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慈善拍賣會即將開始,負責主持大局的虞朝朝,卻遲遲未現身。
許凡環顧四周,沒有在滿座賓客中,找到餘沐梵的身影。
他內心的恐慌越來越大,顧不得維持人淡如菊的人設,徑直找到正在跟幾位富傢公子談笑風生的黎於琛。
“黎總,好巧。”
“許凡?”黎於琛瞧見他,眉結微蹙,“你怎麼來瞭?”
許凡柔聲回答,“南少爺邀請我作為男伴出席,我不好推辭……”
“是嗎?”許凡說得煞有其事,黎於琛卻覺得古怪。
眾所周知,虞傢眼界高,邀請函隻會發給真正的掌權人。
縱使黎於琛在A城混得風生水起,也費瞭一番功夫才搞到入場資格。
許凡口中的‘南少爺’他認識,Noctiflorous常客,南傢三公子南行安。
南傢根基盤踞在其它城市,在A城勢力遠不如虞傢。
南行安上面還有兩位哥哥,能力平分秋色,對繼承人之位虎視眈眈。
相比之下,最小的兒子南行安簡直被寵廢瞭。任性妄為揮金如土,夜夜流連聲色場所。
虞傢的邀請函,絕對不可能送到南行安手中。
換而言之,他本人必須蹭父母和哥哥的光,才能混進場。
除非腦子被僵屍吃瞭,否則,南行安絕對不可能主動邀請許凡。
A城老一代豪門都知道,虞傢和許傢有不同戴天之仇。
南行安帶個夜店boy,來虞傢地盤當座上賓也就算瞭,偏偏是許凡,簡直在虞傢雷區蹦迪。
許凡猜到,以黎於琛的精明肯定會懷疑,可他早已經無暇顧及。
“黎總,餘沐梵人呢?”許凡沒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題。
黎於琛指瞭個方向,隨口答,“他去後臺瞭。”
如果帶得是許凡,念及小寶貝的面子,黎於琛肯定會帶在身邊好好哄著,避免他受太多委屈。
換成餘沐梵,就無所謂瞭。
那個財迷從自己手裡撈瞭少說有上千萬,Noctiflorous上個月財報虧得一塌糊塗。
再讓餘沐梵霍霍下去,頂級夜店遲早破產。
黎於琛把他當拍品,內心毫無負罪感。
而且,餘沐梵本人對於‘要成為拍品’這件事接受度良好,並且跟黎於琛仔細劃分瞭利益分成。
按照拍賣會規則,拍賣所得一半歸持有人所有,另一半用於做慈善。
餘沐梵要求黎於琛簽合同,把持有人得到的部分,一分不少全部給他。
黎於琛經商多年,應付過太多老謀深算的奸商,還是第一次見到餘沐梵這種小財迷。
黎於琛不缺錢,隻把他當做打通關系、躋身上流的敲門磚,自然同意。
簽完合同,餘沐梵很有作為拍品的自覺,徑直走向後臺等待開場。
許凡聽說他在後臺,松瞭一口氣,不放心地問,“後臺隻有他嗎?”
黎於琛想瞭想,回答,“我剛才看到,虞傢大小姐也去後臺瞭。”
‘啪嗒——’
許凡脆弱的心臟,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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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我們虞傢和許傢是世交,來往密切。”
話匣子一旦打開,很難再關上。
虞朝朝毫無保留的,把心底深埋的往事,娓娓講述給見面不到十分鐘的餘沐梵。
“我的媽媽身體不好,年輕時一直在調養。直到三十來歲,醫生終於同意她通過試管,生下我和哥哥。”
“媽媽給我們取名朝朝和暮暮,希望我們兩個小孩,朝朝暮暮彼此作伴。”
餘沐梵下意識問,“你們是龍鳳胎嗎?”
“對啊。媽媽生產時選擇剖腹產,我和哥哥隻相差五分鐘。小時候,我們一直在爭誰先出來。我想讓他叫姐姐,他逼我叫哥哥,最後總是鬧得有一個人哭鼻子才停戰。”
“早知道,哥哥後來會躲起來,跟我玩那麼久的捉迷藏,我就讓讓他瞭……”虞朝朝垂眼,表情漸漸傷感,“可惜,大傢都說我們長得不像。”
龍鳳胎屬於異卵雙胞胎,通常不會像同卵雙胞胎那樣,擁有一模一樣的面容。
虞朝朝特別遺憾。
哥哥去世時,剛剛過完五歲生日,傢裡隻有他四歲之前的照片。
如果自己長得像哥哥,至少父母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哥哥長大以後的樣子。
“媽媽決定做試管之前,許傢阿姨又懷孕瞭。他的孩子早我們半年出生,就是許凡。”
“因為兩傢關系好,小孩年齡又差不多。小時候,我們經常跟許凡一起玩。”
“有一次我們兩傢在海邊度假,他帶著哥哥離開往海邊走。過瞭很久很久,才一個人回來。”
“哥哥他……再也沒有回傢。”
餘沐梵聽到這裡,即使自己有接觸障礙,依然抬起手,輕輕拍瞭下虞朝朝的後背。
小姑娘沒有哭,眼睛鼻尖都是紅的,強忍著難過。
“爸爸媽媽急瘋瞭,趕到許傢別墅問哥哥在哪裡。逼問瞭好久,許凡才說……”
“哥哥掉進海裡淹死瞭。”
虞朝朝說到這裡,時隔多年,依然氣得渾身顫抖,“我媽媽受不瞭打擊,當場暈瞭過去,後來我們傢動用所有資源,幾乎翻遍那片海,再也沒有找到哥哥。”
“爸爸追問細節,許凡隻說自己睡著瞭,什麼都不記得。許傢人拼命袒護許凡,說他隻是個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哥哥的死隻是個意外……”
“我、不、信!”虞朝朝徹底紅瞭眼眶,死盯著外場許凡所在的方向,“我不相信那是意外!許凡欠我傢一條命,他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我爸媽心善,最終做瞭妥協,要求許凡活一年賠給我哥哥一個億。18歲之前可以由許傢代還,18歲以後,許傢不能提供任何幫助。他就算去偷去搶去賣,也得把欠我哥哥的一分不少還回來!”
餘沐梵終於明白,為何許凡傢境優渥,卻一有時間就到夜店打工,拼命逼魚塘裡面的大魚爆金幣。
敢情虞傢的真正目的,不是催債,而是索命。
但凡他還不上,保不準虞傢會要求他償命。
“許凡和他傢裡同意嗎?”
“他們敢不同意?”虞朝朝眼睛猩紅,兇狠地說,“當初,許傢咬死說孩子年紀小。即使我們去告,也不會被判刑。”
“我爸爸聽到這話,氣到失去理智,甚至想過要一命換一命。”虞朝朝吸瞭吸鼻子,眼底閃過幾分戾氣,“我叫住爸爸,讓他把我帶去。”
“既然法律約束不瞭許凡,更約束不瞭小他半歲的我。可惜我爸爸媽媽太善良,不想年幼的我背負罪孽。否則,許凡早就給我哥哥陪葬瞭!”虞朝朝說完這些,低頭眨掉眼尾的淚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很壞吧?”
“哪有?妹妹你太帥瞭!”餘沐梵給她點瞭個大大的贊,“換作我是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怎麼叫我妹妹?”虞朝朝盯著他的臉,懷疑地問,“你年紀很大嗎?”
“比你大點。按照身份證登記的生日,我下下個月就滿十九瞭。”
虞朝朝皺瞭下鼻子,不情不願地說,“好吧,你確實比我大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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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定開場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虞朝朝才出現,臉上換瞭更符合年紀的淡妝。
她優雅登臺,完全看不出剛剛哭鼻子的樣子。
宣佈拍賣會開始之前,虞朝朝悄咪咪側過臉,看向搬運拍品的通道。
餘沐梵搬瞭張椅子坐在那兒,仗著大傢看不見,給她做瞭個滑稽的鬼臉。
“小哭包~加油。”
“才不是小哭包呢!”虞朝朝輕聲喃喃。
哥哥去世後,媽媽深受打擊,身體每況愈下。
爸爸為瞭照顧媽媽,勞心勞力,鬢間長出白發。
虞朝朝小小年紀,便感受到肩上的壓力。
她拼命變得優秀,早早脫離同齡人世界,不知不覺被剝奪哭泣和撒嬌的權利。
突然被一個沒比自己大多少的漂亮哥哥叫‘小哭包’,感覺特別新奇。
但是,虞朝朝並不討厭。
坐席前排的時臨易,順著虞朝朝視線落點,傾身看向後臺通道。
少年坐在視野盲區,他隻能看到半個身子晃來晃去,特別不安分。
時臨易目光不自覺變得柔軟幾分。
這樣隆重的場合,還能遊刃有餘跟虞傢未來傢主拌嘴的作精,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