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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兩幅畫的壽桃,都是魏曕手把手抓著衡哥兒的小手畫上去的,畫完魏曕還添瞭幾片葉子擋住一些桃子。
父子倆畫得很好,可殷蕙隻要想到那個午後,別說看瞭,她甚至都不想把畫送給祖父。
魏曕知道她的心結,夜裡道:“桃就是桃,你別想太多。”
殷蕙輕怒:“不知道是誰想太多。”
然而在夜裡談這個,無異於將一隻兔子拋到狼面前,魏曕就又掀開瞭她的被子。
六月二十四,魏曕帶著兩幅圖去見父王。
“這幅松鶴延年是兒子畫的,衡哥兒也想送畫,他娘就陪著他畫瞭這幅壽桃。”
燕王站在桌子前,看著兒子打開的兩幅畫。
壽桃圖簡單,他先看這幅,一眼就認出瞭兒子的題字,那兩顆壽桃行筆有些滯澀,顯然是大人帶著孩子畫的,桃枝畫得就非常好瞭,整幅圖的構圖也好。
“桃枝是你媳婦畫的?”燕王並不掩飾自己的贊許。
魏曕:“是。”
燕王笑著點點頭,殷墉教孫子不行,養孫女倒是有一套,不過,還是老三媳婦有慧根,殷傢另一個孫女似乎隻是一個俗人。
看完壽桃圖,燕王再去看兒子的松鶴延年,兒子的畫風與兒媳婦自然不同,隻談畫功兒子還要略遜兒媳婦一些,不過兒子的畫自有一番風骨,從松樹的老幹虯枝上似乎能看到山間的日曬風雨,仙鶴的姿態與眼中,又有一份超然世外的淡泊從容。
燕王想,如果老三不從武,多花功夫在書畫上,定能成為一位大傢。
不過,皇傢的子孫還是要做實事,字畫隻是一時的消遣,或是拿來修身養性。
“不錯,這禮拿得出手。”
魏曕松瞭口氣。
他帶著兩幅畫與父王贈殷老的一幅字離開時,遇到瞭世子爺魏暘、二爺魏昳。
魏昳瞥眼他的手,笑著問:“三弟手裡拿的什麼?”
魏曕道:“明日五郎的曾外祖父過壽,父王得知我想送畫,叫我拿過來看看。”
魏暘道:“是嗎,難得你肯作畫,快讓我們也賞鑒賞鑒。”
魏曕取出那幅壽桃圖遞過來,道:“帶著衡哥兒一起畫的,讓大哥二哥見笑瞭。”
魏昳接過壽桃圖,展開。
魏暘與他一起看,看得出字是老三寫的,桃子有孩子的手筆,桃枝就……
“那是五郎他娘畫的。”魏曕解釋道。
魏暘、魏昳就沒再多看,卷好畫,還給魏曕。
“大哥二哥若無事,我先回去瞭。”
“去吧。”
等魏曕走遠,魏昳嘖瞭一聲:“以前老三並不把殷傢當回事,自從七郎出生,老三對那邊可越來越看重瞭。”
魏暘想到壽桃圖,腦海裡浮現出三弟夫妻倆恩愛作畫的畫面,笑道:“愛屋及烏,咱們傢老三,竟是個情種。”
殷老爺子看瞭壽桃圖肯定會高興,父王看到那麼一幅圖,大概隻會生氣老三沉迷於後宅享樂吧。
這老三,有時候好像很有城府,有時候又傻乎乎的。
第92章
吃過早飯,殷蕙、魏曕就帶著兩個孩子出發瞭。
清晨的陽光被王府巷道高墻阻擋,使得這裡比別的地方要涼快幾分。
魏曕抱著循哥兒,衡哥兒太興奮瞭,一個人在前面跑跑跳跳的,跑遠瞭再折回來。
殷蕙見魏曕都沒有介意兒子這過於活潑的舉止,她也就沒有說什麼。
到瞭東華門,三道門依次打開,衡哥兒趴在護城河的拱橋護欄上,低頭往水裡望。
一條紅色的小鯉魚悠哉悠哉地遊過去瞭。
衡哥兒馬上跑到另一邊的護欄前,等著紅鯉魚遊過來。
“走瞭。”魏曕下瞭橋,見兒子還在那裡趴著,開口道。
他面冷,音色也是冷的,如冬日泠泠的流水,盡管他對衡哥兒都算溫柔瞭,可這樣短促冰冷的兩個字,還是充滿瞭命令的語氣。
衡哥兒立即乖乖地追上爹娘。
殷蕙看眼魏曕冷峻的側臉,難免有幾分羨慕,衡哥兒很喜歡她這個娘親,但母子親昵換來的便是她在衡哥兒面前的威嚴不足,小傢夥一點都不怕她。
外面停瞭兩輛馬車,一傢四口上瞭第一輛,兩位乳母、金盞上瞭第二輛,壽禮也在後面放著。
馬車出發後,循哥兒也像哥哥第一次坐馬車時似的,湊到一邊車窗旁,好奇地往外看。
魏曕扶穩兒子,衡哥兒也擠瞭過來,爹爹話少沒關系,衡哥兒熱情地給弟弟介紹起來,那個是天,那個是雲,那個是樹。
離開王府,馬車進入人來人往的街道,周圍就更熱鬧瞭。
魏曕回頭看瞭眼殷蕙,見她輕輕搖著團扇並沒有像孩子似的朝外探頭探腦,便繼續照看兩個孩子。
殷蕙還當他想要涼快涼快,拿扇子朝父子三個扇瞭幾下。
氣氛溫馨,突然,循哥兒放瞭一個超級響屁。
魏曕的身體僵瞭片刻,衡哥兒則直接跑到娘親這邊,嫌棄地捂住鼻子。
“是不是要拉瞭?”殷蕙又好笑又擔心,“讓長風把循哥兒抱到乳母那邊去?”
魏曕正要同意,就見循哥兒的臉紅瞭起來,這是在憋勁兒。
如果循哥兒在長風懷裡拉出來,豈不是讓滿大街的百姓都知道燕王府傢的七郎當眾拉臭?孩子長大瞭臉面往哪擱?
魏曕的腦海裡甚至都浮現出二郎、三郎、四郎、六郎圍著自傢小七哄笑的畫面瞭。
“就在這邊吧。”
魏曕放下窗簾,轉身坐好,先脫循哥兒的褲子。
好在旁邊的矮櫃裡都備著可能會用到的東西,殷蕙快速翻出一個小瓷盆。
魏曕抱好循哥兒,殷蕙手拿瓷盆在下面接著。
循哥兒眨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一邊幹活兒一邊對著娘親笑。
衡哥兒捂著鼻子在旁邊亂叫,才叫一聲就被魏曕瞪瞭一眼,不許他說話。
衡哥兒鉆到娘親身後,把臉都埋瞭起來。
殷蕙看向魏曕,魏曕也看向她,兩人再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默默共享親兒子帶來的芬芳。
處理好瞭,殷蕙蓋好瓷盆的蓋子,放回櫃子,再等馬車到瞭一個無人的地方,迅速打開兩側的窗簾。
輕緩的夏風吹瞭好久,才吹散瞭裡面的臭味兒。
殷蕙點點循哥兒的臉蛋,調侃道:“循哥兒肯定是知道咱們都給曾外祖父準備瞭壽禮,就他沒有,所以也準備一份,是不是?”
衡哥兒還沒明白:“弟弟準備瞭什麼?”
殷蕙指向放瓷盆的櫃子。
衡哥兒瞪大瞭眼睛!
魏曕肅容道:“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他們會嘲笑弟弟。”
在學堂讀瞭半年的書,衡哥兒已經明白嘲笑是什麼意思瞭,三郎背不出書來被高先生懲罰,二郎會笑,二郎在課堂上放屁三郎就大聲笑,下雨的時候四郎被雷聲嚇哭,二郎、三郎就一起笑。
“我知道瞭,我誰也不說。”衡哥兒摸摸弟弟的腦袋瓜,小臉上竟露出幾分哥哥保護弟弟的認真與溫情來。
殷宅到瞭。
一傢四口下瞭車,金盞、長風端著壽禮走在主子們身後,馬車裡面自有乳母們收拾。
他們來的最早,別的親朋好友們怎麼也得等到日頭半高才來的。
這會兒殷傢裡面還很安靜,德叔帶著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消息傳到裡面,殷墉、殷閬大步迎瞭出來。
殷墉穿瞭一件深紫色的錦袍,腰桿挺直精神矍鑠,笑瞇瞇的,看不出任何愁容,仿佛殷聞的殘廢、二房的分傢隻是過眼雲煙。
十七歲的殷閬隻比老爺子矮瞭半頭,玉樹臨風的,風采不輸殷聞,但又比殷聞多瞭幾分溫和與內斂。
以前殷蕙還沒覺得,今日這麼一看,她忽然發現,殷閬長得與祖父很像,可能殷景善大腹便便臉上也都是肥肉,殷閬身上並沒有二叔的影子。
“祖父大壽,孫女恭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離得近瞭,殷蕙笑著給老爺子賀壽道。
魏曕跟著道:“祝您松鶴長春,福壽康寧。”
殷墉看著笑容甜美的小孫女,努力讓面容溫和下來的尊貴孫女婿,笑道:“好好好,托你們的心意,我一定長命百歲。”
“曾外祖父,還有我呢!”
衡哥兒擠過來,像在學堂梅老先生面前背書一樣,搖頭晃腦地背瞭一首祝壽詩:“……夜來銀漢清如洗,南極星中見老人!”
此詩一共八句,衡哥兒聲音清脆,背得流暢順利。
殷墉喜歡的不得瞭,抱起衡哥兒誇瞭又誇。
衡哥兒:“我還給您畫瞭壽桃呢!”
眾人就移步到廳堂,將一傢人準備的兩幅畫與燕王送的字都展開。
一張王爺的字,一幅皇孫的畫,這兩樣殷墉若拿到客人們面前展示一番,乃是極大的榮耀與體面。
可殷墉不需要這份張揚,因為他知道燕王不會高興他拿人傢顯擺,孫女婿婚後四年才認可瞭他,他更不能炫耀。
包括孫女曾外孫畫的壽桃圖,殷墉喜歡歸喜歡,也無意拿給別人看。
換花樣連誇瞭這三樣壽禮,殷墉鄭重地收起來,交給德叔:“收到我的書房,除瞭我,誰也不能擅動。”
德叔笑著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