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乘興夜遊

作者:紫雲紓 字數:4577

卻說慕容筠玉一行人乘趙應乾所備下的大船沿江直上,隻圖盡快趕往蜀中麒麟山。連日來,雖然筠玉不曾表露半分,眾人都能覺察出他不過是在強顏歡笑,唯恐自己會影響眾人的情緒罷瞭。

趙應乾與鬼影子不時地拉著慕容筠玉觀賞沿岸風景,高談闊論。慕容筠玉雖然隨二人立在船頭,此時卻再沒瞭先前的那般心情。

“菲兒小姐。”小蝶為正坐在艙內看著船頭三人發呆的白菲兒端上一杯茶水。

白菲兒本正看著船頭,這時回過神來,對小蝶說道。“小蝶姑娘,快別稱我做小姐瞭,我已經不是什麼小姐瞭。你我年紀相仿,從今以後,我們就以名諱相稱,你就叫我菲兒吧。”

“嗯。”小蝶點頭笑道。

連日下來的相處,白菲兒隻覺這位小蝶姑娘十分的隨意親和。

“菲兒姑娘,我覺得慕容公子好可憐,他這般年輕,卻要遭如此大難,擔負著重振傢族的重任。幸好我從一生下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不知便沒有瞭這許多的傷心煩惱,也就不會像慕容公子那般失魂落魄瞭。”看著船頭的三人,素來心思單純的小蝶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慕容公子他真的是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卻又要強忍著苦撐。”白菲兒亦是幽幽一嘆。

小蝶看著白菲兒關切的模樣,眼睛靈動一轉,已然窺破玄機,不由地暗暗偷笑。

看著船頭,一時小蝶又感慨道:“想不到,我們這些人,遭遇相近,都有著曲折的身世,卻能如此有緣,走到一起。”

“小的時候,我沒有親人,曾四處流浪。多年來,我做過乞丐,也曾靠坑蒙拐騙為生。如今想來,能夠遇到趙公子,小蝶實在是三生有幸。若不是那天公子在長街之上救瞭我,把我留在身邊,我至今不知又會流落到何處。”小蝶一時感觸,提及自己的身世,也是一番心酸。

白菲兒本就是個心地慈善的人。此時看到小蝶這般感觸,就忍不住愈發地疼愛起她來,在旁輕言安慰。

白菲兒與小蝶兩個情誼日篤,船上時光難以打發,便時常一起閑坐在艙內,看著船頭上的三人聊天,互通心事。

沿江而上,除瞭不時要在一些渡口停駐采辦物資,眾人連續數日趕路都無甚阻滯,十分順遂,戒備之心漸漸松懈。

五日後。是夜。

已是深秋時節,露水漸漸凝重,江面上也飄起瞭大霧。

夜色寧靜,江上水霧相接,眾人皆未察覺,有一艘神秘的大船,如同一道巨大的陰影,悄悄出現在趙應乾等人的船後不遠處。

就在那艘船即將靠近之時,十幾個黑色玄衣的蒙面人如同鬼魅般,忽然出現在那船上。其中兩人從腰間拿出特制的繩索,拋向對面,用尾端的鐵鉤勾住前面那艘船的船尾,隨即施展身形,攀上繩索,徑直向前面的船掠去。

卻說楚淮王的船上,船夫為瞭安全起見,在夜間減緩瞭行船的速度。夜深之時,眾人皆已睡下,唯有趙應乾仍在房內秉燭夜讀。

敲過房門,小蝶開心地推門進來,臉上酒窩甫現,笑意吟吟:“少爺,已經那麼晚瞭,小蝶特意給您泡瞭一杯安神茶,少爺喝瞭就快些安歇吧。”說畢,她將香茗奉上。

趙應乾接過茶,笑著看著小蝶:“你怎麼還沒休息?”

“少爺喝瞭安神茶,小蝶就去休息。”小蝶笑顏淺淺。

看著面前體貼的小蝶,趙應乾不再發問,喝下安神茶才道:“好瞭,我已經喝瞭,你快去睡吧。”

小蝶點點頭,端起杯盞,轉身走向門外。

小蝶走後,趙應乾合上書卷,伸瞭個懶腰,正要走向床榻,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響。

隻聽得門外小蝶驚呼道“少爺救我……”,一時便再沒瞭聲音。

趙應乾頓時大驚,立即沖向門外,卻見船尾處正有兩名黑衣人手中挾持著小蝶,快速掠向江面。

“你們是什麼人?”趙應乾大喝一聲,長身而起,便追瞭上去。走到船邊卻見水上隱約可見兩道繩索,便也施展身形,攀附上那繩索,向後面那艘船掠去。

趙應乾的那聲大喝,很快就驚醒瞭船上的其他人。慕容筠玉和鬼影子房間相連,一起沖瞭出來。德喜與方靖天也匆忙地從房中走瞭出來問道:“發生瞭什麼事!”

慕容筠玉沖向船尾,極目而望,江面上昏昏然浮動著幾個灰衣身影。

“不好,小蝶姑娘被人抓走瞭!我去幫趙大哥,方大哥,鬼影子,為防有人偷襲,你們留在船上。”說畢,他也跳上繩索,身形掠向江面。

“臭小子,你要多加小心啊!”鬼影子看著慕容筠玉的身影喊道,又急忙沖船艙下的船夫喊道:“快!掉頭往回走!”

就在這時白菲兒也從房中走出:“鬼影子,這是怎麼回事?”

“菲兒妹妹,快去方大哥那裡,我們要防備有人偷襲!”鬼影子急忙大喊。

一時眾人都聚在瞭甲板上,船上一下子十分緊張起來。

趙應乾和筠玉的身影他們已經看不見瞭。有人似乎砍斷瞭連接著兩艘船的繩索,眾人發現時,前面的船已經掉轉船頭,往來時的方向順水離去。

船身緩緩在江面上掉頭,眾人抓緊船弦,高度戒備。

“菲兒妹妹,小蝶姑娘被人抓瞭,趙大哥和筠玉已經趕去救她。”水浪聲翻滾中,鬼影子向白菲兒解釋道。白菲兒聞言大驚失色。

這時隻聽得德喜在船上焦急萬分地走來走去:“佛祖保佑,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鬼影子看著德喜,沒好氣地叫道:“喂,我說德喜,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裡走來走去,晃的我眼都暈瞭!”

德喜亦是心中焦急,也沒個好氣的道:“你們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利害!若是我們公子出瞭什麼事,別說是你們,隻怕今天這一船的人,性命都難保!”

鬼影子與白菲兒奇怪地看著德喜,並不十分明白他的意思。方靖天聞言,也是一臉地擔憂地看著江面。

正在鬼影子納罕之際,冷不防“嘭”的一聲,船身似乎是撞到瞭什麼東西,驟時停瞭下來。眾人一時不備,經這一撞,差點都跌倒在甲板上。

“這是怎麼回事?”德喜扶住船掾,驚慌地道。

鬼影子走到船頭一看,大驚失色。

隻見一條黑乎乎、碗口粗的攔江鎖正橫在江面之上!鐵索的兩端延伸向兩岸,隱在濃霧之中,看不大清楚。

眾人本想順水往下追尋而去,卻不想被攔截在此,很明顯,這是有人有意為之。

方靖天等人立在船頭凝望之際,卻聽得衣袂之聲紛然而至。

四個黑衣蒙面人,手持長劍,忽然從船的兩側破霧而出!

“不好!”鬼影子登時沖向甲板上的白菲兒,當下就與兩名蒙面人士交起手來。

這邊方靖天一把抓住德喜,閃過黑衣刺客的劍光,拔出腰中長劍相抗。

方靖天身手敏捷,突破兩名刺客的包圍,數劍便將二人斬於劍下。

鬼影子帶著白菲兒躲閃不及,退至艙前,鬼影子逼於無奈,轉身對白菲兒道:“菲兒妹妹,情況緊急,我失禮瞭!”說畢他一把將白菲兒抱在懷中,施展流雲凌幻術,在那兩名黑衣刺客中遊走,身形之快,如同鬼魅,將那二人攪得無從下手。

鬼影子順著其中一個黑衣刺客的劍勢,輕輕帶向另一個刺客右側,那刺客的劍不偏不倚正中另一個刺客的右肩。鬼影子又施展一記飛踢,將那受傷的刺客踢進瞭江水之中。這時方靖天趕來,將另一個刺客也擊斃。

鬼影子這才將白菲兒放下,氣喘籲籲……白菲兒面上一陣紅一陣白,驚魂甫定。

“菲兒妹妹,我……”鬼影子見狀急道。

“鬼影子,我沒事。”白菲兒忙解釋道。

鬼影子這才放下心來,又道:“究竟是什麼人,竟在半途中伏擊我們?”

方靖天收起長劍,幽幽地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們是自在城的人。”眾人聞言,驚駭不已。

卻說趙應乾悄追隨著前面的四個殺手,來到瞭遠處的那艘大船之上。

那四個殺手並未理會身後跟上來的趙應乾,徑直帶著小蝶潛入船艙後,便消失不見。

趙應乾小心查探,卻發現那船上燈火通明,卻處處透著古怪。偌大的船上不見一個守衛,但見船艙簷下的琉璃燈幽幽地亮著,隨風飄蕩。先前的那四個殺手此時也不見瞭蹤影。四周仿佛是一艘空無一人的死船,十分的詭異。

為防有詐,趙應乾施展身形,頓足而起,落在船上的帆桿之上,居高視下,想要查探出這艘船有什麼端倪。

“趙大哥!”就在這時,慕容筠玉也趕瞭過來,見到他在的舉動,也手持帆桅樊附而上,落在趙應乾身側。二人對視一眼,又屏息凝神,一齊向四周看去。

卻見這艘船竟是十分華麗,船艙有三層,船上的器具裝飾均是極為華美奢侈,可卻不見一個守衛。

趙應乾以傳音入密之法對筠玉道:“恐怕,他們是自在城的人。”

慕容筠玉點頭,卻又疑惑道:“隻是,他們因何要抓小蝶姑娘?”

趙應乾同樣不解,思忖過後,他輕輕打著手勢,慕容筠玉會意,兩人便掠至那船艙的二層,逐房間查探。終於,在二層最裡面的一個房間處,聽到瞭動靜。

兩人頓時躲藏在窗下,屏息凝神往那窗內看去。

那是船艙二層最為寬敞的房間。房間內鋪著地毯,正中的一把華椅之上,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一動不動,氣勢卻令人不由心生驚駭。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照面瞭。那人正是在影子谷劫持慕容筠玉的鬼面人,自在城的城主柴少康。

那四個殺手此時正立在兩旁,小蝶從不曾有過這般被殺手劫持的經歷,此時正伏在地上,滿面淚痕,驚恐不已。

隻聽得鬼面後傳來一個聲音:“抬起頭來。”

小蝶抬起頭,看向座上的人,卻被那鬼面嚇得癱坐在地,連連向後退去。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我……我根本不就認識你們!少爺,快來救我……”小蝶驚恐不已,向門外爬去。

那座上的男子沉默片刻,忽然右手凝起一道內力,向半空中一抓,隔著丈餘,竟將小蝶生生地抓瞭過來,死死地攥住她的脖子!

小蝶一時喘不過起來,拼命用手掙紮著,想要去掰開那隻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那鬼面人竟是十分驚訝的道:“你不會武功。”

一時又將手一松,小蝶頓時摔落在地。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跟楚淮王爺和遮幕後人在同一條船上,說。”

他的聲音冷酷可怖,帶著濃鬱的殺氣。隻最後一個字,就嚇得小蝶心膽俱裂。淚痕滿面,她顫聲道:“我……我叫小蝶,是小王爺在街頭救下的一個婢女,我是奉瞭揚州知府吳敬棠之命才呆在王爺身邊!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殺我!”

聽到兩人的對話,慕容筠玉心頭大震,轉而看向趙應乾。趙應乾一時歉然地看著筠玉,也唯有一笑而過。

兩個人俱是各自心驚。慕容筠玉驚的是,想不到,原來自己所敬仰的趙大哥,竟是名滿天下的小王爺楚淮王,身份如此顯赫;而趙應乾驚的卻是,原來小蝶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另有目的。

這時,卻見那鬼面人竟似十分動怒,站起身,緩步走到伏在地上的小蝶面前。

“逍遙宮主,你竟如此戲耍於本座。”看著地上的小蝶,良久,那鬼面人竟恨恨地吐出這麼一句。

“今夜之行,實在是無趣得很。”柴少康竟像是十分意興闌珊的樣子,忽然卻又向著趙應乾和筠玉的方向道:“窗外的朋友,你們也該現身瞭吧。”

趙應乾與慕容筠玉對視一眼,便知原來柴少康早已發現他們二人,隻得站起身,走進室內。小蝶驚惶之中看到二人,想到自己的話已被聽去,頓覺羞愧難當。

“慕容筠玉。”柴少康打量著筠玉,幽幽地道:“想不到數日不見,你的武功又有如此進步。”

慕容筠玉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黑衣人,雙拳緊握。父親的死,隻怕自在城也脫不瞭幹系……

“嘖,嘖,嘖。小王爺,想不到我們還會再次見面。”柴少康又看向趙應乾笑道,如同見到老朋友般打起瞭招呼。

趙應乾冷聲道:“自在城城主不遠千裡,如此深夜造訪,隻為瞭抓走在下身邊的一個小小婢女,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柴少康聽瞭,心下不悅,冷哼道:“小王爺。若不是本座手下留情,上次在影子谷,你早就已經去見閻王瞭。你不要以為,你是皇室中人,本座就不敢動你。”

趙應乾聞言,怒目相對。

柴少康卻又笑道:“此次本座不過是乘興夜遊,泛舟江上,想要領略一番這巫峽美景,想不到竟會是如此無趣!”

說畢,他又轉向慕容筠玉,意味深長地道:“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本座會讓你前往蜀中麒麟山認祖歸宗。可是,你要記著,麒麟山,也將會是你的埋骨之地!哈哈哈哈!”

話音甫落,柴少康身形就已飄向屋外,消失於濃霧之中。

那四名黑衣武士亦是破窗而出,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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