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鬥櫃還是我結婚的時候買的，現在都快三十年瞭，那會兒是最流行的款式，現在老瞭，不過修修補補，還算結實，沒錢買新的，也舍不得丟。”
“這個茶盤子也是，當年的東西質量還是不錯的，用瞭這麼多年都不壞，不像現在。”
“我妻子這人，念舊，傢裡的東西都是二三十年瞭，壞的舊的都有，不過收拾的還算幹凈，你們隨便坐。”
黎見沐和餘小魚對視瞭一眼，自然沒有坐下。
他們看著攤老板面色留戀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直到走到臥室之後，他忽的頓住。
黎見沐瞧見，走瞭進去。
隻見臥室旁邊一個高高的鬥櫃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上帶著白花，照片正是這攤老板的模樣。
“這怎麼放臥室啊。”餘小魚嘀咕瞭一聲。
攤主卻忽然哭瞭起來。
“不是，你先別哭啊，我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瞭事實，可事已至此，你現在哭也沒用，不如好好地和傢裡人道個別，安心的上路。”
餘小魚想要攙扶，可下一刻手掌便從攤老板身上穿過去瞭。
他隻能無奈。
攤老板哭訴著道：“我妻子身體不好，這些年為瞭我吃瞭很多苦，我說過要讓她過好日子的，可是到頭來傢還是這麼小，東西還是這麼舊，現在我又早她一步走，留下她一個人可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才五十歲，我還年輕，我還能再工作二十年呢，我還沒給她買大房子，還沒帶她去把病治好，還沒和她一起去環遊世界，怎麼就……怎麼就……”
餘小魚隻能嘆息一聲。
北城這地界，有些東西生下來有就有，生下來沒有，大抵一輩子也不會有瞭。
忙忙碌碌一輩子，生老病死，最後回頭發現，以前立下的雄心壯志，多數是完成不瞭的。
這就是正常人的一生。
黎見沐看著哭的不能自已的攤老板，冷靜道：“所以，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知道是誰把小孩兒放在你車上的嗎？”
攤主頓瞭頓，似乎在回想半個月之前的場景。
他的攤位是流動的，但也跑不遠，一般都是在附近幾個學校和輔導機構轉悠。
“那兩天天氣不好，降溫，學校的好多學生都感冒瞭，放學之後都被傢裡人匆匆接走，也不來買我的煎餅，我就想走遠點兒碰碰運氣。”
“正好隔壁那條街新開瞭個輔導機構，晚上補習，放學挺晚的，我就推車去那邊瞭，回來的時候有點兒晚，我抄瞭近路，結果走到一半有人喊住我，說是要買煎餅。”
“我當時想著回傢也沒事兒，多掙一塊是一塊，而且他們好幾個人，肯定不止買一份，結果我辛辛苦苦重新熱瞭鍋，給他們攤瞭五個煎餅，他們居然不給錢！”
攤主想起那天的事兒瞭，他神色恍惚，“我當時肯定不願意，就拉著其中一個人理論起來，結果那些人，就圍上來動瞭手……”
當時他抄近路，位置正好是在一個幽暗的巷子口，那些看著剛成年的孩子，正是力氣大的時候，不僅一言不合就動手，還下手沒什麼分寸，攤主被圍毆的情況下，很快奄奄一息，沒瞭聲息。
直到察覺到他不動彈瞭，幾個年輕人才發現不對勁兒，一溜煙兒的趕緊跑瞭。
餘小魚看著手機裡同事發來的消息，歪頭對黎見沐道：“是真的，張先生的屍體十五天之前被人發現在小巷子口，五個犯罪嫌疑人都是剛成年的混混，在十天前已經被關押，具體判決還沒下來。”
攤主一愣：“五個？不是的不是的，是六個！”
“你剛才不是說他們買瞭五個煎餅嗎？”
攤主搖搖頭：“有一個人不吃，那個年輕人打扮的精致，嫌棄的說我那攤子上都是平民吃的食物，臟的不行，他才不吃呢。”
“那他後來有參與動手嗎？”
“當然，就是他打的最兇，還一邊打一邊說，往死裡打，反正他傢裡有錢，能兜著。”
餘小魚咬牙：“這是什麼人渣！這話也說得出口！”
黎見沐沒做聲。
這世界上連天性本惡的人都有，後天環境的影響又這麼大，那些有錢又漠視法律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她看向攤主：“那小乖呢？又是誰把他放在你的推車裡的？”
攤主又陷入一番思考，過瞭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死瞭，被打之後，我就起來瞭，想著身上疼，就先回傢讓我妻子給我擦點兒藥酒，可我忽然找不到我傢在哪兒瞭。”
“我在附近轉悠瞭好久，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我就想著我該推著煎餅車出去賺錢瞭。就又去瞭我固定擺攤的那幾個地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意從那天開始就特別差，沒有一個顧客，我每天重復在那幾個攤位來來回回，就是沒有人來買我的煎餅。”
“直到今天早晨，我正在發愁怎麼還沒有人來買煎餅的時候，有個人過來，他跟我說沒人買我的煎餅，是因為我沒有裝燃氣罐，根本攤不出來煎餅，既然做不出來，當然沒有人買啊。”
“我這才發現我居然沒有帶燃氣罐！可是我找不到哪裡去買燃氣罐瞭，那個人也是好心，不知道從哪兒給我抱來瞭一罐，我就把它塞在推車裡瞭。”
“還別說，推車裡有瞭燃氣罐，還沒開火，就有人來買我的煎餅瞭，我……我也沒想到那燃氣罐是個孩子啊。”
黎見沐瞭然。
沒人買是因為大傢看不見他。
而有人買瞭，則是因為大傢看見他瞭，有人給他施展瞭障眼法。
“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嗎？”
他搖搖頭，很努力的想瞭想，才說道：“依稀記得長瞭個八字胡，手背上有個很明顯的痣，至於其他的，就記不清楚瞭。”
這就夠瞭。
再有其他的，黎見沐和餘小魚就問不出來瞭。
正當黎見沐打算將他送入鬼門離開人間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把門打開瞭？遭賊瞭？”