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門外,已有玄衣武士推開大門。
將手中的油龕放下,千雨霏無聲地走近大門,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愈顯淒清美麗。
千雨霏看向立在門外的一眾森森黑衣武士。
“這裡是自在城的禁地,你們,誰敢進來!?”千雨霏笑道。
一眾玄衣武士聽瞭,面色倉惶,卻誰都不敢進去。
“哈哈哈哈!”千雨霏大笑瞭起來。
忽然,她緩步走回大殿,拿起瞭黑色神甕案上的燭臺。
看著那搖曳的燭火,千雨霏神色專註。她伸出手指,挑弄著那灼灼的火苗。
正在一眾玄衣武士都不解何意之時,千雨霏陡然將手中燭臺一拋
跳躍的火苗,在黑暗中劃出優美的弧度
轟的一聲,神案上火起。
千雨霏笑著看向她們,轉身拿起第二個,第三個燭臺……她點燃瞭佈幔,點燃瞭油龕……
眾人大驚,剛才……她竟把那油龕裡的油潑在瞭那些靈位和四處。
火勢遇油漸大……伏魔殿之內,大火四作!
終於,那些玄衣武士再也按捺不住,有幾個人沖瞭進來,攔住千雨霏。
“別碰我!我自己走!”千雨霏一聲大喝。
她整理好衣襟,依舊帶著淺淺的笑靨,斷然走出伏魔殿大門。
身後的玄衣武士,倉忙地想要撲滅大殿中的火勢……
大殿之外,雪花,開始悄無聲息地飄落……
“啟稟城主!密道入口處的機關已被火焚毀,那小駝子和夫人……不知所蹤。”一名玄衣武士向立在看臺上的柴少康稟報道。
柴少康始終陰沉著臉,死死地看著面前的夜空。
千雨霏被人帶瞭上來,就站在他的身後。
“我曾經說過,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語出冰冷。
他甚至都沒有轉身看他,千雨霏黯然。這麼多年,她瞭解他,但是,她卻從不曾與他的心靠近半分。
“我已經回來瞭,放走瞭他們,還燒瞭伏魔殿,就是要回來看看,你敢不敢殺我!”千雨霏無懼的目光,看向那個人。
柴少康緩緩地轉過身,右手卻輕輕地扶向瞭千雨霏的脖子。
那隻手愈收愈緊
千雨霏沒有動,隻是閉上眼睛,她的呼吸愈發緊促,卻任憑死亡在一步步逼近。
她從來都沒有如此坦然過,第一次,她覺得,她終於可以放下。他與她,算不算愛?這愛,帶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帶著仇與恨,如同暗夜中盛開的嬌艷的花,很美,卻有毒。
那麼,就讓她被這獨屬於她的冰冷的愛毀滅吧,她,不後悔。
就在千雨霏幾乎要昏厥的時候,那隻手突然松開。
“你走吧。”他道。
“咳……咳……”千雨霏倒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讓她的瘦弱身體蜷縮在一起。
“不殺我,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倒在地上的千雨霏,微弱地說道。
正在這時,看臺之下,有人上來稟報:
“啟稟城主,逍遙宮少宮主卓南風的屍體已經找到!逍遙宮主與那灰衣人已經葬身沙華寺,屍骨無存。”
柴少康看著臺下被抬過來的一具被燒的傷痕累累的屍體。一股血肉被燒焦的糊味,讓柴少康不由地掩住瞭鼻子。
面容沒有被盡毀,是卓南風無疑。
千雨霏大驚失色,淚如雨下。
他死瞭?
莫名的痛糾結在心中最深處,如同一道道利刃,將她的心刺的鮮血淋漓。
在這場浩劫中,她沒有殺人,卻讓無數條生命,因她而死。
“不!”千雨霏痛哭出聲。
“看來,你是真的愛上他瞭。”柴少康看著痛苦的千雨霏,突然柔聲道。
“回到逍遙宮,你還是逍遙宮的少宮主夫人。”柴少康負手而立。
千雨霏怒視向柴少康。他的話,無疑是對她最無情的踐踏!
“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我是愛上他瞭!多謝哥哥,為我找瞭一個這麼好的夫婿!他比你……好上百倍千倍!”千雨霏笑的歇斯底裡。最後一句,幾乎是咒罵的口吻。
柴少康面色沉寂。
忽然,一道金色光華,飄蕩在四周。
這道光華十分的柔和,不刺目,不耀眼,就那麼幽幽地流轉在四周,讓人頓覺心中一陣……平和?
眾人面面相覷,都想要找出那光華來自何處。
靜靜的雪花飄落著,如同暗夜中的一個個精靈。
“是他。”一聲低喝引起瞭所有人的註意。這光華的來源,竟然是……
卓南風。
柴少康心中剛剛升起的快意,便頃刻間被散的無影無蹤。
他一定要毀瞭他,他要讓他屍骨不存。
他緩緩伸出右手,聚起內力,一掌擊向那焦糊的屍身!
可是,那掌力打在卓南風的身上,如同泥牛入海,遇到那光華,竟似毫無作用!
柴少康不死心,接連擊出三掌。
依舊是毫無動靜。
柴少康的臉色陰沉下來。眾人心驚,靜冷的飄雪的冬夜,似乎空氣都要凝結一般。
“你命中註定殺不瞭他!哈哈哈哈!命中註定!”千雨霏這時艱難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無力地笑道。
“讓我帶他走。你說瞭,你要放我走。”千雨霏的聲音,十分平靜。
“我花費瞭這麼大一番精力,為的就是要殺瞭他,毀瞭逍遙宮!你說,我怎麼可能會放你將他帶走。”柴少康恨恨地道。
“你要殺他,僅僅是因為他是遮暮山莊的後人!如今逍遙宮已經不是你的對手瞭,卓南風想要扳倒自在城,更是難如登天!讓我帶他走吧。即使你把他強留在這裡,他的靈魂,也是不會得到安息的。”千雨霏說畢,一步步,走下看臺。
她徑直走向那具燒焦的屍體。
那具屍體已是一絲氣息也無。
那重金色的光華,就那麼輕輕地將他環繞,如同是最後的一重守護
“如果,我願意拿一件東西,來和你交換他的屍身呢。”千雨霏笑中帶淚,著看著卓南風,小心翼翼地,想要把一些臟東西從他的身上移走。
柴少康笑瞭起來:“哈哈哈!我倒想聽聽,你可以用什麼東西來換他的屍身。”
“你可曾聽說過千氏賬簿。”千雨霏站起身,抬頭看向看臺上的柴少康。
柴少康不語,靜靜地聽著她的下文。
“我相信你知道,千氏賬簿,是我千傢當年在江湖上之所以聲名顯赫,各派人士都不敢得罪的原因。”
“當年我叔父受刑被逐出傢門之時,偷走瞭這本賬簿,自立門戶,化名為鬼駝子。他沒有停下寫這本賬簿,相反,這十幾年來,江湖中各門派的秘密和醜聞盡被詳細地收錄其中,當然,這裡面也包括你,自在城城主柴少康!”千雨霏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震懾。
柴少康一頓,閉上眼睛,悠然道:“我倒要聽聽,這賬簿,和我有什麼關系。”
“柴少康!我不過是要把他的屍身帶走!他對你,已經沒有威脅瞭!”千雨霏的聲音中帶著懇求。
柴少康依舊閉目不語。
“好!是你逼我的!”千雨霏一咬牙。“隻要你肯讓我把他帶走,從此之後,我千雨霏絕不會再踏入自在城一步!”
“木、容、冰、心!”千雨霏一字一頓,直視向柴少康。
聽到這四個字,柴少康驟然變色,張開眼睛,看著千雨霏。
“怎麼瞭,你怕瞭?”千雨霏緩緩從懷中拿出瞭一枚珠子。
“哈哈哈哈!隻要我點燃這鋼珠裡的機關,明日你柴少康就會成為這武林中最大的笑話!”
“”柴少康不說話,雙目卻蕭殺如寒冰。
“哥哥……”千雨霏忽然悲切地緩緩單膝跪倒在地。雪幕彌漫之中,她的身影如此之微弱渺小。
“難道我在這城中十年的守望之情,都不能……換來一具屍首麼?”
柴少康看著跪在雪中的千雨霏,良久,隻吐出幾個字:“取下他一根手臂!”
“是。”看臺下玄衣武士聽命,拔刀便砍下瞭那屍身的右臂,血流瞭出來,染的地上的白雪一片殷紅。
千雨霏一慟,看向那屍身,淚卻劃過眼角。
“謝哥哥。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恩斷義絕,隻有仇恨。”千雨霏俯身一拜,做最後的訣別。
再度起身,舉起那鋼珠,早已有人將那鋼珠取過,遞給臺上的柴少康。
雪,越下越大,悄無聲息。
夜,愈漸深沉,用黑暗吞噬著一切……
寒夜深沉,西風漸緊。
洛陽城,西城樓之上,昏黃的廊燈下,一個纖麗的身影佇立在那裡,遠望著面前蒼茫而孤寂的夜色,久久不去。
她神色清冷,卻如海棠般艷麗無雙。
她風華絕代,卻一生清零,形單影隻。
暗夜中,一聲幽嘆。
忽然,從那西城樓上的視線之中,數百裡之外的西天處,閃起瞭一片亮光,那亮光過後,天際紅光浮動,煙霧升騰……
看著那遠處的紅光,那身影一緊,面上有一滴晶瑩的淚劃過,卻依舊靜默地佇立在那裡,西風之中,愈顯淒清。
晚風吹愁,吹不盡,離人怨。
伊人獨佇,情難消,緣終散。
突然,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城樓的一側傳來……
“師父,原來你在這裡!”一個曼妙的聲音傳來,聲音所在之處,卻是兩個身著鵝黃羽衣,手持青紗琉璃燈的妙齡女子。這兩名女子不論發式還是身上俱是一樣的裝束,然而卻別具迥異的氣質。一個稍顯年幼,愈現清麗,另一個略年長兩歲,嫵媚動人。
說話的,正是那年幼者,海棠門門主海棠夫人最喜愛的徒弟,婉清。
海棠夫人花見芳見到是自己的徒弟,幽然回神。
“師父,您突然離開分舵,行蹤也不告訴門中的師姐師妹們,大傢還以為您不見瞭,正在城中各處尋您呢!”大師姐婉秋擔憂地道。
“師父,這裡風大,當心身體!”婉清擔心花見芳的安危,忙將備好的披風給花見芳披上,又將暖爐遞進師父手中。
花見芳深感愛徒們的關心,抱著暖爐,也隻是道:“師傅沒事,隻是獨自出來走走。婉秋,你去告訴大傢,讓大傢都速速撤回,早點歇瞭吧。”
“是,師父。”婉秋接瞭令,便下瞭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