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夜深人不靜

作者:流雲南 字數:3052

深夜的麻醉科復蘇室很安靜,金老回老年病房休息,魏璋和醫護人員一起值守。

按照醫院的慣例,手術病人在復蘇室醒來後,就送到各科的icu,等病情平穩、脫離危險期以後,再轉到普通病房。

但是,檢驗科錢倩主任發現瞭大郢九種條件致病菌,並上報給鄭院長。

鄭院長為瞭減少大郢病菌在醫院裡的流通,將大郢手術病人的轉歸流程作瞭更改,都在復蘇室待到脫離危險期,再轉到急診的留觀或搶救大廳裡。

這樣可以保證,大郢病人相對集中在急診和門診區域。

麻醉科復蘇室裡,魏璋坐在崔盛和太子的病床中間,雖然不是第一次戴口罩,卻是第一次長時間戴口罩,還是密閉性最好的口罩。

這種口罩戴上五分鐘就會覺得悶,時間一長甚至會有缺氧的感覺。

魏璋看著醫護人員們個個視口罩為無物,治療護理兩不誤,敬佩之心又多瞭一些。

值班護士走進復蘇室巡視完就發現魏璋不舒服:“魏七郎君,趁他們都睡著的時候,你出去透個氣。

魏璋一怔,雖然有些恍惚,但自己肯定不會說哪裡不舒服。值班護士催促:魏七郎君,你再不出去,也要躺這裡瞭。

這種時候,魏璋特別怕自己添亂,起身後微一點頭,大步走出去,先去瞭衛生間,摘掉口罩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頓時嚇瞭一跳,臉色竟然微微有些發紫?

飛來醫館的醫護人員,竟然能一戴很久,完全不動聲色,這是什麼道理?

魏璋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還有些喘,但一想到崔盛和太子正在闖最難的關卡,又很快走回復蘇室。

他的手剛搭上復蘇室的門,值班護士又遞給他一個新口罩,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戴上再進。

魏璋剛坐下,就看到心外科主任韋民和神經外科的主治醫生董斌兩人走進來,這麼晚瞭?他倆怎麼又來瞭?

韋主任翻看太子的出入液記錄,又檢查瞭傷口,坐在心電監護機看瞭一刻鐘……確定方方面面暫時都有問題,坐姿才稍稍放松一些。

而神經外科的董斌醫生,雖然顱腦外傷的手術做過很多,開顱取蟲的手術還是第一次做,科主任不在,他帶同事挑大梁。

術前兩天做足瞭功課,昨晚因為太興奮隻睡瞭三小時,早晨靠珍藏的速溶咖啡續命。

然而這一天,心情起伏得比坐過山車還要厲害,先是找不到蟲,之後發現瞭新寄生蟲,下午都沉浸在命名的成就感裡,到現在都精神抖擻。

其實經過一整天半持續亢奮狀態,其實已經十分疲憊,但他就是在神經外科的值班房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幹脆又回到麻醉科復蘇室。

其實崔盛的這個手術,比起董斌之前遇到的海綿狀血管瘤、膠質瘤等等,算是小菜一碟,因為蟲體在大腦組織表面,甚至沒有什麼人為的傷口。

但不知道為什麼,董斌就是說不出來的緊張。

最關鍵的術後八小時,是病情最多變、最危險的時間段,所以,董斌打算先值夜班,同事們明天一早就來換人,他就可以休息兩三天。

但是一對一守夜吧,病人平安無事,醫生就覺得這個夜白守瞭;但如果病人有什麼事,那必定是勞心勞力的大事,很可能要直接上二次手術,那叫一個累掉半條命。

所以,董斌衷心希望,這個夜白值最合適,平安無事守一夜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魏璋觀察兩位醫生,韋主任嚴肅臉,還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屬於平日沒人會主動上前打招呼的高冷專傢型。

而董斌完全不同,雙眼佈滿血絲,加上稍顯特別的臉型,魏璋越看越覺得他像兔子,忽然就想通瞭在3號手術室,有醫生稱他為“董兔”,真的相似。

而在麻醉復蘇室的兩名值班護士是從心外科調來的,是科室考試第一名和第二名,被安排值第一個夜班。

從每半小時記錄一次生命體征,漸漸變成一小時,偌大的復蘇室裡,醫護們比病人數量多得多。三個人從精神抖擻到眼皮有點沉,再到慢慢有點困,最後困得直點頭的地步。

值班護士看不下去瞭,把他們三人搖醒:真的困就去瞇一會兒,熬過睡勁就行瞭,不然明天也睡不好。

正在這時,復蘇室外來瞭五個人,兩個神經外科的醫生,三個心臟外科的醫生,原因很簡單,不放心來看看。

於是,玻璃外站的五名醫生,有男有女,一臉來都來瞭,不能把我們趕走……楞是把韋主任和董斌給逗樂瞭。

太子身分尊貴、法洛氏四聯癥根治術這樣的大手術,大傢

都想來看看還情有可原。可崔盛這個手術並不大,巴巴地趕來就過分瞭。

魏璋緩緩起身,認認真真地向復蘇室的醫護人員韋主任行瞭禮,又向玻璃窗外的醫生們行禮,心裡忽然生出奇怪的念頭——

能不能讓太子把在太醫署學習的醫徒和醫女們都招進醫館來,在這兒學習一天,可比在太醫署一個月。

不說其他,隻今天送崔盛進手術室的瞬間,魏璋就把自己畢生的驚嘆用完瞭,如果醫館願意收該多好?也不知道今天譯語組的學生們有沒有抓住難得的機會?

金老身體不佳,沒法給他們上太久的課,太可惜瞭。

凌晨兩點半,崔盛忽然睜眼:頭疼,頭好疼……

董斌立刻從口袋裡掏出小手電,先看瞭雙側瞳孔對光反射,再看肢休活動,迅速判斷這是腦水腫,開醫囑給值班護士掛上利尿劑。

從崔盛喊頭疼一直到快速輸液,前後隻差半小時,癥狀就緩解許多。

崔盛意識清醒後,睜眼就看到雙眼通紅的董醫生,艱難地向他點頭微笑,微微發幹的嘴唇開合:多謝醫仙。

董斌微笑,隔著眼鏡和口罩,隻能從眼角紋看出真摯的笑意。

舒服瞭許多的崔盛,小聲問:“明早,我可以給阿娘拍個視頻嗎?阿娘嘴上不說,其實擔心得很。

董斌隻要崔盛先看到日出,什麼都好說,不假思索地點頭:“五分鐘以內的視頻都可以。”

崔盛心滿意足地閉目養神,雖然傷口仍然隱隱作疼,但能得到董斌的允許還是非常高興,畢竟護士長隻同意每晚六點前錄視頻送到搶救大廳去。

崔盛這邊發生瞭緊急情況,太子那邊也不是平安無事。

首先,太子的心電監護儀上,心電波一直不平穩,血壓偏低,其他生命體征也在標準的緣瘋狂橫跳。

韋主任又盯著心電監護儀後,好半晌才輕瞭一口氣,總算又平穩瞭;但總是時好時壞。

韋主任從口袋裡掏出記事本,逐項勾選,很快就把三頁筆記勾選完畢,如果天亮以前,太子能維持住這樣的平靜狀態,就相當於闖過瞭一半難關。

此時,復蘇室的電子掛鐘顯示凌晨四點。

魏璋註視著不停寫寫畫畫的韋主任,小

聲問:“韋主任,天亮以後,是不是更安全?”

韋主任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是當然,現在雖然有狀況,但還在可以調整的范圍裡,”

太子緩緩睜開眼睛,輕聲問:“崔盛沒事吧?”

魏璋立刻回答:沒事,現在好瞭,看,他睡得多安穩?

太子努力抬頭往側在看,微微點頭,又閉上眼睛,小聲說:“本王夢到勉兒瞭,她一直哭一直哭……

魏璋立刻捂臉:殿下,您現在需要心無雜念,平靜心緒,以後再想勉兒也來得及。

太子既尷尬又有些臉紅:“勉兒不在身旁,睡覺也睡不太好。”

魏璋皮笑肉不笑,按保安強哥說的、沒有男女朋友的人有個別稱叫“單身狗”,本狗又被太子塞瞭一大碗狗糧,還不能反駁,可太容易讓人生氣瞭。

太子又小聲說:“魏七郎君,大郢國都城未出閣的娘子有很多,你為何一個都看不上?”

魏璋接話接得恭敬又自然:殿下,閉目養神,還有許多關要闖。

太子又說:“要不要等本王下山以後,給你在東宮組個詩會?”

魏璋搖頭:殿下,我現在隻想知道,金老身體不好,而我又跟在這裡,譯語組的學生現在誰管?

破曉時分,多媒體教室裡,譯語組學生正按照教材進度自習。

忽然,教室門大開,穿著病號服的魏勤坐在普通輪椅上,被小廝梧桐推進教室,望著一雙雙詫異的眼睛,不緊不慢地開口:

魏七郎君今日一早就跟去手術室,據說要跟七日才會回來,金老也一樣。

所以,這七日時間,監督你們學習的重任就到瞭我手裡,現在……你們可以交作業瞭。不要試圖蒙混過關,我看得出來。

譯語組學生們簡直不敢相信,魏勤這大話說得有點過分瞭吧?他們每日隻睡三個時辰才學來的課業,做的筆記和作業,魏勤這個從未聽過課的人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