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畢睜開眼。
他已經換瞭一身衣服。
天蠶絲縫制的雪白長袍。
天宮之人,隻穿白色。
看著這個房間,莊畢心頭突然微微一酸。
這是……他生活瞭十五年的房間啊。
房間不小,有一百多平方,擺設很簡單,就是一張床,一張幾,一道屏風,後面算是書房。
正對著床墻壁上,還掛著一幅微微有些泛黃的畫。
這幅畫寬八十公分,長達兩米。
上面是一個白衣如雪的男人,他手上牽著一個紮著沖天辮的稚童。
白衣男子身長如玉,容貌極為俊美,一雙眼睛之中帶著某種氣息,仿佛能透紙而出。
而那個稚童,是莊畢。
莊畢看著那副畫,眼眶漸漸濕潤。
從懂事開始,他就住在這裡。
一群老不死的恨不得把他寵上天,隻有師傅,全程都是冷冰冰的。
他從來沒有見過師傅笑過。
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從小他就對師傅又敬又怕。
現在的他,在別人眼中是寶藏男人,什麼都會,什麼都精通,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這些東西,是怎麼學到的。
你能想象一個三歲的幼童,站到那百米瀑佈當中,一站就是一整天嗎?
你能想象一個五歲的孩子,練字的筆,上面還頂著半噸玉石嗎?
隻有莊畢自己知道,驚艷別人的時候,自己暗地裡吃瞭多少苦。
在天宮那一群老不死的長老眼中,他是天宮千年以來,最妖孽的天才,甚至能排的進天宮前三。
天宮歷史悠久,傳承數千年,到底起源於什麼朝代,什麼時候,連莊畢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天宮的典籍之中,還有三千年之前的記載。
一般的武者能在一甲子之內修煉出真元。
五十歲修煉出真元,就算是天賦出眾。
時間越是往前,天賦就越是強悍。
同為三大宗門的星宗和大佛寺,當代大弟子,都是在二十七歲修煉出瞭真元。
這是古武界近百年以來,最為轟動的事情。
他們被稱之為絕代雙驕。
所有人都在盯著天宮,但是天宮歷來都是一代單傳,從來都是特立獨行不合群。
外面沒有人知道,莊畢是在八歲那一年,領悟到真元的。
如果傳出去,會引起何等的軒然大波?
隻怕星宗第一個就坐不住。
莊畢絕對活不到成年的。
古武界的內卷,遠比世俗厲害得太多。
這是實力為尊的世界,誰強,誰就是法律。
十五年之間,天宮耗費在他身上的資源,完全可以用不計成本來形容。
而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怎麼都填不滿。
最終,所有的長老一直認為,天宮沒有可以供他糟蹋的多餘資源瞭,這才忍痛把他放瞭出去。
當初大長老送他離開的時候,就一句話:
“小子快滾,禍害別人去吧,留點老底給你未來的徒弟。”
當時師傅沒有來送他,隻給瞭他一塊牌子。
天宮之主的身份牌。
再見師傅,已經是七年之後,三年之前。
當時莊畢差點沒嚇死。
那個永遠二十歲,永遠那麼冷冷的,酷酷的師傅,居然蒼老得慘不忍睹。
臨終之前,他把他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傳給瞭自己,說瞭那一番話,然後溘然長逝。
莊畢足足消沉瞭大半年時間才走出來。
也就是說那大半年,他在帝都大殺四方,踩得所有公子哥不敢抬頭。
從床上爬瞭起來,莊畢轉過屏風,發現這裡的擺設,和他十年之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整個房間幹凈的一塵不染,甚至用手觸摸到壓在鎮紙下面那張紙,手感都還是那麼的熟悉。
“小子,醒瞭就滾過來吧。”
大長老的聲音虛無縹緲,不知道從哪裡傳來。
但是莊畢知道大長老在哪裡。
天宮雖然是古武界三大宗門之一,但是,卻是最神秘的宗門。
沒有人知道天宮究竟有多少門人,也沒有人知道,天宮到底有多麼強大。
實際上,天宮長老團,隻有十二個人。
加上莊畢的師傅,一共十三人。
後來有瞭莊畢,但是他師傅又走瞭。
所以,天宮就隻有十三個人。
莊畢不知道大長老他們活瞭多少年,隻知道,他們的強大,遠超自己的想象。
從他記事開始,大長老他們就是這樣,到現在,他們依然還是這樣,外貌一點變化都沒有。
幾分鐘之後,莊畢出瞭峽谷,重新回到瞭來之前的那顆巨大的古松樹下。
輕松爬上樹冠,大長老正盤膝坐在樹頂,看著遠處。
“坐下吧。”
莊畢感受到氣氛有點不對,乖乖坐在瞭大長老身邊。
“其他人都在閉關,你就不要去打擾他們瞭,我知道你回來的目的,那件東西,你已經得到瞭吧?”
莊畢一呆,驚訝的問道:
“您怎麼知道的?”
大長老笑著指瞭指自己的心口。
莊畢立刻明白瞭過來。
沒錯,那個神奇的東西融化之後,變成瞭一層薄薄的銀色液體,如今正包裹著他的心臟。
那種感覺極為怪異,卻又讓他莫名的有一種安全感。
“想知道你的身世?”
莊畢心臟不爭氣的跳瞭一下,點瞭點頭:
“大長老,我還有個妹妹,您知道嗎?”
大長老突然嘆息一聲,眼裡閃過一道極為復雜的神情:
“世俗的人和事,已經與我無關,但這卻是你的劫,故事很長,你想從哪裡開始聽?”
莊畢強忍激動,感覺到自己的咽喉有些發幹,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瞭起來:
“我想……從頭開始。”
大長老緩緩扭頭看瞭他一眼,又把頭轉瞭過去,依舊看著遠處的風景。
樹頂上,隻剩下一陣風吹過的時候,帶來的陣陣波濤聲,就像是坐在大海邊。
好半天,大長老的聲音這才緩緩響起:
“該知道的,遲早你也要知道,瞞不住就無需再瞞著,那我就從頭告訴你吧。”
大長老伸手捋瞭捋胡子,接著說道:
“我給你講兩個故事吧,不過在講故事之前,我先要告訴你,韋伯清告訴你那個天宮長老,就是我,也是我要求他的父親,為天宮秘密選擇孤兒為門徒。”
莊畢一驚,隨即瞭然。
大長老又說道:
“還有一點,慕安民是安定天佈置在西都的一顆棋。”
莊畢大驚。
老慕居然是爺爺的一顆棋子?
老東西,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大長老扭頭看著他:
“韋伯清也是一步棋,不過卻是我安排的,孩子,你從來不知道大長老爺爺姓什麼吧?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姓安,你幹爺爺安定天得喊我一聲曾祖。”
莊畢好懸沒有從樹幹上一頭栽瞭下去:
“大長老,你們……!”
大長老的聲音變得深沉無比: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瞭你。”
“或者說,為瞭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