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弈卻不讓她逃避,伸出手再次托著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著自己,淡淡說道:“和韓琳琳有關?”
蘇夏盯著蘇弈片刻,還是點瞭點頭。
蘇弈眼中寒光再次一閃而過,若有所思地看著蘇夏,問道:“要不要哥哥替你出這口氣?”
他這話說得平淡無比,就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這樣一件平凡無奇的小事一樣,看著蘇夏的眼睛,又問一次:“要麼?”
蘇夏的目光閃爍,眼睛看著蘇弈的眼睛。
兩個人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雖然蘇夏在小時候便離開傢跟隨師傅在藥谷學醫,一直到十七歲時才重新回傢。但她和蘇弈之間血濃於水,並沒有因為長久的分別而有絲毫的生疏。反而是蘇弈在成為天瀾戰神,又坐上蘇傢傢主之位後,對這個唯一一母所生的妹妹,想來疼愛之極。
他是天瀾手握重兵的元帥,莫說隻是一個生瞭病沒什麼後臺的韓琳琳,便是要對付朝中大員的千金,隻怕洛楓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夏盯著他看瞭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哥哥,那日在禦書房中,不僅有洛楓,還有*天。”
她雖然沒有說是哪一日,但蘇弈已經明白,她指的隻會是那一天,能夠讓她失魂落魄從皇宮中出來,然後毅然遠走的那一日。
蘇弈面容冷肅,沒有說話。
他的眉原本是最標準的劍眉,威風,英俊,但卻顯得冷肅。偶爾面對蘇夏時會變得柔和一些,但大多數時候卻是寒著一張臉,渾身充滿瞭說不出的氣勢和壓迫。
換做他人,在面對帝國元帥,天瀾戰神沉下臉的時候,或許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隻能在他面前畏畏縮縮地低著頭。
蘇夏卻並不怕他。
這是她的親哥哥,是從小到大對她疼到瞭骨子裡的哥哥,他即使表情再可怖一些,她也不會害怕。
即使害怕瞭,也有辦法緩解那樣的氛圍,就像剛才一樣。
她現在面對著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出驚人寒氣的蘇弈,竟然還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這才緩緩繼續說道:“洛楓年輕氣盛,氣血方剛,或許會為瞭愛情沖昏頭腦。可是*天何許人也,又怎會由著洛楓亂來。”
這個時候的蘇夏,再不是那個受瞭委屈遠走他鄉,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而重新變成瞭天瀾第一世傢蘇傢的嫡女,變成瞭那個從戰場上和爭權鬥爭中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天瀾百姓心中的準皇後。
她看瞭蘇弈一眼,繼續說道:“當日我失魂落魄,竟然也毫無阻攔地便見到瞭被洛楓保護得很好的韓琳琳……”蘇夏揚瞭揚唇角,淡淡說道:“現在回想起來,那日我如此茫然,幾乎完全不知道抵抗和隱藏行蹤,否則也不會在洛城郊外被埋伏襲擊,一上來便讓賊人得手,受瞭重傷。”再回憶起那日的事情,很多當時被自己忽視瞭的細節一點一點浮上腦海,蘇夏隻覺得思維再清晰不過,又道:“可是我無論是在皇宮中,還是從洛城出來,竟然沒有遇到一點攔阻。”
她有些自嘲地笑瞭笑,臣低下頭沉默瞭片刻,這才低聲說道:“洛楓為瞭皇位,假裝傾心於我整整三年未露絲毫破綻,又怎會在還處在危險中,帝位不穩的時候,做出這樣自斷手臂的事情來。”
蘇夏看著蘇弈,盈盈大眼清澈明亮,雖然琳瑯的身形尚未長成,她看起來仍然有些稚氣未脫的感覺。可是眼中光芒流轉,那雙眼睛亮得讓人不敢逼視。
然後她擲地有聲地下瞭結論:“洛楓和*天,針對的絕不是我。他們不要蘇傢嫡女做皇後,隻怕是要對根深蒂固,勢力盤根錯節,甚至可以左右皇帝決策的幾大世傢動手瞭。”
陷入愛情中的時候,蘇夏根本想不到這些,能夠想到的,隻是洛楓的欺騙和背叛,還有自己痛不欲生的戀情。可是等心情一點一點平復下來,再加上這段時間遇到的人或事,逐漸讓她的理智回籠,重新變成瞭那個騎在鳳凰之上,翱翔天際的紅衣少女。
蘇夏如果真的是平凡的嬌小姐,又怎會有魄力為瞭洛楓遠走邊關,又怎會贏得薑瑜等人的友情,又怎會讓秦越一見傾心,終至刻骨銘心,相思入骨。
所以隻要她肯動腦筋去想,就絕不會被這些表面的現象再蒙蔽雙眼。
隻是等到真正想通這一切的時候,她卻覺得更加苦澀。以前還能告訴自己,自己所愛之人雖然並不愛自己,但好歹他懂得愛別人,會為瞭別人痛苦。可是現在卻發現,原來自己所愛之人,差一點便要相伴白首之人,從來,都不會愛人。
他的心實在太大瞭,心裡隻有天下和權力,再沒有多餘的心思,能夠和蘇夏這樣的小姑娘,去追求所謂的浪漫和愛情。
蘇夏苦澀一笑,道:“原本我還不能確定,洛楓究竟要的是什麼。可是現在,哥哥你為瞭我竟然放下手中的兵權,遠走滄瀾首都秦都。隻怕等你回去的時候,早已兵權旁落。”
蘇弈傲然一笑。
蘇夏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驕傲。他雖然常年在戰場上,看似並沒有太過涉及權力之爭,但身為天瀾第一世傢的傢主,又豈會是真的隻知道戰爭的莽夫。蘇夏隻需要說第一句話,他便猜到瞭後面所有的內容。但他仍然安靜地聽自己的妹妹說下去。
說實話,初見到自己妹妹居然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蘇弈心中一點不在意是假的。可是隨著蘇夏撒嬌摟著他脖子哭泣,然後兩個人接下來心平氣和的一番交談,蘇弈逐漸覺得,眼前之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他想多聽她說說話,難道蘇夏也有如此依賴地靠在他身邊,和他說起這些秘密心思的時候。
要知道蘇弈雖然一直非常寵愛自傢妹妹,但蘇夏卻是個堅強獨立的小姑娘,從來不仗著他的寵愛就做出一些無發無天的事情來。
蘇弈享受這樣難道的感覺和時光,所以他並不介意聽自己妹妹把自己明明很清楚的事情再講一次。
他甚至喜歡這樣的感覺,在安靜獨立的院落之中,少女侃侃而談的清脆聲音,和臉上的如花笑靨……
這裡雖然沒有酒,但蘇弈卻覺得自己有點醉瞭。
他伸手有些憐惜地摸瞭摸蘇夏的臉頰,淡淡說道:“哥哥知道。”
蘇傢的勢力,並不隻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每個傳承多代的世傢,總會有一些不被外人,甚至不被自己人知道的勢力。
身為天瀾的第一世傢,蘇弈手裡握著的力量,*天就算派人查瞭他整整三年,甚至從蘇夏身上著手查探,都隻探出十之一二而已。而且那還是因為洛楓考慮到自傢妹妹要嫁給洛楓做皇後,而大大方方送給他的禮物。如果他不願意,那麼就算*天傾其所有,也無法查到蘇傢的暗中勢力的。
別說洛楓現在根基未穩,即使他已經穩坐皇位,如果蘇傢真的要反,隻怕整個天瀾都會為之動蕩。到那個時候,洛楓還能不能在皇帝寶座上坐得安穩,可就難說瞭。
至於兵權,蘇弈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些東西,不是你手中的權力足夠大就能夠得到的。其中士兵的心和忠誠,絕對就是其中之一。能夠指揮得動士兵,並不隻是依靠你手中的兵符。如果你不能讓士兵們對你佩服到甚至敬畏的地步,那麼即使你手中握有兵符,也不過是一個冷冰冰的鐵塊而已。
蘇弈相信,在現在的天瀾,如果洛楓真的敢從他手中奪走兵符,那麼不論它下一次到瞭誰的手裡,隻要他願意,就能輕而易舉地重新得到軍隊的控制權。
更不要說,除瞭普通士兵以外,現在在軍中的高層,十個有九個,可算得上是他蘇弈嫡系。尤其是年輕的,這幾年才冒出來的將領們,更是將他們的戰神真正當做神一般來崇拜著。因為他不僅給瞭他們施展拳腳的天地,更是用他的英勇神武,讓天下人都心甘情願尊稱他一聲戰神。
更何況,蘇弈看瞭自己妹妹一眼,蘇夏在軍中的影響,也一點都不低。
蘇傢兄妹如果真的豁出去瞭聯起手來要對付洛楓,隻怕洛楓就不僅僅隻是頭痛這麼簡單瞭。
蘇弈微微一笑,看著蘇夏的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真的擔心哥哥,還是在擔心你的小情人?”
蘇夏臉一紅。
要說她擔心洛楓,那是絕不會再發生的事情。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說自己是因為擔心哥哥,那就真的太小瞧自傢哥哥瞭。
她微微側頭,看向院中不知名的一處,淡淡說道:“哥哥,洛楓竟然會走出這一步,又有*天在身邊幫著他,隻怕薑瑜和蕭炎他們,現在也是站在他那一邊的瞭。所以他至少有六層以上把握,才敢賭。”
因為這場賭局,以江山為註,成王敗寇,再是兇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