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莫醫生說的,給老媼喂藥可太難瞭。
羅醫生和莫醫生試瞭許多方法,總算把那麼小小一粒藥片喂進去瞭,可現在是下午,晚上一頓該怎麼辦?
總不能為瞭喂三粒藥,就給老媼插個胃管吧?
再說,木僵狀態並不是持續穩定的,萬一老媼忽然亂拔胃管,那是很危險的。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羅醫生和莫醫生一起找到瞭花主任,把情況說明。
因為地區政策不同,醫院隻有心理咨詢門診,莫醫生發現並確診精神疾病患者,然後根據輕重程度,讓患者傢屬送到精神病專科醫院住院治療。
如果沒有穿越,這樣的病人肯定要轉院。
可現在,收都收瞭,問題接踵而至,木僵狀態可能持續幾小時,也可能幾天,也可能下一秒就恢復神智和感官,白天都要多加註意,尤其到瞭夜間,需要醫生護士定時查房。
既要保證病人不能傷害自己,還要保護同病房其他病人的安全,在束縛衣都沒一件的醫院裡,照顧老媼難度真不小。
無奈之下,花主任另找瞭一個小房間,問題又來瞭,這意味著需要有人單獨照看老媼,這種完全無法溝通的大郢病人,該怎麼照顧?
花主任望著換瞭房間、任人擺佈的老媼,摁下對講機:“鄭院長,我是花林景,這邊有個問題關於眼科門診4號病人……
搶救大廳的鄭院長聽著聽著,臉色凝重起來,這樣的病人確實讓人傷腦筋。
對講機的聲音很大,不止鄭院長,醫護們都聽到瞭,也個個皺眉頭。
金老嘆氣:“這樣的病人,還是大郢女子來照顧最合適。”
在階級森嚴的大郢,最好是由大郢平民女子照顧,可是放眼整個醫館,皇後和崔五娘是萬萬不能想的,皇後的婢女是有官階的女官,崔五娘的婢女也是女使。
就算是請崔五娘的女軍照顧,鄭院長也好,金老也好,誰都開不瞭這個口。
正在這時,安主任瞥見在走廊上打掃的保潔和大郢女子,不假思索地提議:“她可以。”
急診保潔張阿姨正帶著助手,勤勤懇懇地拖地,剛好拖到搶救大廳裡面,無意間抬頭就發現醫護們都註視著自己……身旁的大郢女子,一時間有些慌。
金老有些猶
豫:她身份不明。
魏璋不著痕跡地插話:“我觀察她好幾日,埋頭做事,然後跟著保潔回值班室……既不四處窺探,又不聽人說話。
雖然她向自己和崔五娘告狀沒成,但扭頭又專心做事去瞭。
為何說她身份不明?
金老把她上山、住搶救大廳前後事情都說瞭一遍:“她不願說自己姓名和來歷,也不說燙傷的原因,痊愈後不願意離開。
安主任說她落瞭病根,離開醫館不是凍死就是餓死,建議讓她留下做打掃。
其實,這也是潛在的安全問題,畢竟現在太子與皇後都住在搶救大廳裡,萬一她有什麼異心,真正的防不勝防。
鄭院長和金老想到這些,不禁有些後怕,屬實是事情太多,把她遺忘瞭。坐在床上看書的崔盛聽懂瞭,不由多看瞭女子兩眼,忽然開口:“阿娘,兒覺得她有些面熟。”
崔五娘自有貴女的警覺,聲音裡多瞭嚴肅:“皇後殿下,太子殿下都在這裡,你抬起頭來,報上真實的姓名和戶籍。
穿著保潔衣服的女子望著崔五娘,又看瞭一眼魏璋,一步步走進搶救大廳,恭敬行禮:“奴傢在國都城南光行坊,姓柳名巧,傢人全無……是大般若寺的佃農。
一年前,奴傢還住在國都城西新昌坊,一年之間奴阿娘阿爹傢破人亡,夫傢也是如此……柳巧行著叉手禮,看向崔五娘:能否容奴取物證?
崔五娘:允。
柳巧再次行禮,恭敬退出搶救大廳,快走到急診大廳自動售貨機前,從售貨機與墻面之間的縫隙裡,取出一疊經折裝紙頁,顧不上儀態,飛奔回大廳。
魏璋不遠不近地跟著,怎麼也沒想到,柳巧能把證物藏在售貨機後面,天曉得他一天到晚要在機器旁邊溜噠多少次?
竟然從來沒發現過,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保證有些打臉。
崔五娘離柳巧最近,怎麼也沒想到,她把證物藏在急診,但還是接過,問:“這是什麼?”
柳巧挺直腰板,鄭重其事地回答:“這是奴和左鄰右舍共一百三十七戶,狀告大般若寺傾吞私有良田,逼我們當寺院佃
農、並征收高額佃糧的訴狀。
不是奴性情刁鉆,蓄意誣告,而是當初坊正帶人去京兆府遞訴狀,程兆尹拒收,訴告無門。因為阿耶生性耿直,堅持要訴告,先是傢中頻頻遭竊,最後隻能搬到城南光行坊租房而居。
訴狀上有左鄰右舍的手印,請過目。
崔五娘粗略看過,確定訴狀上沒有沾染什麼毒物,然後恭敬地遞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過訴狀卻沒有打開,問:“京兆府有京兆尹、左馮翊和右扶風三位官員,不論誰當值都不接麼?
柳巧悲憤得連叉手禮都維持不住:
“坊正帶人去告狀,先後遇到京兆尹三次,第四次時還沒到門外就被轟走瞭,阿耶硬闖挨瞭板子,整整一個月才能下床。
去年雨水多,澇得厲害,但秋後仍然要繳高額佃糧,繳不出就要拿錢物抵,根本不顧人死活。奴三月新婚有瞭身孕,趕秋收的時候沒瞭孩子,隻在傢歇瞭一日……
“秋後就催繳佃糧,一直追到小年夜都不放過,阿翁阿婆苦苦哀求沒有半點用處,他們就逼奴傢借公廨錢(高利貸),簽瞭明年就算賣房子都還不起,不簽他們就放火燒屋子……
當時,奴傢人想的是,國都城怎麼也是天子腳下,他們不能真的燒屋子。
“除夕夜,奴和阿翁阿婆一起在屋外的庭燎燒竹子,不知道怎麼的屋子忽然起火,奴隻來得及沖進去搶瞭訴狀,阿翁和阿婆沖進去搶東西,等武侯鋪(消防站)的火師(消防員)趕到門前時,房梁燒塌瞭,阿翁和阿婆沒能出來,奴沖進去想找他們,但立刻被燒到瞭……
火師把奴拖出來,奴癱在地上,從圍觀的人群裡看到上門催債的人,奴拔腿就跑……
奴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混進驅儺隊伍出城門時,看到飛來峰頂的仙宮,奴偷瞭匹弩馬搶瞭燈籠拼瞭命地往山上趕,隻想著……偌大的國都城,也許隻有上山還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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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拼瞭最後的力氣跑過去,就暈瞭過去,等奴醒來時,已經在醫館瞭。
柳巧聲音顫抖地問:“皇後殿下,太子殿下,若奴傢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落得燒死的下場,那是罪有應得,是報應!
可奴傢和坊內的左鄰右舍都是守法繳稅的良民,為何要落得傢破人亡的地步啊……
太子殿下,皇後殿下,奴後來才知道那晚是飛來醫館的女醫仙把奴背回來的,不然……奴早就葬身狼口瞭……
不得不說,現場版的大郢聽力考試再次嚴重超綱。
醫護們都沒聽懂,但是心軟的醫護們隻看著柳巧哭得悲痛,就覺得眼睛酸脹,心情極差。
崔五娘和魏璋之前拒絕柳巧的告狀,是因為他們知道大般若寺僧侶做某些勾當,但萬萬沒想到做得如此狠毒卑鄙,震驚在場之餘,隻剩滿腔憤怒。
憤怒大小般若寺的惡行惡狀,憤怒京兆府的不理不踩,更憤怒這些催債的人手狠手辣。
太子將訴狀收好,註視著柳巧:“若帶你去大理寺,你能否像方才一樣陳述事情?能否指認出催債以及縱火之人?
回殿下,奴可以!
既然落瞭病根,就好好將養,以後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是,殿下……柳巧的嘴角有些顫抖,不住地向下彎,但眼中充滿希望。
柳巧走到鄭院長和金老面前,再次鄭重行禮:“飛來醫館在夜晚熠熠生輝,京兆尹不是派武侯抓桃莊村民回京兆府問話,就是派武侯上山查看。
“武侯手段瞭得,村民若是扛不住質詢,把奴說出來,會給醫館招惹禍事。所以奴什麼都不說,卻也隻能厚顏留在這裡。
“事出有因,請大醫仙原諒。”
金老想摸柳巧的頭安慰,想到男女之防又收回,嘆氣:“勇敢有擔當,好孩子,辛苦瞭。”柳巧的眼淚頓時決瞭堤,跪在金老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金老百感交集地望著柳巧,既難過又暗自慚愧。
魏璋清瞭清嗓子,雖然覺得有些過分,但還是要打斷:“柳娘子,今日醫館收治五十名瞽者,其中有位白發老媼耳聾眼盲,需要有
人照顧整晚,她聽不懂醫館話,不知………你能否……
柳巧不假思索地答應:魏七郎君,飛來醫館對奴有救命之恩,奴必定用心照料。
“走。”魏璋帶路。
羅醫生和花主任一起,準備找件最小的病號服改成束縛衣,來保證病患和照顧者的安全。
可惜這兩位精準的外科手,改衣服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折騰瞭好幾次,加長袖子就是縫得不行。
正在這時,魏璋帶著柳巧到瞭門診三樓,都是成年人,短短的路程足以平復內心的憤懣。
魏璋打趣道:喲,花主任,羅醫生,你們還喜歡縫補?
羅醫生默默開始拆第六次線,完全不理。
花主任掃瞭一眼魏璋:魏七郎君,你行你上。
魏璋乖乖後退一步:“奴不行,花主任見笑瞭。”
柳巧趕緊行大禮:“見過醫仙。”
花主任和羅醫生互看一眼,覺得這位穿保潔衣服的大郢女子可能是希望,問:不知你會不會制衣?
柳巧連連點頭:奴會,傢裡縫縫補補的事情都是我來做。
羅醫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你能聽懂我們說話?
“奴到醫館半月有餘,聽得多瞭就會瞭,”柳巧的臉上有淚痕,眼睛和眼尾還泛著紅,笑得像雨後春花般溫潤,不知醫仙要做什麼?
羅醫生把束縛衣的原理和用途說瞭一遍,其實就是衣袖加長到能當繩子使的程度。
柳巧在看完羅醫生的比劃後就明白瞭,立刻拆開、對合……隻忙活瞭一刻鐘,就把對接的長袖部分收拾得服服貼貼。
收拾完以後,柳巧把湊和版束縛衣交到魏璋手裡:魏七郎君,您扯一下。魏璋用力試瞭試,縫得夠結實,病號服也夠牢,不錯。
花主任和羅醫生頓時放心多瞭,看護的人既精通大郢語、還會說普通話,束縛衣也有瞭,今晚可
以放心休息瞭。
羅醫生帶著柳巧去瞭單人病房,花主任和魏璋跟在後面,開門一看,白發老媼連手指都
沒動過。
然後,大傢發現瞭異樣,因為不止白發老媼,就連柳巧都一動不動,啊這……這是什麼奇怪的連鎖反應?
羅醫生輕拍柳巧的肩膀:柳娘子,你還好嗎?
柳巧剛止住五分鐘不到的淚水再次落下,跑到老媼跟前,握住她幹瘦的手,哽咽著問:“劉阿婆……是你嗎?你的頭發怎麼全白?發生瞭什麼事啊?
劉阿婆,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柳巧,我們兩傢是鄰居,小時候扭瞭腳踝,還是你替我按好的,劉阿婆……你看看我啊,我是柳巧……
”我出嫁的時候,你還給我添瞭妝的……劉阿婆,你不記得我瞭嗎?
白發老媼仍然一動不動,但從沒有生氣的木僵狀態,透出些許活人的氣息,仿佛被掏空的軀殼重新註入瞭靈魂。
羅醫生見狀直奔心理咨詢門診,拽著莫醫生往單人病房去,走得飛快,邊走邊說:“有反應瞭,在急診做保潔的大郢姑娘是她的鄰居。
不停地和她說話,老太太總算有瞭點人氣。
這下,莫醫生走得比羅醫生更快,第一時間沖進單人病房,就被跪到自己面前的柳巧嚇瞭一跳,雖然聽許多醫生說過受大禮的驚嚇,但親身經歷更震撼。
“女醫仙,劉阿婆怎麼瞭?她生病瞭嗎?為何連我都認不出來……”對柳巧來說,失去所有親人、屋子被毀以後,忽然遇到鄰居劉阿婆,真是比夢還美好的事。
可……怎麼也想不到,美夢的背面是惡夢。
對莫醫生來說,穿越即休假,哪個大郢病人會上山看心理醫生,所以大郢語基本沒學,看柳巧的眼神有些心虛,雖然悔得腸子都青瞭,也隻能求助似的看羅娟。
多年好友的默契,羅醫生一眼看穿,給莫醫生翻譯完。
莫醫生把柳巧扶起來,解釋:“人遇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有人會逃跑,有人會驚叫,也有人僵在原地……就像這樣,出現在這樣的情形,有人會因為親人而喚醒,有些人則不會。
劉阿婆因為你的出現,已經有很微弱的反應,你就這樣陪她說話……也許,她可以慢慢恢復。
今晚很關鍵,我在這裡和你一起守。34
;莫醫生暗下決定,休假式穿越正式結束,該幹點正事兒瞭。
羅醫生不可思議地看著莫然醫生:“你認真的?”這個全院作息最健康的醫生,竟然主動提出上夜班,嘖嘖嘖……
下一秒她就想通瞭,畢竟,很可能再沒第二個心理科病人瞭。
莫然在羅娟的解釋下,告訴柳巧:多講以前高興的、或隻有你們知道的事,盡量說得慢一些,
清楚一些。
羅娟又告訴柳巧,照顧劉阿婆眼睛的註意事項。柳巧認真點頭,拉著劉阿婆的手,開始講小時候的趣事。
羅娟今晚不是夜班,明日一早還有手術,不能陪莫然,思來想去,到食堂替她們領瞭三份飯盒,送到單人病房,又從門診倉庫拖瞭兩張折疊陪護椅到病房。
一切都安排妥當,羅娟才放心地回值班房休息。花主任和魏璋見一切穩妥,也各回各路。
魏璋一步一步走到三樓的自動扶梯口,因為心裡有事差點一腳踩空,剛好被崔五娘看見,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崔五娘既有些擔心,又帶著些打趣:魏七郎君,是不是有些想念以前閑散的日子?忙得黑眼圈一日比一日明顯。
魏七郎君搖頭,所謂的閑散日子,閑散不閑散,隻有自己知道。
但魏璋面對崔五娘,無論何時何地、哪怕累得就地能睡著,也要聊上幾句:
“你是否覺得飛來醫館的女醫仙特別耀眼?不論是主任、醫生、護士長還是護士,雖然分工不同,但工作起來都那樣有條不紊,沉著從容。好過太醫署大部分醫師。
崔五娘笑著搖頭:魏七郎君,你這話要是被閣老國公們聽見,怕要拖出去挨板子。
魏璋嘿嘿:在他們面前當然不能說。
崔五娘:“據奴所知,女醫仙們自幼讀書,既聰慧又努力,不然她們怎麼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學大郢語?
不得不說,崔五娘打心裡喜歡、羨慕和敬佩飛來醫館的女醫仙們。魏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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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整個國都城都知道阿耶脾氣不好,那位老師迫於重壓,才勉強同意教我。
“誰知,每次考試奴都是第一,越這樣,老師的臉色越難看,因為他隻喜歡看大阿兄考第一。”
魏璋忽然接話:所以當時你聽說,我在春試連睡三場,一定覺得此人朽木不可雕!
崔五娘這些年什麼風浪都見過,註視到魏璋復雜眼神,回答得斬釘截鐵:“是,阿兄們上課打瞌睡奴都受不瞭,更別提春試睡著的。
魏璋顯出一個非常滿意的笑容,打瞭招呼,瞇著眼睛直奔急診二樓留觀一室。
崔五娘走回搶救大廳,向太子稟報:殿下,那位老媼已安排妥當,說來也巧,柳娘子與她曾是鄰居,現在能陪在旁邊,真是再好不過瞭。
太子微一點頭,又拉上床簾,打開床頭燈,在a4紙的“滅佛”二字下面另起一行,柳巧攜訴狀喊冤,待詳查。
寫完以後,太子招來守在外面的旅賁軍隊正,給他看訴狀,然後下令:“速回國都城,核查除夕夜城城南光行坊的火事,看這些摁下手印的人有多少還活著,再去京兆府武侯鋪查看有無記錄?
是,殿下!旅賁軍隊正應聲而出,雖然他一直守在外面,但是該聽的一個字都不少,雖然知道大般若寺行事猖狂不是一天兩天,但在柳巧悲憤的講述中,仍然覺得毛骨悚然。
太子在紙上寫寫畫畫,又準時擱筆休息,依然是最聽話的病人。
門診大廳的電子鐘顯示十一點半,巨型電子屏上紅字顯示:“飛來醫館第七項任務完成26/126,完成率20。”
整座門診大樓,隻有三樓眼科那一層有亮光。
柳巧已經把搬傢前,兒時趣事、以及與劉阿婆獨處的事都講瞭一遍,現在口幹舌燥,嗓子像著火—樣。
莫然嚴密觀察著劉阿婆的一舉一動,柳巧拉著她的手說事情,對她來說是個良性刺激,至少在聽講過程裡,她的呼吸平穩,偶爾在高興時呼吸急促。
總之,白發老媼劉阿婆正逐漸擺脫深抑制狀態,夜晚那粒小藥片喂起來比下午順利得多,柳巧對她盡心盡力。
可是,仍然不夠,仿佛一位畫上美人,需要一筆點晴
才能鮮活起來。
莫然環著雙臂靠在陪護椅上沉思,到底還缺什麼呢?
正在這時,病房外忽然亮光一閃伴著蹬蹬的腳步聲,莫然和柳巧都知道,這是醫院保安在夜巡。
忽然,僵坐的劉阿婆張瞭張嘴,驚恐地註視著病房門上方氣窗的亮光,大聲咳嗽起來,柳巧聽到瞭微弱的聲音:“救命,快,快,起火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