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者:白絳 字數:4425

一晃,總決賽要到瞭。

總決賽前夜,SK成員泡在訓練室裡完全沒出來,每個人都知道這場總決賽贏瞭意味著什麼,誰也不敢放松警惕,平日裡偷懶耍滑也就算瞭,前夜無人缺席,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練習著。

其實在比賽前夜,教練是不建議繼續練習的,他希望成員們好好休息,以完美的狀態應對比賽,但知道明天要打的是KRO,今天晚上沒人能睡得著。

主教練在訓練室盯瞭他們一天,左轉轉右看看,讓一些拔尖的青訓生跟他們打,找國服單挑,觀察微操作是否漏洞百出。

“明天沉夏的壓力是最大的,”教練站在沉夏身後說:“流螢畢竟是Eidis帶出來的打野,思路這方面會向Eidis靠,明天估計不是卡魔就是瑞恩,都是打野節奏很強的英雄,所以大傢都註意著點野區情況,集中站位,野區別被反瞭。”

說著撓撓頭:“除瞭流螢以外,子務也要盯,子務可能會拿水月姬,Ban位留給流螢,水月姬應該能放出來,團戰有點麻煩,郎隊盯著點,團戰前先看水月姬能不能切。”

郎獻說:“知道。”

教練憂心忡忡:“酒客吧……我不太清楚他會拿什麼,KRO這個戰隊咱們比較生,到時候現場判斷吧。”

總的來說,KRO所有位置都讓教練頭疼,因為猜不透對手的思路,沒怎麼對上過,隻能盲猜。KRO一直征戰外服,在國內屬於頂尖戰隊沒得說的,打國內戰隊更是易如反掌,他們每個人單拎出來都是榜上有名,身價百倍的人物,和Eidis一個戰隊的人,怎麼不叫人腿軟恐慌呢?

職業圈有多少天才想得到Eidis的指點都沒機會,而KRO裡還有一個Eidis親手帶出來的打野,聽說從青訓生開始就被Eidis帶著瞭,人人都說流螢是小E神,是下一個引領時代的人物。

沒有打野不羨慕流螢的,他們以能被Eidis指點兩句為榮。

教練叮囑瞭許多,雲祈兀自想著自己的事,他在想明天的總決賽,他會來嗎?

“想什麼呢?”薛延碰瞭碰他的手臂,說道:“看你出神半天瞭,聽到打KRO,害怕瞭?”

雲祈說:“總不能說完全不怕。”

薛延悶悶地,情緒也是不高漲:“我已經預料到結果瞭,就沒什麼好擔心的瞭。”

“什麼結果?”

“輸唄,”薛延說:“也不是我漲別人士氣,KRO太恐怖瞭,這幾年在國內賽場上就沒輸過,他們打外服贏沒贏不說,在國內還是統治者的,咱們戰隊又這個死樣,團結一氣都做不到,能走到現在已經不錯瞭。”

隊內成員不和,這是大忌,跟水平差不多的戰隊打,不和就不和瞭,也能打,和KRO這種戰隊打還不和,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思路,核心C位和輔助處不來,又能走多遠?

這是團隊遊戲。

老實說能走到今天薛延都感天謝地瞭,教練就算說出瞭花頭,他也看不到明天決賽上的半點希望。

久霜和沉夏倒是打瞭雞血似的,兩個人信誓旦旦地向教練保證,明天一定好好發揮,教練笑著看他們,說:“我不要你們超常發揮,別失誤就行。”

叮囑完久霜沉夏,教練對雲祈說:“七洛,你來。”

雲祈站起身,雲裡霧裡地跟著教練到瞭另一個房間。

“能猜到我叫你來說什麼嗎?”教練進門後問他,他們教練也算是年輕,面相和善,SK經歷過兩任教練,上一位就是因為面相和脾氣的問題不被人喜歡,才換瞭今天這位。

“猜不到。”雲祈說:“跟明天有關?”

“總決賽輸贏那是他們的事,你一個輔助位,能發揮的空間有限,”就算在職業圈裡,輔助位也是被忽視的,這並不是歧視輔助位,而是相比於其他位置來說,輔助位操作空間有限,在手法上沒那麼多細節,考的是意識,“昨天我跟經理聊瞭聊,彈丸還是得買,經理已經著手去辦這件事瞭,沒幾天彈丸應該就會過來,買彈丸呢,不是因為對你有什麼意見,而是這麼好的輔助選手,至少不能流到其他戰隊裡。”

一邊說輔助的位置操作空間有限,一邊怕彈丸流到其他戰隊裡去,輔助能做的事有很多,但最難消除別人對這個位置的成見,教練口口聲聲說明天的輸贏跟他無關,又迫不及待把彈丸收進麾下,其中意思已經很明確瞭。

他還是不被這個戰隊認可,他們還是覺得,自己的價值在流量上,不在比賽上,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流量也下滑,沒那麼多粉絲的時候,給戰隊帶不來好處的時候,也就是他被從SK拿下去的時候,這是一定的。

雲祈多麼希望他的教練能多指點他兩句,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抱有僥幸心理,以為教練跟成員不一樣,總能知道輔助位置並不簡單。

“明白瞭。”雲祈說。

“明天還是盡力,彈丸剛買過來肯定不會馬上上首發,不過明天要是輸瞭的話,戰隊內肯定是要有策略調整的,最遲下個賽季,彈丸應該可以替上的。”

雲祈不傻,他知道這番話底層的意思是明天的比賽如果輸瞭,你就要被換下來,合理替換上新來的輔助,這就是所謂策略調整,人傢已經很委婉瞭。

“你加油,”教練拍瞭拍雲祈的肩,“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雲祈點頭,垂眸說:“謝謝教練。”

出瞭會議室後,雲祈在原地逗留瞭一會,他目送教練出門,耳邊是訓練室裡傳出的熱鬧,從進入SK開始,他的心就沒定過,像當初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不知道進入哪個戰隊,不知道哪個戰隊會看上他,被SK買進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被認可瞭,原來都是自作多情。

沒有人認可輔助,更沒有人認可軟輔,這個因為他充滿爭議的位置,始終得不到認同。

“彈丸的事是我說的,”雲祈正在出神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他沒有抬頭看過去,就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郎獻低聲道:“我說瞭,我要你總決賽之前給我答案,你不主動,那我就主動點,主動把彈丸買進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雲祈忽然就通透瞭似的,聽到這句話也不惱,好像是預料之中:“很好的決定,我也打累瞭,下賽季能休息,我高興還來不及。”

職業選手不能上首發是很失敗的事,雲祈卻說他高興,這違心的發言被郎獻捏著,激進道:“你是不是真的高興你自己知道,我不想這麼對你,但是雲祈,人的耐心有限,你也別怪我。”

“不敢,隊長說什麼呢,”雲祈看著反光的地板,神色平靜,“等彈丸進來,我或許還能從他那兒討教兩招,總比我一個人瞎研究要有效率,您說呢?”

郎獻面色鐵青,他等瞭兩天,就等到雲祈給他這麼一個答案,挫敗感湧上心頭,這一刻他真是恨這張臉。

“訓練去瞭,隊長。”雲祈走進訓練室,不再跟郎獻對峙,他知道對方心裡一定很不爽,沒關系,都已經這樣瞭,雲祈不怕更糟。

這天,郎獻沒怎麼理他。

各自打各自的,坐在一起,心不在一塊,雲祈戴著耳麥,佯裝完全不被外界所幹擾。

晚上睡覺之前,雲祈看瞭眼直播賬號,粉絲在給他加油鼓勁,有人說買到瞭總決賽的票,留言明天現場見,還叮囑雲祈好好休息,爭取明天取得好成績。

雲祈也想好好休息,但是今夜註定無眠,他站在窗口發呆,到瞭深夜好幾點。

他想,自己還能被SK容忍幾天。

他又還能忍郎獻幾天。

次日,總決賽如約而至。

職業現場熱火朝天,大批的觀眾按流程入座,燈牌橫幅堆瞭滿座,賽前播放著震撼的搖滾樂,比之預選賽的賽場要更緊張。

解說依然是圈內的三位大佬,正在試麥,整理服裝,觀眾陸陸續續入場,工作人員在觀眾席走來走去,檢查人員情況。

KRO的成員已經到瞭,連同他們的主教練,都在後臺跟SK碰瞭面。

KRO不愧是打過外服,見過更多大場面的人,他們臉上是一種風輕雲淡,完全沒有任何的慌亂,跟SK打招呼的時候,每個人都笑意盈盈又備感疏冷,就連一向不可一世的久霜,在這支戰隊面前都顯得恭敬謙和有禮,一口一個哥地稱呼對方,一改毒舌本性。

教練員之間也是相識的,互相說著笑,競爭關系在此刻並不強,不是因為兩隊之間和諧,而是因為KRO根本就沒把SK放在眼裡。

的確,新殺出的黑馬SK怎麼能跟常年征戰歐服的KRO相比呢?冠軍熱門和三連冠戰隊壓根不是一個量級,在國內KRO沒有對手,SK今年被寄予厚望不過是勢如破竹地殺進總決賽,以及戰隊本身運營的問題,在真正的實力面前,SK並不敢囂張。

雲祈看著面前的對手,對方的輔助也是圈內赫赫有名的人物,擁有多個傳奇故事,雲祈不擅長套近乎,所以沒打算跟對方生硬地搭話,但是沒想到對方會紆尊降貴地開口:“你的泥人玩得不錯,待會加油哦。”

雲祈禮貌回應:“謝謝。”

後臺碰瞭一面後,就各自回休息室備戰去瞭,雲祈離開前盯著KRO的人看瞭好幾眼,但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沒來。

回到休息室,薛延感慨道:“我就握個手,士氣都沒瞭,KRO有點嚇人啊。”

“嗯,笑面虎的意思。”沉夏深有同感,他們一邊換上隊服,一邊回味著那短暫打招呼中帶來的另類感受。

“待會我好好配合你,咱們真別被剃光頭,”久霜說:“別人先不說,就那個流螢,E神帶出來的,看著都有點怵。”

“別說瞭,”沉夏深吸一口氣,“我夠緊張瞭。”

雲祈正在扣衣服,薛延悄咪咪晃到瞭他的身後,問道:“KRO的輔助跟你說話瞭?”

雲祈回頭看瞭他一眼:“嗯,我也很意外。”

“還挺和善的呢,”薛延說:“其他人都沒跟我們講話,最多也就是笑笑瞭,他跟你說什麼?”

“也沒什麼,叫我好好表現。”

“給對手加油啊,表面功夫。”

雲祈沒應聲,郎獻走瞭過來,薛延自覺地後退,雲祈發現他來瞭,裝作沒看見,直到郎獻打破尷尬:“失落嗎?偶像沒來。”

雲祈低頭安靜地整理衣服。

郎獻亦步亦趨地跟著,莫名地說著:“我說瞭,Eidis不會低頭看你,現實點好嗎?你現在仍然可以給我另一個答案,彈丸就是進來瞭,我也能讓你下賽季繼續上場。”

“不用瞭,”雲祈整理完畢,轉過身,抬眼望著郎獻,對他的好心冷面回應,“隊長這份好心給別人吧,應該有很多人需要您的照顧,您要是想發光就對著黑暗的地方,那才能收獲到您想要的回應。”

郎獻瞪他。

“我先走瞭。”雲祈先一步離開休息室,沒再理會郎獻的情緒。

到瞭幕後,他看到同在等候的KRO成員,隻待一聲指令就可以登場,雲祈聽著前方傳來的哄鬧聲,主持人和解說都已經就位,雲祈仿若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在緊張。

“你胸牌呢?”沉夏發現瞭什麼,提醒身側的人。

雲祈低頭一看,果然,戰隊牌忘記戴瞭,他摸瞭下口袋,說道:“教練,我回去一趟。”

“要快。”教練說。

雲祈點點頭,迅速向休息室裡去瞭。

他回到休息室,在桌子上找到胸牌,拎著就朝外面跑,途遇一間房門時,忽感到一陣異樣,那不是別處傳來的,是心臟的方位,好像忽然被什麼擊中瞭似的。

雲祈扭過頭,在房門縫隙中,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搭在扶手上,揉著一支沒點燃的煙。

男人深陷進棕色的皮質沙發裡,黑色短靴高高翹起,埋進短靴裡的灰色長褲都盡顯愜意,他疊著腿,手邊的桌子上是一塵未染的煙灰缸,正身背對著房門,一個小男孩趴在那有力的腿上,正眼巴巴地望著房門的方向。

他們正在放聲談論著,屋子裡傳來爽朗的笑聲,和前方正嚴肅緊張的賽場造成兩種極大的反差,他們仿佛在笑前方讓人提心吊膽的比賽現場,又好像是已掌控賽場輸贏所以心平氣和的資方。

忽然,男人側過瞭臉。

雲祈迅速躲開,他的心提到瞭嗓子眼,那一瞬間他真希望自己原地消失,希望自己認錯瞭人,可心跳不會說謊。

他來瞭。

那隻撫摸過他身體無數次,在電競賽場上創造過無數次奇跡的,隻需要一眼就能激起雲祈渾身顫栗的手,正在瘋狂敲打雲祈的心房。

激蕩又震撼。

隱秘且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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