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機的一生沒人瞭解,永遠深不可測。這是她的魅力所在,卻也是她的悲哀。
——《江湖志•魚玄機列傳》
他放下杯子道:“我練的外傢拳,但是最近的思考,以及幾次打鬥,明顯在很多時候都脫離瞭外傢范疇,融入瞭很多奇特的東西。在我們的領域,都把那些東西稱為內傢拳。我擔心我走入岔路瞭。”
孔漁眼角的風情不見瞭,淡淡的道:“你這個東東聽來挺像那麼回事。但是從字面分析,得先有正路,才能有岔路。那麼我要問,什麼是正路,正路從哪來?”
周小渝道:“正路就是外傢,我練習的是純外傢拳。”
孔漁點頭:“明白瞭,你的意思外傢是正路,內傢是岔路。拳我不懂,但我聽著的感覺,像一個語文老師給學生們灌輸:語文是正路,數學是旁門左道。你覺得呢?”
周小渝抓頭道:“也不全是這個意思啦。隻是我爺爺說練武在精,隻有把純正的外傢底子練進骨髓之中,才能和內傢大師抗衡。”
孔漁絲毫不給面子的道:“兩個解釋。一,你爺爺老糊塗瞭。二,你理解錯瞭。兵傢言,知己知彼才百勝。你內傢拳都不瞭解,談什麼戰勝內傢拳?”
周小渝聽她說爺爺壞話,十分的生氣,但是又隱隱覺得,這麼說未嘗沒有幾分道理呢?因此他也不好發作,鬱悶。
孔漁又道:“比方說,有個傢夥是數學傢材料,但如果連字都不識,數學的課本上的基礎字都看不懂,你讓他怎麼學數學?”
周小渝腦袋上如同被一盆冷水,顛覆瞭以往的很多信念。
孔漁再道:“所以‘純外傢’或者‘純內傢’的說法,就算我不懂拳也可以直接回答你,這是兩個偽命題!其實是側重點不同。數學傢要學文,文學傢也要瞭解理科,同理推演出:外傢拳有內功,內傢拳也需要有外功。”
周小渝一掌拍在桌子上,覺得這個傢夥十分討厭,但是說的話往往直指要害,太對瞭。
這一下孔漁被他“嚇”瞭一跳,縮在角落中。
周小渝一陣泄氣:“對不起啊,我不是要嚇你,我是太激動瞭。”
孔漁還是弱弱的註視著他,不說話。
周小渝就很內疚瞭,低聲道:“孔姨我都道歉瞭,我保證以後不嚇你瞭。你在說點給我聽,我喜歡聽你說話。”
小魚兒覺得,當初佳琪說“我就喜歡聽你說話”的時候,自己非常高興,有被認同的感覺,那麼這個殺手鐧拿出來,孔漁想必也會投降的?
果然孔漁重新坐正瞭身子道:“一分陰陽,陰陽相濟謂之道,陰中有陽、陽裡有陰謂之合。‘合’則是一切之始,是因也是果。沒有‘合’則世界不能成。你我不相遇,你我的互動不能成,通俗點說這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釋義。”
說話間,孔漁又細又長的手指沾瞭茶水,已在桌子上畫瞭一副“太極圖”。
太極圖周小渝見過許多,其一半黑一半白,白中有黑點,黑中有白點的陰陽魚形式,此時在孔漁神神叨叨的語言中,周小渝首次有瞭比較清晰的一種認識。
孔漁收起手指又道:“冷熱空氣相遇有瞭雨,正負電荷相遇有瞭雷,萬物相遇就是自然,道法自然,就是合。”
周小渝抓頭:“孔姨你直接告訴我,怎麼來看待內傢拳和外傢拳就可以瞭。”
孔漁道:“沒有對這個概念的時候,就沒有錯。沒有好人做對比,就沒有壞人這個概念。所以沒有外也就沒有內。內外相遇,才叫‘拳’。”
周小渝喃喃回念:“內外相遇才叫拳。。。”
孔漁伸出好看的手道:“手心是內,手背是外,相合才叫拳。”
說著,她的手握成瞭拳:“你將一切分得清清楚楚,這也好也不好。說這些隻想讓你知道,沒有可以獨立存在的東西。比方說,男人是陽女人是陰,如果世界隻有男人,能有人類嗎?同理推演,陰陽不能獨立存在。所以,內傢外傢也不能獨立存在。”
周小渝毫不客氣的把她的茶碗拿過來喝瞭一口,考慮許久道:“那麼我多年來打下的純外傢底子,難道錯瞭?”
水再次燒開瞭,孔漁重新泡著茶,低聲道:“拳我不懂,不過道分兩儀,兩儀分別是純陽和純陰,也叫乾坤。純陽純陰作為最極端的兩個基礎,是一切開始,重要性無需多言,隻是他們分別不能獨立存在,要想生存就必須結合,因此會演變出最穩定的‘四象結構’。”
周小渝道:“這麼說來我的路沒錯,而是作為純陽,我外傢功底已成,但是也有瞭明顯的缺陷,因此為瞭適應打鬥需要,我自身就會尋求一種突破,以內傢的理念來完善。”
孔漁道:“有道理哈,按陰陽之說和自然演變法則,似乎就這麼一回事。拿來套你的打架理論,也挺像那麼回事的。”
周小渝弄清楚某個問題之後,又悶悶不樂瞭,看著孔漁靜靜的擺弄茶具。
這個時候的孔漁又仿佛換瞭一個人,全然的投入瞭進去,是一種純自然風情,不高興也不心急。
周小渝都有一種直觀的感覺:這個傢夥煮茶,不是為瞭想喝茶,也不是為瞭享受弄茶的過程,似乎什麼也不是,就是一種“天下雨娘嫁人”的過程。
新泡的茶澀苦不及散發,茶香卻是最為渾厚。
孔漁將冒著熱氣的茶碗抬到鼻子前一嗅,之後遞給周小渝:“喝這碗試試看。你剛剛喝的接近後期,滋味頗多,苦味重,澀味厚,湯色消退,連白水之腥味也壓制不住瞭。就像一個老人。”
周小渝好奇的接過就喝,果然很不錯,放下碗道:“怎麼白水還有腥味嗎?”
孔漁轉而道:“你好像還是不高興?”
周小渝從口袋裡將熄火的手機拿出來擦瞭擦:“它被摔壞瞭。”
孔漁道:“人都會死,何況手機?它對你很重要嗎?”
周小渝道:“這是佳琪送給我的,而且值不少錢吧?”
孔漁道:“那麼到底是意義重要還是錢重要呢?”
周小渝愣瞭愣,幹脆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