凰上面帶著甜蜜的羞澀的笑容驕傲地昂首挺胸走下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徹底成為瞭天瀾邊關將士心中的傳奇。從此再不會和會含羞帶怯,矯揉造作的小女孩劃上等號的神醫蘇夏,一直是邊關將士心中最為喜聞樂見的風景線。紅衣黑發少女身影所至之處,追隨者甚眾,甚至一度超越瞭自己這個元帥和戰神在天瀾士兵心中的地位。

那個時候的蘇夏,美麗大方的是讓他最為驕傲的妹妹,也是他這一生中,最愛的人。

可是這才沒過多久,或者說不過三年時光匆匆而過,自己那個自信美麗的妹妹,在她生命中本該是最輝煌最燦爛的年紀,卻因為別人的錯誤,流落他國,甚至變得不再是她。

蘇弈心中的恨到瞭極致,怒火燃燒到瞭極致,反而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如果說一開始他對蘇夏的冰冷,還隻是他生氣妹妹居然在遇到苦難的時候不來尋求自己的幫助,而是選擇獨自流浪。現在心中對她的疼惜,早已完全蓋過瞭對她的生氣。

而更多的,是針對洛楓的不滿和憤怒。

蘇傢的嫡女,戰神蘇弈的親妹妹,名滿天下的神醫蘇夏,陪著洛楓一路走來不離不棄的戀人……竟然讓洛楓傷得如此之深,深到她甚至會放棄她最為憧憬的婚禮,和洛楓妻子的地位,遠走他國。

甚至差一點,自己再也無法見到她瞭。

洛楓的眼神變得更冷,但手上的動作卻十分溫柔。

他伸手輕輕摸瞭摸蘇夏的臉頰,寒聲問道:“可是因為韓琳琳?”

他本來不想再問這個問題,依照他往日對蘇夏的寵愛,自傢妹妹不想說的事情,自己絕對不會難為她。

可是現在他卻不想姑息下去瞭。

如果說蘇夏遠走滄瀾,隻是想要拋棄過往,拋棄過去那一切令她傷心的事情,遠離那個曾經讓她肝腸寸斷毅然逃婚的地方,那麼她心中的傷口,絕對還沒有好。

不僅沒有好,甚至還有可能在化膿,隻是被她小心翼翼地隱藏瞭起來而已。

那麼他不介意由他來做這個惡人,親自揭開這道傷痕,讓那些毒血膿液流出來,然後再由他親手給蘇夏的傷口敷藥,換藥,看著她一天一天好起來。

蘇夏搖瞭搖頭,低聲說道:“哥哥你不要問瞭,過去的事情真的已經過去瞭。”

“過去瞭?”蘇弈劍眉一揚,滿眼皆是桀驁不馴的鋒銳寒意,他冷冷看著蘇夏,擲地有聲地說道:“傷瞭我的妹妹,即使有你替他說話,我也不會輕易繞過他。”

蘇夏搖瞭搖頭,目光真誠地看著蘇弈,懇切地說道:“不是為瞭他說話,是為瞭天瀾的百姓。”

她低頭笑瞭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輕輕摟住蘇弈的肩膀,靠在他身上柔聲細氣地說道:“哥哥你是知道的,其實我並不是那麼喜歡皇後的位置。與其做一個隻能呆在深宮中的皇後,我更寧願做一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可以走遍天下,也醫遍天下的大夫。”

她說到這裡覺得有些恍惚,這樣的話仿佛曾經聽別人說起過。而那個人在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是自己恨他恨得充滿瞭戒備和不信任的時候瞭。

但即便如此,當時這樣一句話從他口中緩緩講出的時候,蘇夏還是覺得內心深處最深那根琴弦被撥動瞭。

就好像十七歲那年初見洛楓之時,草長鶯飛的午後醉人陽光中,含笑朝自己走來的俊美青年,就那樣不動聲色地,撥動瞭自己心底深處的琴弦,讓自己義無反顧地愛上瞭他,從此天涯相隨,刻骨銘心。

可是這兩次對她來說算得上是生命中十分美好的記憶,卻都隻是一場騙局中精心安排好的一幕。

前一次,他為瞭得到蘇傢的支持。

而後一次,他竟然還想讓自己回去醫治他心愛的女子。

蘇夏隻覺得心中悲傷無比,即使時過境遷,但此刻面對自己的哥哥,那些好像已經被塵封的往事都一一湧上心頭,讓她覺得坐立難安,甚至有一絲茫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想些什麼。

直到蘇弈輕輕摸瞭摸她的臉,道:“我保證,絕不會傷害無辜。”

他的話說得很冷,洛楓即使已經登上瞭皇帝之位,那又如何。天瀾新皇登基,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洛楓的笑話,等著他露出破綻可以將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如果洛楓和蘇夏順利成親,蘇傢嫡女成為天瀾皇後,那麼一部分人或許還會顧忌蘇傢的勢力,而變得安穩起來。

但現在未來的準皇後,戰神蘇弈的妹妹,竟然在大婚前夕留書出走,直至下落不明,這對洛楓造成的傷害,已經不是沒有面子那麼簡單瞭。

蘇傢的嫡女沒有做成皇後,那真正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雙眼睛默默註視著這一切,又不知道有多少雙手在悄悄拍手稱快。

蘇弈勾瞭勾唇角,或許根本用不著他去做什麼,光是那個蠢蠢欲動的暗中勢力,就足夠讓洛楓頭痛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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