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獻遲疑地伸出手,目光裡有幾分不解。
雲祈握住他的手,輕輕抬起,以示友好,片刻後,他松開人,從郎獻面前離開瞭。
郎獻沒想到事情可以這麼順利,他還打算欣賞一會雲祈勉強的樣子呢,就這麼答應瞭倒是讓自己措手不及瞭。
郎獻盯著雲祈離開的背影,雲祈抬步上瞭樓,從背影上看起來人是相當平靜的,剛才也沒有露出什麼為難的樣子,整個過程都跟郎獻預想的完全不同。
但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不好?他到底是入瞭局,那一切就簡單多瞭。
雲祈回到樓上,在洗漱區洗瞭一把臉。
鏡子裡倒映出一張神情復雜的眼睛,雲祈在想,自己剛剛的表現有沒有哪裡有差錯,但臨走時郎獻的眼神告訴他,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進戰隊的時候雲祈壓根不會想到離開會有這麼難,需要他付出一定的條件,甚至還不夠,還要滿足某些人的私欲,他從前以為職業圈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誰強誰上就這麼簡單,原來不僅僅是有能力就會安排上去,也不是能力不行就會被踢出局,這裡面的水太深瞭,壓根不是非黑即白的事。
SK他來錯瞭。
和當初決定分手那樣,都是他人生判斷裡的重大失誤。
冷水從臉上澆下去,水池邊,雲祈扶著大理石臺,一個人對著鏡子想瞭很久,人生這條路沒有重新起航的機會,走到瞭岔路就要被荊棘叢生的小道刮得遍體鱗傷,這樣才能長記性,才能學會將來用腦子好好思考。
雲祈抽出紙巾擦瞭擦臉,誰能想到中午他可以跟郎獻甩臉子,晚上就要跟他你儂我儂扮演一對曖昧的熒幕情侶?
這場戲怎麼演,怎麼能讓所有人滿意,成為瞭一個難題。
談戀愛很簡單,不需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讓所有人相信他跟郎獻是一對,“墨洛cp”炒得這麼火熱,圈內人都分不出真假的情況下,他要粉絲們信以為真就更簡單瞭。
也許隻是一句話的事,一個眼神的事,裝也裝過去瞭。
雲祈回到房間,把鞋子換瞭。
房間不大,一個人住是能伸得開腿的,原本這棟房子是某位領導手底下的,後來為瞭激勵青訓生,特地把這棟房子改成瞭首發隊員的居住地,這是特殊待遇,SK好多年都沒出過瞭不起的名次,上面也著急,他們把首發隊員單獨分出來,不跟其他選手住在一起,就足以見得曾經SK是真的想出成績。
但時過境遷,人心難測,頂頭的人知不知道首發隊伍裡現在的問題呢?倘若他離開以後,郎獻是不是能收瞭心思,做好他的隊長,帶領著新老成員把SK真正做成一個有團魂的職業戰隊?
桌子前,雲祈坐在椅子上,手裡摸著一串鑰匙,鑰匙上面墜著一個毛絨小熊,他的拇指一遍遍地從小熊的身上撫過,小熊的眼睛亮亮的,正盯著他,好像嘲諷他在癡人說夢。
SK爛瞭,徹底。
不是他退出就能挽救的。
“咚咚。”
雲祈把小熊按下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開瞭門,外面站著薛延,他的目光在雲祈的臉上流轉,想弄明白他現在什麼心情。
“聊得怎麼樣?”薛延說:“我看你跟郎隊在客廳裡說什麼,你去留的問題談妥瞭沒有?”
“差不多瞭,”雲祈松口門把手,走進房間裡,“他要我跟他談戀愛。”
薛延緊跟著,他很少進雲祈的房間,平時都是在訓練室見面,不知道為什麼,進久霜等人的房間都很隨便,大老粗沒什麼可以遮遮掩掩的,但雲祈他就覺得不同,他總給人一種神神秘秘,不能過度窺探的錯覺。
薛延確定自己可以進,才緩緩抬起腳步邁進瞭門檻,“談戀愛?”
雲祈把桌子前的椅子推給薛延:“鏡頭前的那種。”
薛延低頭看瞭一眼,這張椅子的背面是鏤空的設計,裡面鋪著一個米色的絨毯,絨毯上的白色羽毛從鏤空設計裡透出來,是一種輕奢的風格。
糙漢子沒有這種審美,至少他沒有,但雲祈的房間裡擺上這些就不覺得哪兒違和,他看起來跟這種風格極其適配,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無名的貴氣,像是被精致伺候出來的主,可他知道,雲祈的來歷沒那麼復雜。
傢庭背景也一般。
“我不坐,你有潔癖,別弄臟瞭。”薛延的手放在椅背上,沒碰羽墊。
雲祈也不堅持,他反身坐在床上,薛延問他:“你剛剛說的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在鏡頭前搞這些?”
他還以為郎獻有機會,不可能放過雲祈,最起碼也要他脫掉一層皮,但卻隻是搞個鏡頭戀愛?薛延想不明白其中的貓膩。
“我不知道,”雲祈自己也很懵,“他想要什麼我配合他就是瞭,隻要他肯放我走。”
薛延瞭然:“今天開會李哥他們不讓你走是嗎?”
雲祈轉述:“差不多,他們給瞭我兩條路,退居二線和轉位置重新考核,我想瞭一下,還是離開為好。”
“你為什麼突然執意要離開瞭?“薛延大為不解,“從前沒見你提過這個事。”
好像是最近生出來的想法,最近雲祈的情緒越來越穩定,彈丸那件事也沒有激怒他,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雲祈本身性格就很好,看得開,二是他早已經決定要離開,所以無所謂SK再發生什麼。
現在看起來,貌似是第二種。
“是最近有特別想去的戰隊嗎?還是有誰影響瞭你?”薛延眼裡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雲祈卻否認瞭:“都沒有,非要說一句的話就是被騷擾得煩瞭,想換個正常的隊伍好好提升自己。”
薛延松瞭一口氣,拍瞭拍靠背說:“嗐,這事吧也不好說,你看我跟久霜沉夏他們就沒什麼事,你偏偏就是一波三折的,從前任教練到郎隊……”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瞭什麼,那件給雲祈帶來陰影的事被他隨口不小心提瞭出來,薛延趕忙找補:“不是,雲祈,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好看,比我們幾個大老粗俊太多瞭,也難怪老遇到這種事。”
“是我的錯嗎?”
“不是你的錯,但花開瞭你也沒法讓別人不欣賞花啊,是不是?”薛延說:“我知道郎隊有時候對你有點過瞭,但我想他是因為太喜歡你瞭,拿捏不好分寸,你看你對他連分手後的前任都不如……”
“他憑什麼跟我前任比,”雲祈忽然認真,“他疼我愛我尊敬我,郎獻一輩子都不配跟他做對手。”
薛延閉瞭嘴,雲祈對他這個前任的態度真就是詆毀不瞭一點,雖然不知道他們發生瞭什麼,但薛延是不肯就著這件事說下去瞭。
“那……你打算怎麼做?”薛延問,“既然要跟他談戀愛,是不是要拍點什麼還是開直播?”
“我不知道,”雲祈說:“看他自己安排吧。”
薛延嘖道:“有點難弄。”
雲祈說:“他想要眾人皆知,隨便他,名頭而已,我沒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你這是破罐子破摔瞭雲祈?真就這麼想走?”
“對,SK,”雲祈沉聲道:“我一天都待不下去瞭。”
薛延望著他,那模樣如此堅定。
第二天早上,郎獻就有動作瞭。
雲祈一進訓練室,就被通知有直播要做。
他看見郎獻坐在那兒,正盯著自己,雲祈心中瞭然,走過去,在他旁邊坐瞭下來:“怎麼弄?”
郎獻說:“像你平時直播那樣。”
雲祈看著電腦屏,都安排好瞭,隻要他一個按鍵就能開啟直播:“突然在網上這樣宣佈我們的關系不會很突兀嗎?”
騙人也要有個過程,越這樣越讓人難以相信。
郎獻說:“放心吧,我都安排好瞭,找瞭幾個朋友,待會像平時那樣跟他們互動,打兩盤遊戲,話題自然會被挑起來的,你知道這有多容易。”
是瞭,看到他和郎獻同時出現,基本上就沒有不問起這個事的,這些大V主播的粉絲都很多,私底下跟郎獻也都有來往,估計他們自己會帶起節奏的。
雲祈面對著電腦屏幕,遲遲沒有點下開播鍵,他仿佛在做什麼心理預設,郎獻在一旁道:“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就可以叫停,我不會逼你。”
現在叫停,然後一輩子被鎖在SK裡。
一輩子擺脫不瞭郎獻的糾纏。
這就是他的往後餘生?
想到這裡,雲祈對著鏡頭笑瞭一下,他的手輕輕敲擊鍵盤,攝像頭正對著自己,他很快進入狀態,毫不怯懦:“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