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白雲山莊。
白菲兒神情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大廳之內還站著自己的叔父白霆,堂兄白翎。
白霆看著手中的玉玲瓏吞雲,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血麒麟!血麒麟!輾轉瞭近百人之手,血麒麟終於到瞭我的手上瞭!哈哈哈!”白霆將吞雲放進錦盒之內,走回案旁,欣喜若狂。“隻要有這吞雲在手,魑火他日必也能奪回!”
看著手中的錦盒,白霆忽而又面露怒色:“可恨那慕容筠玉,竟將催風劍譜生生奪去一半,摔入那斷崖之下,叫我無從找尋!不然的話,此刻我早已經將催風劍法練成!”
想到那催風劍法他隻來得及練其中的六式,卻被慕容筠玉憑白斷瞭契機,白霆便覺心中怒不可遏。
隻不過練瞭那催風劍法的前面六式,初試之時便已覺威力驚人,是以白霆心頭就愈加難忍難耐,急於要窺探那後面幾式的奧妙。
“終有一日,那催風劍也會落入我的手中!屆時催風劍譜,玲瓏雙壁,還有催風劍這三件武林至寶,就都是我囊中之物瞭!哈哈哈!等我練成這天下第一的精妙劍法,笑傲群雄,將白雲山莊造就成天下第一山莊,且看還有誰敢不把我白霆放在眼中!”白霆想到自己離功成名就又近瞭一步,愈發的得意起來。
這時,他的兒子白翎也笑著走上前來:“父親不用擔心,孩兒一直都有派人到山崖下面四處尋找,隻要一有慕容筠玉的蹤跡,一定會稟報父親知曉!”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菲兒開瞭口。
“叔父,你收手吧。你已經殺瞭太多無辜的人瞭……這些東西本不屬於我們,卷入爭奪,必將會徒生殺戮。難道,你也希望有一天自己會死於非命麼?”白菲兒看著白霆,面色蒼白,悲痛欲絕。隻說瞭這幾句話,她便急劇地喘息起來。
面前的這個人,就在不久之前,殺瞭自己的父親,奪走瞭父親一手打理的白雲山莊,還殺瞭無辜的慕容公子……她很想要報仇,可是,眼前的人是多年來看著自己長大的叔父啊。
她隻希望白霆尚未泯滅人性,或許一切還有轉還的餘地,可是眼前的人……
“還不快住口,菲兒。”白翎急急向白菲兒使瞭個眼色。
“叔父,你殺瞭我吧。父親已死,可恨菲兒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會武功,不能為親手父親報仇。菲爾活著已是生不如死,您還是一劍殺瞭我吧……”白菲兒緩緩站起身,無不淒涼地道。
“菲兒,我已求得父親大人的恩許,留下瞭你的性命。你還不快住口。”白翎貪圖菲兒的美貌,唯恐父親再下毒手,急忙道。
白菲兒怒目看向那父子二人:“如果你們今日不殺我,今後菲兒隻要活著,就一定會為死去的父親報仇!”憤怒之中,她全身忽然傳過一震麻痹的觸覺,驟時失力,她伸手緊緊扶住椅子的扶手,喘息不止。
“哼,白霄他不過是你的義父罷瞭,些許養育的恩德而已!菲兒,叔父向來疼你,你莫要考驗叔父的耐性!”白霆顯然是動瞭怒。
若不是希望能夠通過兒子白翎與白菲兒的婚事來為自己正其名,他實不屑為這女娃費神。女人罷瞭,一旦結瞭婚,生瞭子,很快就會將一切都忘瞭的。
白翎忙上前去扶住她:“菲兒,你這是何苦……你看,你體內的毒又發作瞭。”
“這……還不都是拜叔父和哥哥所賜!”白菲兒幾欲站不住,艱難地說道。
“菲兒,你隻要安心地呆在山莊之內,不去想那些事情,不去動怒,這寒芷散就不會發作。你安心地養好身子,等到一個月後,我們成為真正的夫妻,我就會給你服下解藥。”白翎對白菲兒說道。
這寒芷散本是削弱練武人士精力的一味藥,含有一定的毒性,並不足以致命。白菲兒不會武功,用的量更少,雖是如此,她的身子還是受不瞭那藥性的沖擊,每每情緒激動,便會發作。
一想到眼前的美人將會成為自己的嬌妻,白翎實在是滿心歡喜。
“要我嫁給你這個禽獸,我寧願去死。”白菲兒呵斥道,卻又是一陣暈眩,喘息的也更厲害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神色慌亂地飛奔進來。他跌跌撞撞地跑進大殿,跪倒在地。
“莊主!莊主!不好瞭!有個神秘人來莊上挑釁,她指名要見你,似乎來者不善!”
白霆放下手中的玉玲瓏吞雲,一怒而起:“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敢來我白雲山莊挑釁!”
“父親莫急,無名小輩,何須父親親自出馬。就讓孩兒去看看究竟是何路狂妄之輩!”白翎主動邀功,躍躍欲試。
白霆聽瞭點點頭,擺手道:“去罷!切不可輕敵,要多加小心。”
白翎便領命去瞭。
山門之外,早已有一群烏衣武士將來人攔在那裡。
那是一個面戴重紗的女子,白裙翩躚,長發如瀑,身上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如蘭似麝。隻是面容被輕紗蒙著,容貌並不得見。
雖然罩瞭面紗,可是,眾人都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的一股詭異的氣息,那是一股,濃濃的殺氣。
她來時悄無聲息,安靜地佇立在山門外許久,卻並未動作。門口的武士頗覺此人來路詭異,匆忙讓人入內稟報。
她就那麼站在山門外,武士們倍覺蹊蹺,終按捺不住,拔出劍來詰問:“你究竟是何人?”
雙方相峙,終於,輕紗後面的朱唇微啟,一個曼妙無比卻又冷若冰霜的聲音傳來:“逍遙宮寒星使,特來拜見白霄白老莊主。”
眾烏衣武士聞之頓時色變。
那逍遙宮乃是江湖人盡皆知的武林第一邪魅門派,行事詭異,手段殘忍,白雲山莊素來不與逍遙宮有所往來,為何這女子竟要來拜見白霄莊主?更何況如今……白霄老莊主已經遇害,並不在莊中,她如何得見?
“白霄老莊主已於兩個月前過世,現如今白雲山莊掌事的是白霆莊主。我們莊主事務繁忙,沒工夫見你。還不速速離開這裡!”有人出言逐客。
那白衣女子聞言,面上一動。“你說白霄老莊主他已經過世瞭?”
“那我就要見你們如今的白霆莊主。”說畢,她移動身形。
“我已經說過瞭,我們莊主他事務繁忙不會見你。再不離開,小心刀劍無眼!”方才那人厲聲呵斥道,想要將那白衣女子嚇退。
可是那白衣女子並無絲毫懼退之意,依舊緩步向前。
有一個不怕死的武士大喝一聲,舉刀上前,正欲砍向那女子面門,不料那女子左袖輕翻,隻見一股無形的力道立時將那武士掀翻在地,那武士登時沒瞭聲音。
見到那女子手段竟如此之厲害,眾人一時都驚呆住,不敢上前。
那女子緩步上前。她每走動一步,那群烏衣武士的包圍圈便跟著向後移動一步。
卻說白翎走出山莊的大門,竟見到來人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且周圍並無他人相隨,不由地心中一陣輕蔑。
白翎走到陣前,大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來我白雲山莊門前挑釁!”
那身在包圍圈中的女子聽瞭卻毫無懼色,猶緩緩地道:“逍遙宮寒星使前來拜見白霄老莊主,還望通傳。”
白翎這一驚非同小可。
需知那逍遙宮在武林之中是個極為神秘詭異的門派,行事歹毒聲勢無兩,武林人士聽瞭無不聞風喪膽。可伯父白霄生前從不曾與江湖人士往來,何時結識瞭逍遙宮的人物?又為何今日逍遙宮主座下的特使會來到白雲山莊?
一時細細思量,不得其果,白翎抬起頭不由又問瞭一句:“哼!隻聽聞逍遙宮主座下有金銀紫碧四大特使,卻不知你這個寒星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莫不是冒充的吧?”
眾烏衣武士原本個個心驚膽戰,連握兵器的手都有些不穩,一時聽瞭白翎的話,暗暗鎮定不少。
“還有,白霄莊主已在兩個月前亡故,如今白雲山莊的主人是我父白霆。姑娘還是快快離開,免得你細皮嫩肉的,沾染瞭血腥之氣,就不好瞭!”白翎揮瞭揮衣袖,負手陰笑道。
那白衣女子微微抬頭,看著那盛氣凌人的白翎,像是明白瞭幾分,因而點瞭點頭:
“甚好。既如此,我就要找那白霆老兒。你且告訴我,催風劍譜與那血麒麟吞雲,此刻是不是在你們手上?”
她已在暗中查出吞雲幾經輾轉已來到白雲山莊,本想面見白霄,感謝他搭救筠玉之恩,要回那兩件東西,但如今看來,白雲山莊已經易主。既然如此,正好找那白霆瞭結。
白翎聽瞭又是一陣得意:“不錯,我父親兩個月之前得瞭催風劍譜,就在不久之前將血麒麟吞雲也拿到手。姑娘,我還是奉勸你一句,盡早離開此地。莫要惹禍上身!”
那女子聽瞭白翎的話,卻並不回答,輕移蓮步,向前緩緩走來。
“我不想殺人,但是,擋我者死。”
她的聲音如同冬日的凜冽寒風,刮在瞭眾烏衣武士的心上,使得他們不由地一陣驚慌。正在面面相覷之際,眾人卻見白翎伸手做出瞭格殺勿論的動作。一時眾武士大喝一聲,齊齊持兵器向那女子逼近。
那女子站在包圍圈中,竟好似沒事人一般,徑直往前去。
眼見烏衣武士的兵器就要悉數砍上那白衣女子肩頭,眾人都以為,那女子的手臂必將被生生砍下,血染當場。
可是誰也沒想到,電光火石之間,那女子素手閃電般遊移,一股強大的內力霎時向四周散去,那女子身子四周竟多出一道白紅相間的寒冽光芒,光暈所到之處,內力沖擊,竟生生將那群烏衣武士擎在半空!
雷霆瞬間,烏衣武士盡數被竄流的內力所成的氣箭穿胸而過,血爆當場而亡。
“這、這是什麼邪魅功夫?!”白翎驚呆不已,膽子都快被唬破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當場所見,嚇得兩腿發軟,屁滾尿流地與跟在身後的小廝們奪門而入,奔向內堂。
那白翎本是個蠢物,武功稀松平常,哪裡識得這女子所用的武功乃是江湖之上失傳已久的焰霜決。此刻沖進內廳,走過門檻時還跌瞭一跤,驚慌失措地向父親喊道:
“父親,不好瞭!大禍……大禍臨頭瞭!”
“翎兒,怎麼瞭?究竟是什麼人?”見到兒子如此驚慌失措,白霆不由地也暗自揣度究竟是何人來犯。
“妖女!妖女!逍遙宮的妖女要來奪劍譜和血麒麟瞭!那妖女路數詭異,武功十分高強,父親,我們還是快逃吧!”白翎上前拉住父親,手足無措地道。
“沒出息的東西!”白霆大怒,抬手就給瞭自己兒子一巴掌,打得他捂住臉站到一旁,再不敢出聲。
“怨不得你大伯不肯將白雲山莊交給你!逍遙宮的人雖然厲害,為父已練成催風劍法六式,要殺逍遙宮的妖孽綽綽有餘,有何可怕!且讓為父來會他一會!”說畢白霆站起身,正要往外去。
正要動時,就聽得門外傳來瞭幾聲武士的慘叫。
一道白色的身影,飄然而至,如同鬼魅般森森立在門口。
“你就是如今白雲山莊的莊主,白霆?”那女子冷冷問道。
白菲兒驚異地看著那個女子。
“不錯,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是何人,有何見教?”白霆站住身形,一隻手背在身後暗暗運力,蓄勢待發。
“逍遙宮主座下弟子寒星使便是瞭。今天我來找你,就是要向你來討幾件東西。”白衣女子開門見山。
白霆暗暗心驚,不由地手心中一陣冷汗。
“把催風劍譜與血麒麟吞雲交給我,百事可消。”那女子像是在命令,又像在威脅。
見到來人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白霆一時心中憤恨在心。她所說的東西他是斷斷不會叫出去的,定要拼死一戰。
“好。我給。我給!”白霆眼睛咕嚕一轉,計上心來。他畢恭畢敬地走向案旁,去取來那小小的錦盒,轉過身來捧到那白衣女子面前,盒口朝向那女子,恭敬地打開。
盒子隻開瞭兩寸,就見一道金光迅雷般飛出,直向那女子面紗處撲去。
那白衣女子十分警覺,一聲低喝,右掌催動,一道紅白相間的掌風便劈向那金芒。霎時,那道金芒當場爆裂成齏粉,一團黃色的霧氣四散開來。霧氣所到之處,屋中的小廝們皆應聲而倒。
“我的好寶貝!”白霆痛聲大呼。“你竟殺瞭我苦練十幾年的小乖乖!我要殺瞭你,為我的小乖乖報仇雪恨!”
白翎見狀不妙,一時強拉瞭白菲兒就往外逃去。
白霆又驚又痛,痛的是自己的恩師金龍老叟贈與自己的寶貝就這麼被毀於一旦,那可是他十幾年來的心血;驚得是黃煙過後,那女子竟毫無中毒的跡象!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那毒蜈蚣對我毫無傷害。”白衣女子笑道。“讓我來告訴你,在我七歲之時,我的身體就經過瞭天下最毒的藥物的淬煉,一般的毒物,根本不能奈我何。”
白霆聽瞭這話,心中暗凜,原來眼前這女娃分明地就是一個毒女!
痛定思痛,一時白霆再次發動,信步上前,腰中軟劍揮出,甩出一串劍花,直撲向那女子面門。
那女子手中並無兵器,身形微動,躲過來人的襲擊,揮掌接過擦身而過的劍身,與白霆赤手過瞭兩招。那女子忽然頓住身形,幽幽地道:“你竟學會瞭催風劍法。可惜,可惜。”
白霆聽瞭這話,不由地又惱又怒,質問道:“有何可惜?!”
“可惜,你學藝不精。還有,這催風劍法,你根本,不配用。”
那女子的話如同鞭子,一下又一下地笞打在白霆的身上,讓他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暴怒,舉起長劍,復向那女子刺來。
“劍氣荒邪,心術不正,死不足惜。”那女子長袖揮起,與白霆戰在一處。
這時,白翎緊緊抓著白菲兒,正停駐在大門外觀望。裡面的戰局他看得一清二楚,神情也是緊張萬分。思量之下,他轉身拉住白菲兒就跑。
“你放開我!”白菲兒想要掙脫,怎奈根本無力逃脫他的鉗制。回頭看去,那白衣女子依舊在與白霆戰在一處。
屋內的桌椅應聲而碎。
驀地,白霆忽然將身子一個翻轉,長劍由側方刺出,劍花舞動,直刺向那女子的心臟。
那白衣女子冷笑一聲:“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催風破日!”
卻見她手掌翻出,瞬間擒住白霆的雙臂,白霆的軟劍便被生生地絞脫出手,被那女子拿在手內。那女子身形微動,手中長劍翻出一串劍花,銀光成陣,猶如白日,光芒刺目,白霆一時竟被閃瞭眼睛,被那劍氣罩住身形,動彈不得。
這催風破日,本是催風劍法中極為厲害的一記殺著,當年慕容長風與逍遙子山門決戰之時,也曾用過。然這白衣女子所用的催風破日,雖有瞭功力,仍不及當年慕容長風那一劍的十分之一。
“霍”的一聲,利器埋入血肉,那柄軟劍直直地刺入白霆的左胸。
白菲兒和白翎這時並沒有走出太遠,聽到白霆的慘叫聲,一時都驚呆在原地。“快走!”白翎這時隻惦記著逃命,哪裡還顧得上父親的死活。
“砰”地一聲,白霆的身體從屋內飛脫出來,摔落在殿外的石階處,滾落在白翎身後。
“父親!”回頭看瞭一眼父親的死狀,白翎嚇得面如紙色,一時腿都軟瞭半截。又抬起頭又看看驚慌失色的白菲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山門外逃去。
那白衣女子並沒有立即追出門外,而是安安靜靜地走到案旁。
右手輕輕一揮,案上的錦盒盒蓋便被開啟,錦盒之中露出一塊美玉,和一本殘破的劍譜。
拿起那半本被撕破的劍譜,那白衣女子不由地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