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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草屋,難聞的氣味兒,逼仄的空間。
墻角落著灰的蜘蛛網,上面還有蟲子死去的屍體,房梁低矮,上面黑漆漆的,仿佛隨時都會有老鼠爬過,吊著食物的籃子為瞭防止被偷吃被懸掛在房梁上,上面還蓋著臟兮兮的破佈。
桌子四隻腿高低不一,放著石頭墊著,輕輕一碰就搖晃,像是隨時要倒塌。
凳子很矮,坐下去即便是小孩子都覺得小,腿無處安放。
屋子裡面黑漆漆,投不進來光,時秋一眼就能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看清楚這間草屋的全貌。
飯桌和床擺放的很近,床上有腐朽的味道,床邊還有個黑漆漆的木箱子,很大。
“嫌臟就站著。”
白槽從門口進來,略帶譏諷的說,隨手拋瞭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到時秋的懷裡。
還冒著熱氣。
時秋打開,發現裡面是兩隻不大不小的包子。
白槽自己拿瞭一隻幹巴巴的饅頭吃,面無表情,絲毫沒有第一面時卑下討好百般糾纏的模樣,他自在地坐在小凳子上面,長腿隨意一放,伸直,幾乎要落到地上。
快速地解決完饅頭,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缺瞭塊的瓷碗,從旁邊的水缸裡面舀起水就喝。
他餘光看到那粉雕玉琢,金尊玉貴像是仙女似的小姑娘捧著熱乎乎的包子絲毫不介意地就在板凳上坐下。
就著油紙裹著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沒有讓油滴落到自己的身上。
看起來就奶乖奶乖的,教養很好,文文靜靜。
白槽收回自己的目光,垂眸,半是自嘲半是復雜地說:“我還以為你會寧願站著呢。”
畢竟這裡就像是污臭逼仄的老鼠窩,黯淡不見天日。
活著這裡的人,就像是被上神厭棄一般。
所有人都會用鄙夷嫌棄的目光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陰溝裡醜陋的老鼠。
“吃飯要坐著吃啊。”能坐著為什麼要站著吃,多累啊。
剛吃下去就要被消化瞭呢。
白槽對上時秋澄澈如翠柳的目光,微微一愣,半晌,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原來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不在意這糟糕難以忍受的環境。
方才吃下來的饅頭仿佛有些噎的慌,白槽用破碗又直接從水缸裡面舀起一碗水,仰頭。
咕嚕嚕的喝水聲,喉結滾動,水從他凸出的喉結滑落,打濕他的衣襟。
白槽喝完,混不在意地將破碗放回桌子上面。
過瞭一會兒,他又耐不住地看著一口一口吃著肉包子的時秋,“吃個包子這麼磨蹭。”
話音一落,他就看到捧著包子小口淑女吃著的小姑娘停住瞭。
白槽心一緊,懊惱自己方才的語氣太兇瞭。
卻見被自己嚇得停嘴的小姑娘突然嚴肅地把包子放到面前端詳,就在白槽想要開口讓她慢慢吃的時候,突然就看到時秋張開小嘴,啊嗚一口把剩下的肉包子給吞瞭。
白白嫩嫩的臉頰鼓起來,可以地想要讓人捏一捏。
隨著咀嚼的動作,臉頰一鼓一鼓的。
“你……”白槽突然語塞。
一口吞下半個包子的時秋茫然地抬起精致的小臉,臉頰的嬰兒肥像是湯圓似的,吹彈可破,聲音含糊不清,怎麼啦?
這包子好香啊,該不會是他看著自己吃看餓瞭,想要找借口把肉包子給搶走吧。
時秋暗戳戳地用小手捧著另外一隻包子,飛快地咬瞭一口。
整整齊齊的牙印落在包子的邊緣,可愛極瞭。
就是有些累,嘴裡被塞滿瞭的時秋努力的咽下去。
白槽自然不會從小姑娘的嘴裡奪食,他突然意識到如今的氛圍不太對,最起碼他不應該對一個人質如此的寬宥。
當下,白槽就正瞭正臉色,“你知道我擄你過來想要幹什麼嗎?”
時期誠實地搖搖頭。
“神諭想必你已經知曉。”
“嗯。”時秋乖乖點頭。
白槽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面的無力感,他噎瞭一下,然後道:“你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居然能讓神祗重生?”
時秋認真思考一下,“可能是因為我特別會種白菜吧?”
白槽看著時秋,臉上寫著“你在逗我?”這四個字。
“我沒有騙你,我就是個普通的農民,村民,真的,你要不要試試我的白菜,可好吃瞭,隻要一個月華石就能買到一顆。”
白槽沉默,過瞭一會兒,真的順著時秋的話說:“那你這也太黑瞭,一個月華石都能讓一個普通的鄉下人種植一輩子白菜瞭。”
外面多少人終其一生也見不到月華石,無法踏足另一片領域。
“我不黑。”時秋伸出白嫩的小手到白槽面前,要跟他對比。
白槽的目光在時秋細皮嫩肉,白得發光的肌膚上一掃而過,像是被燙到一樣移開目光。
心中有些異樣。
這還是除去他娘以外,第一次有人如此輕松自在地跟他聊天,就像是——
就像是白槽也是跟她一樣活在陽光之下,二者之間沒有界限。
白槽哂笑一聲,笑自己真是混瞭頭腦。
他深深地看時秋一眼,轉身面朝著低矮的門口,不再理會時秋。
時秋皺眉,“我真的不黑,你為什麼不看我?是因為我在你黑咕隆咚的屋子裡面太亮,晃到你的眼睛瞭嗎?”
白槽不答。
是啊,太亮瞭,如此澄清明亮,像是一顆小太陽一般,照亮瞭某處。
他望著門口發呆,終年陰冷潮濕的草屋,不知何時也有微光從門口照射進來,灰塵也在光柱當中變成瞭美好漂亮的塵埃,金色的塵埃在陽光下翩翩起舞,自在逍遙。
白槽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光點。
面前卻猛的一黑,方才還近在咫尺的光點連著那曙光一同消散,黑暗又重新吞噬這間低矮的草屋。
陰森,寒冷,逼仄,難聞……
所有最原始的樣子,又呈現在白槽的面前,方才美好的一切,曇花一現,像是白槽的一場夢。
如今,夢醒瞭。
幽藍緩緩地爬到腳底下,飄飄緲緲的寒氣從地面上升起,冷得白槽遍體生寒,白槽慢慢地抬頭,從凳子上面站起來,他恍惚中聽到身後的小姑娘發出驚喜的音節。
啊,是有人來接她回去瞭啊……
白槽漫不經心且理智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